第二十八章:『告别Ⅷ』繁星②

作者:霍诺迷奇 更新时间:2024/10/26 8:00:01 字数:5350

*

晨曦刚刚洒满校园,操场上就像庆典一样挤满了人。有的人在草坪上被朋友帮忙拉伸,有的人在橡胶跑道上练习接棒,而那些并非参赛选手的人则抱着运动饮料跑来跑去。遥夜在热闹的操场一角独自做着热身。他换好了田径服,虽然夏天已经到了,但穿着这身几乎没多少布料的服装还是让他感受到一丝凉意。

接力跑的选手们结束了训练。遥夜本来也想稍微跑一会,但万一在比赛开始前肌肉拉伤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作罢。几位选手在“喝水吗?”“要不要毛巾擦汗?”“正式比赛时要加油哦!”的问候中走下跑道。遥夜在这群人的后方孤零零地压着腿。到时估计也不会有人来给他加油吧,但这就是他说过的“属于自己的痛苦”,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了这个命运。

遥夜抬头望向观众席,脑海中浮现出七原在上面为他加油的场景,一想到她在终点等着自己,就会觉得可以忍受比赛途中的孤独了。

“啊啊,真的连一个来为你加油打气的人都没有呢,你不是说到了第二天大家就会假装无事发生继续相亲相爱了吗?”

遥夜愣了一下,虽然才一个月没听到这个声音,但他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转过身,内海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可是在我看来,情况好像并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呢。”

遥夜呆若木鸡地喃喃道:

“……内海,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能不能欣赏到你被孤立排挤的凄惨模样,让自己的内心舒服一点啊。不过没想到你身边居然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啊,你这种孤孤单单的人混在这个操场上也太格格不入了,连我都替你丢脸了。”

内海环抱双手,骄傲地说道:

“这下你知道失去我对你的影响有多大了吧?”

遥夜无奈地笑道:

“你是这种毒舌人设吗?”

内海又装模作样地说道:

“我如果再不回来,害某人天天放学后来我家送笔记耽误了他打工可怎么办啊?虽然我根本不关心他能不能赚钱,但他要是没钱了来找我借钱就惨了。谁让他看起来是朋友超多的类型,实际上在学校里就我一个好友呢?”

“你又拗什么傲娇人设啊?”

遥夜又收起笑容,过意不去地说道:

“可是内海,你就这么轻易回来了真的好吗?我还没——”

“打住,千万别再往下说了,我可不想听到那种扭扭捏捏的恶心台词。”

内海立刻中断了他,就像回到了往常被他吐槽的时候。

他从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朝遥夜扔了过去说道:

“我给你买了这个,就用它来堵住你的嘴吧。”

遥夜伸手接住那样东西,是他的最爱鸡肉饼饭团。他的嘴边不自觉流露出了一丝笑意。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内海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滥好人。

内海翻着塑料袋平平淡淡地说道:

“我原本也不想回来,可想到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见到你了就觉得应该来看看你。”

遥夜拆开饭团的手停住了。

“我听说那两个可恶的店员辞职了才去买的。我还是第一次买这个饭团呢,虽然是限量款,但因为我对它不感兴趣,所以也没觉得有多珍稀。”

内海拿出另一个鸡肉饼饭团自言自语道。虽然他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但遥夜还是确定自己听到他说了那句话,焦急地追问道:

“内海,这是真的吗?!你的意思是自己要转学吗?!不对……你说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见我,难道说你要搬离这座城市吗?!”

看到他紧张的表情,内海不禁嘴角上扬,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没跟你说过自己初中一开始不是在这边读的吧?后来是因为父母离婚,还有我妈的工作调动,我才搬到这边来的。像我这种情况经常搬家也是挺寻常的吧。”

“那是你母亲自作主张决定的吧?!你自己的想法如何呢?有跟她好好谈过吗?”

内海正要回话,身后就传来了宪行的声音。

“内海,雾宫的话是真的吗?你马上就要转学了吗?”

两人把目光转向宪行,他一副跑过来的样子站在那里。遥夜问道:

“宪行,你怎么来了?”

“我听他们说看到了内海在操场,所以就赶过来了。”

内海的眼神冰冷起来,漠然地说道:

“如果是真的你打算怎么样?”

内海还什么都没说,宪行就突然一个九十度大鞠躬。

“对不起!”

内海被他搞得有点不知所措。宪行直起腰,别扭地抱着另一只手,把脸别到一旁。

“你听了也许会感觉我在找借口。当时一收到纸条我就害怕得不得了,我本想把自己所知的真相告诉老师,可又怕老师中还有‘东塔’的内鬼。如果我知道他们真实身份的事被发现了就死定了,我越想越恐惧,甚至连教室都不敢进去。我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因为担心被盯上而离开学校,但我又认为应该离开学校的人不是我,因此才会失去理智对你那么做。所以,我也同样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关系,导致不该离开的人离开学校。”

听完他的话,遥夜重新将目光转回内海,忧虑地等待着他的回应。内海低下头,沉默着拆解手中的饭团袋子,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的这段话说得真流利啊,一定是在大脑里组织很久了吧?”

