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告别Ⅷ』繁星⑤

作者:霍诺迷奇 更新时间:2024/10/26 8:00:01 字数:5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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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原和木崎的身影霎时出现在成堆的坠落物下方。屋顶崩塌之后,天花板上的灯管也尽数破裂熄灭,七原借此得以将出口切换至空中,让自己能够挡在埋向桑原的坠落物前面。木崎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下无意识地闭紧双眼。七原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让她飞走,她毫无准备就被自己拉着跳了下来,虽然很抱歉,但也只能在她等下不幸摔成骨折时再用“灰烬之力”来治好了。

虽然就在头上,但桑原早已在恐惧中抱头蹲下,并没有看到从天而降的二人。三人的间距越靠越近,终于在地面上发出了重重的碰撞声。屋顶的骸骨重击地面的巨响并未随之而来,她们四周就像火葬场一样下起了漫天飞舞的灰烬。七原感觉到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脖子,耳边随之传来了THE ONE虚幻的声音:

“我已经使出了最终手段也还是没能杀死你,既然如此我就在最后送你一个忠告吧——不要因为曾经使用时招致毁灭就忘记‘灰烬之力’能做到什么,不要由于过去而逃避它,‘月影之力’是存在极限的,我的话一定要好好记住了。”

七原回过神来时,一缕红发已从她的眼角悄然飘走。

木崎睁开双眼,愕然地看了一下四周,然后急忙向桑原问道:

“……绘叶!你没事吧?!”

桑原小心翼翼地睁眼,却看到地面上在持续地滴着血,就在震惊之余,跟前传来了七原气若游丝的声音:

“……桑原同学,你没有受伤吧……?”

七原的身体被一根钢筋贯穿,沾满鲜血的一端从前面突了出来,白色的短袖内搭也被快速扩张的出血面积染红。七原同学?!木崎也大喊着她的名字看了过来。桑原不知所措地呢喃道:

“零……?”

这根钢筋在她消除了最开始的那片坠落物之后才飞过来,被她一时大意漏掉了。好险,还好自己挡在了桑原前面,否则被刺穿的人就是她了。但她是真的反应不过来吗?还是为了让桑原看到接下来的这一幕呢……

七原看了看四周,体育馆里除了桑原以外没有别人,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在上课或是看比赛,但他们很快就会被这阵骚动吸引过来,得在那之前解决。她吐出了一口血,对桑原说道:

“……没关系,我是不死之身……”

桑原愣了一瞬,随即有些生气地说道:

“……别、别说这种骗小孩的话啊!又不是小学生了!”

“……我不是在安慰你。”

说着,七原伸手抓住了那根钢筋。下一秒,钢筋就像被轻易捏碎了一样散架成一滩灰烬,她的衣服和脸上的血迹也瓦解成灰烬消逝在空中,里面那件衣服的正面如同从未被洞穿一般完好如初。桑原目瞪口呆地低吟道:

“……零……你……”

木崎看了七原一眼,随即连忙打断了桑原:

“绘叶!虽然七原同学是不死之身,但她受伤了也是会流血,也是会感到疼痛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刚才奋不顾身地救了你不是吗?!”

“……是、是啊,谢谢你,零。还有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桑原的瞳孔恢复了高光,嘴角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七原有些讶异地看着木崎。她真的无时不刻都在考虑我呢。但很可惜已经太迟了,自己只需让桑原同学看到那一幕就够了。虽然刚才被喊停了,但她也不是傻瓜,只要给她时间仔细思考就会得出正确答案的。

“里面有人吗?有没有人被压住?”

一名学生跑到门外朝里喊道,其他学生也陆陆续续地朝体育馆门口聚集过来。木崎正要解释周围的狼藉景象时,发现体育馆早已被七原修复好了。人群中有一位话剧社的成员,在看到木崎后一脸意外地出声问道:

“汐音?!你怎么在这啊?!我们上午都找你半天了!”

木崎支支吾吾地说道:

“啊,大家抱歉……”

“你早上到底跑到哪去了?还有你这一身伤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用担心。”

“哈?!摔了一跤会摔成这个样子吗?!”

“我是听别人说体育馆的屋顶被地震震塌了才赶过来的,没想到我们体育馆的结构还挺顽强的啊。”最早赶到的那名学生走进来说道。

这时,运动场的方向爆发出一阵欢呼,肯定是马拉松的选手们抵达了。七原如梦初醒地向他问道:

“……不好意思!请问去运动场最快的一条路怎么走?!”

“这边……”

他茫然地指了一个方向。七原争分夺秒地站起来对木崎说道:

“抱歉,木崎同学,等我一会回来再给你治疗!”

她说完就匆匆跑出了体育馆。木崎忽然听见桑原对着她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她真的完全没事啊。”

七原在跑到楼梯的倒数第三个台阶时直接跳了下去,两名手持饮料路过的女生用不明所以的眼神看着她。七原无视她们的目光全力向前奔跑。她起步太猛,已经有点喘不过气了。可倘若停下脚步,疲劳和酸痛就会席卷全身,很难再跑得动了。所以必须要一口气冲过去,雾宫君还在等着我啊!

羽凉大学的校门终于近在眼前,身边的选手们渐渐表现得体力不支,但遥夜打一开始就没有夺冠的念头,所以全程速度平缓至今还保留着不少体力。

宽敞的大门从眼前一闪而过,遥夜的视觉也迎来了一幅全新的景色。最先经过的是一片广阔的人工湖,数名选手的倒影从湖面上一一掠过,五颜六色的锦鲤在选手们的身影之间畅游。能如此奢侈地用这么大一块地修建饲养锦鲤的湖泊,这间学校里一定还有很多圈养动物的地方,不像他们只有校舍后面的鸡笼和兔笼。如果将来真的能考上,那他的校园生活也会比现在有趣得多吧。

观众席上的欢呼声越来越清晰,追随着前几位选手的步伐,遥夜踏上了羽凉大学的橡胶跑道。他立马朝台上东张西望,脚步也因为分神而不自觉地放慢下来,连续被好几名选手超了过去。但无论他往哪看都找不到期待中的面孔,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但他还是沮丧地低下了头。就在这时——

“雾宫君!”

耳边响起熟悉的呼唤,遥夜猛地抬头看向正前方的观众席,看到七原气喘吁吁地趴在楼梯口前的护栏上,一副一路狂奔过来的模样。七原艰难地直起身,在喘了几口气平复呼吸后,与他对视着说道:

“加油。”

遥夜顿时眼中泛起泪光,接着表情转悲为喜,高举手臂朝她用力挥舞着回应道:

“前辈!我来你们学校了哦前辈!”

七原目送着遥夜从眼底跑过,随即摊开了手掌,两颗眼球在接触到阳光后顷刻灰飞烟灭,被风吹散。她一转过身,就被观众席那边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神吓得一震。

“前辈?”“原来雾宫在羽大有熟人啊。”“还是这样的美女。”“臭小子,真看不出来啊。”“混蛋,绝不能原谅他。”七原听不到这些心声,只觉得他们很恐怖。

太阳西沉,遥夜带着笑容蹦蹦跳跳地在暮光中奔向体育馆。马拉松大会结束后还有一场在体育馆举行的舞会,舞伴可以邀请同校的同学,也能邀请羽大的学生,但遥夜在校内根本没有关系好到能称为朋友的异性,所以他最初就没对这件事上心。虽然在羽大有七原这个熟人,但像她这么受欢迎的人肯定首日就有伴了,遥夜一早就不抱期望。

班上的同学都堆在门外,看起来像是在迎接自己。难道是要把他举起来抛高高吗?哎呀,又不是拿冠军了,这多不好意思啊!但在听到遥夜的呼喊声后,同学们却杀气腾腾地转过身,像一群饥肠辘辘的丧尸般对他目露凶光。

“咦?”

“竟敢欺骗我们说没人来为你加油,这不是有美女前辈在终点等着你吗?!!”

“欸?!出什么事了?!前辈!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啊!!”

七原走进洗手间,站在洗手台前的木崎向她转了过来。

“抱歉,我来迟了。”

“不,我也就等了一会。”

木崎还穿着原来的那身衣服,从腰侧的破洞中能看见一截绷带。七原替她修复了衣服和伤口,木崎欣喜地说道:

“太好了,我还特意为了今晚穿了身好看的衣服,要是搞得最后只能穿学校运动服就太悲惨了。”

七原歉疚地说道: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准备。不过,我能变成其他人的模样,木崎同学有什么喜欢的男明星之类的吗?我可以变成他的样子陪你跳舞作为补偿。”

木崎惊奇地问道:

“七原同学,你还能做到这种事吗?”