宪行双肩一颤,然后灰心地低下了头。但内海随即又说道:

“能把这番发言排练得这么熟练,看来你是没过多久就开始后悔了呢。既然你也忏悔这么久了,我就原谅你吧。”

说罢,他冲宪行微微一笑。

宪行顿时笑逐颜开。

“内海,你母亲那边我们会去负责沟通的。上次那件事我们已经深深反省过了,在雾宫告诉我们那两个惹事的店员跑路之后,我们才明白原来你是被陷害的。还有雾宫,这段时日以来对你这么冷淡真是抱歉。”

班长带着同班同学来到了他们身边。

“内海同学,如果你能回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没了内海和雾宫的漫才总感觉教室里缺少了点什么啊。”

“内海不在值日都没人换班了呢。”

“雾宫,等我们自己的项目结束了就去羽大给你加油!”

“你可是我们班唯一参加马拉松大会的,一定要为我们争口气哦!”

看着他们成群结队地离去,遥夜开口问道:

“你还记得《怪兽使者与少年》的故事吗?”

“人类少年因为包庇宇宙人而被村民欺凌排斥,最终宇宙人被丑恶的村民开枪打死,少年则因为对人类心灰意冷而继续挖宇宙人留下的飞船,想用它来带自己逃离地球。”

“可在现实中,人类虽然会犯错但能够及时悔改,‘少年’没有遭到他们的欺压,‘宇宙人’最后也被接纳了。我始终相信人类的本性是善良的,所以故事结尾奥特曼才会帮人类消灭怪兽吧?”

内海耸了耸肩,没有反驳。

“是时候去领号码牌了吧?快去报道吧。”

“好。”

遥夜临走前又回头看着观众席,内海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我刚到的时候你也在看着观众席,那上面有什么吗?”

遥夜回过头说道:

“不,没什么,只是前辈昨天答应过我今天会来看比赛,可她昨晚却没有回来。”

“你担心她是出了什么事吗?”

“大概不会有事的。她是去参加朋友的婚宴了,应该是喝了酒直接在朋友家住下了吧。只是希望她别在喝醉后乱来,要是像前天一样跑到朋友家里说胡话就糟了。”

内海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那种情况下都是会胡言乱语的吧?通常来说也没人会把别人那种时候说的话当真的。”

遥夜尴尬地笑道:

“话虽如此,可万一说出了自己深藏心底的秘密就不好了。比如曾经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什么的。”

内海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提问道:

“如果是雾宫听到的话会因此恨她吗?”

“当然不会了!我认为虽然过去的行为很重要,但更应该关注的是当下的表现。”

内海又问道:

“那听了这些话的那位又是她的哪种朋友?”

“她们是大学同学,怎么了?”

内海分析一番后说道:

“羽大是去年十月开学的吧?那就是说她们认识的时间比你还长,连雾宫都没问题,对方也一定没问题的。”

遥夜放心地笑了一下,对他说道:

“说得也是,我们走吧。”

羽凉大学内,姗姗来迟的木崎走进剧场说道: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话剧社的其他社员停下手应了一声,接着又继续埋头工作了。木崎爬上舞台,社长过来拉了她一把。

“谢谢你来帮忙,这么早就能找到人真是太好了。”

“反正我因为布置舞会的工作来得很早,忙完后又没别的事情要做,而且距离上课也还有一段时间。”

“太好了。今天傍晚修文馆高校的学生会去参观各个社团,我们也要趁机在那些可能成为新生的人中吸引一点潜在新人啊。汐音来帮忙的话就来得及排练了。”

“当初听我的建议让七原同学演罗密欧的话新人就会滚滚而来了吧?”

“事到如今还在说这个吗?”

社长回去继续给演员化妆,其余人也在背台词或者修改剧本。舞台因为使用时间长了而有许多凸出来的钉子,但其他社员都没空钉回去,所以便叫木崎来帮忙。

夏天待在密闭空间的滋味很不好受,虽然剧场有空调,但她还是被热出了一身的汗。就在木崎伸手擦汗时,一个塑料袋递到了她的脸旁。

“来,慰问品。你吃过早餐了吗?”

大热天穿着厚厚的戏服的社长也被热得满头大汗。木崎接过感谢道:

“嗯,吃过了,不过还是谢谢。”

“都钉得差不多了吧?我们也要准备排练了,你再去帮我把这张清单上的东西拿过来就回去上课吧,辛苦你了。”

“好。”

木崎拿着清单和塑料袋站了起来,她想要快去快回,所以跑着去了。

社长在背后提醒了一句:

“你只要把东西拿过来就行了,那个对外行人来说有点危险,不要自己动手操作哦。”

“我知道了。”

木崎穿过舞台后面的通道来到库房前,库房的门没锁,大概是他们一会还要进来放东西,打算走的时候再锁门吧。她走到架子面前将清单上的物品一一取走,全部集齐后才发现东西居然这么多,正准备找个什么来装时想到自己手上刚好有个塑料袋。她打开塑料袋,里面有一个米面包。她两三口吃掉面包,把袋子腾出来装那堆东西。

说到傍晚有修文馆高校的学生要来,雾宫君到时也会来吧?遥夜昨晚打电话找过她,说是七原承诺明天会来看比赛,但晚上却没有回家,他没有她其他朋友的联系方式,所以只好来问问她了。七原并不在她家,她让遥夜不要担心,说不定是住在别的朋友家了,但内心却隐隐有些不安。

前天夜里很晚七原才联系她,虽然只是简短的一句话,但木崎知道她一定是考虑了很久才发过来的。她真正想说的肯定是不管自己说了什么都请不要在意之类的话吧,可她前天说的那些话真的很难不让人在意啊……

就在这时,库房的灯突然熄灭了。停电?应该是太多活动室在使用导致电力过载跳闸了吧,等一会就会来电了。可她等了很久,室内也没有重新亮起来。虽然不知道他们停电后会不会继续排练,但一直不回去总归不太好,打着手电筒返回吧。

木崎打开门,外面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一阵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咦?这条通道之前熄灯后有这么黑暗吗?还是别多想了,大白天的又不会闹鬼。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迈出了门槛。

突然间停电按理会在舞台上引发骚乱,但前面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木崎边走边问道:“社长——学长——学姐——你们还好吗?停电的原因弄明白了吗?”

黑暗中再次传来了这句话,回应她的只有自己在墙壁之间形成的回音。木崎的内心开始慌张起来,回头望去,库房的门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这条通道平时只要走一两分钟,可眼下竟然走了这么远还没到头。她又自我安慰,自己只是因为太黑而迷失了距离感,再说在学校里能出什么事呢?

木崎重整旗鼓,继续向前走去。话说停电了这么久,其他人都不着急吗?她灵光一闪,莫非这不是停电,而是社团的各位给她筹备了一个惊喜所以故意关灯了吗?社长专门支开她,还给她列了一条这么长的清单,没准真是为了做准备而在拖延时间啊。原来如此,怪不得前面那么安静!可会是什么惊喜呢?今天不是她的生日,难道是庆祝自己成为正式演员吗?出口终于出现在眼前,木崎开心地跑了过去。

但刚跨出门外,木崎就一脚踩空跌在水里,手机也掉进了水中。她慌忙把手机捡起来,屏幕进水后还亮着不过点哪里都毫无反应,但有没有它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看到最顶上的信号格显示的是圈外。明明是白天可室外却暗得出奇,就像下雨时阴天将白日变成了黑夜一样。她向上看去,目光呆滞地站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漂过来碰到了她的小腿,吓得她尖叫一声向后跳开。碰到她的东西是一根木棍。木崎捡起它抓在手上,似乎手里抓着东西能让她更加有安全感。

矗立在眼前的是一幢幢漆黑的大楼。木崎是从形状上判断它们是大楼的,这些大楼上没有一点灯光,在黑暗笼罩下根本识别不出真面目,就像在夜晚的海上分不清远方的黑影是高山还是滔天巨浪一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败的恶臭,如同将动物的内脏丢在下水道排水口任其在污水中变质一样。在木崎的知识中只有一个词语能形容这种场所——地狱。

木崎把木棍夹在腋下,闭上眼睛用双手猛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她忐忑地睁开双眼,眼中的景象却并未改变。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可她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她又打了一下脸,这次是为了鼓励自己。没事的……!只要人还活着就总会有办法的!水面上忽然发出一阵怪声,她被吓得大叫一声,可定睛一看却什么也没有。……真是的!这种时候就别再自己吓自己了!

木崎转身面向她刚刚出来的入口,用常规思维来想这时候应该原路折返,但在手机坏了没有手电筒可用的情况下真不想回到那里啊。木崎不知道的是,她方才听到的动静并不是错觉,以及她并非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如果七原那次没有静止她的时间,那她此时就会知道自己不该大喊大叫,这片水面之下潜伏着无数怪物。

木崎的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向下拖拽,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叫声就被拖入水中,水面快速远去,刚才还只到小腿的水瞬间变成了深海。木崎的手在水中乱舞乱抓,一样东西被她抓住,是那根木棍,还好没有漂走太远。她抓紧木棍往脚下乱捅一通,她在水里睁不开眼睛,就算能睁开眼睛,她也看不清那是什么。不知是不是歪打正着戳到了要害,拖拽自己的那股力量放松了,木崎扔掉木棍拼命地向上游去。

在浮出水面爬到岸上后,木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前面的通道。手里的塑料袋灌满水后变得很沉,但她却惊慌得没想到丢了它。这片原本不愿踏足的黑暗此刻成为了她的安全屋,但那头怪物却撞破墙壁冲了进来,连这份仅存的安定也无情地夺走。

当怪物撞开的墙壁碎片划破她的脸颊时,木崎才彻底确定了这不是噩梦。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