“嗯,因为我的本质是影子,影子是可以模仿和变成任何形状的,虽然这个变身技能也只能在晚上使用就是了。所以不管是谁都可以,只要说出他的名字就好了。”

木崎却上前一步用双手轻轻捧住她的脸说道:

“不用,我就喜欢你这张脸。”

七原顿了一下,接着从口袋里拿出橡皮筋,后退一步把头发绑了起来说道:

“那,我至少可以做到这个。”

说着,她向木崎伸出了手。

“走吧。”

“嗯。”

木崎把手放了上去,七原牵起她的手,与她一起走出洗手间,向着体育馆门口的光芒走去。

她们携手踩上体育馆的木地板。其他组合都一边继续舞动一边疑惑地看着她们,但二人都心照不宣地无视了他们不解的视线。她们面对面站在空地上,一同伸出手分别搭在对方的肩部和背上,然后将彼此余下的那只手十指相扣。七原跟随着木崎倒退的舞步迈出步子,她在以前那个家里也学过舞蹈,但那都是小学时候的事了,所以只能顺着感觉起舞,注意着不要踩到木崎的脚。

七原抬起头,看到木崎微笑着将这一切映在眼中。她出神地注视着木崎的笑脸,就在抱着她转身的这一刻,不经意地与墙边的桑原四目相对。

舞会结束后,她们自愿留下清理会场。就在七原和木崎分开打扫时,桑原找上了她。

“零,能跟你聊两句吗?”

七原心想到:果然还是来了,虽然下午那时被木崎牵着鼻子走了,但只要多给一点时间她就能想清楚的。她点了点头,和桑原一起走了出去。

她们走到路灯的亮光下,这里与体育馆隔着一段路,馆内的人声远离了她们,也不会有人听到她们下面的对话。桑原深吸一口气,转过来对七原问道: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说过自己以前刻意与别人保持距离是因为不想伤害任何人吧?你当时会那么说,就是因为知道会发生今天这种情况吗?”

七原干脆地答道:

“是的。”

桑原迟疑了一下,随即把脸别到一边,面色为难地小声问道:

“既然你明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当初还要来接近我们呢?”

七原平静地说道:

“当时我已经消灭了自己的敌人,所以觉得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我身边的人,可以试着去结交一些朋友了。”

桑原难以释然地低语道:

“……仅仅只是觉得而已吗?”

七原无言以对。桑原低着头,十分困难地启齿道:

“……为什么你要选中我们呢?”

七原直截了当地说道:

“桑原同学,你想恨我的话就尽情恨我吧,不用顾虑我的心情。我的真实想法根本无关紧要。无论我如何辩解,自己明知道会有风险却还要与你们扯上关系的事实也不会改变,光凭这一点就足以成为你怨恨我的理由了。我也不会向你道歉的,因为我没有资格乞求你的原谅。”

桑原咬了咬牙,一脸复杂地呐喊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并不是觉得就算伤害我们也无所谓才会和我们交往的。你没必要道歉,因为你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们,并且也一直都对我们很好。即便我和汐音今天因为你而被卷入危险,你也没有让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出事。该被怨恨的人不是你,但是——”

桑原抱着双肩,颤抖不已地说道:

“……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想过安稳的生活,所以一生都不想被卷入一次这种危险当中……”

七原淡淡地回道:

“我明白的,桑原同学,我会自行离开你们的。”

空气安静下来,谁都没有说话,二人都想不到如何打破沉默,将发言权交给了对方。现下不管怎么道歉都毫无意义,只会徒增桑原的厌恶感,但始终一语不发,想必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吧。

“绘叶,七原同学,终于找到你们了。”

木崎的呼唤声从体育馆门口远远传来,七原用余光瞟到她朝这边跑了过来。桑原低着头问道:

“汐音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七原颔首应道:

“嗯。”

桑原苦笑了一下,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居然连我都瞒着,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七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桑原抬起头,露出有些寂寞的笑容对她说道:

“我也就算了,但你一定要保护好汐音哦,不然的话她就太可怜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

木崎跑到了她们身边。桑原把身体转向一边,对七原说道:

“那汐音就拜托你了哦。”

丢下这句话后,她便独自离去了。

“她怎么了?不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木崎迷惑地问道。七原面向她说道:

“没什么,我们也回去吧。”

她们走出校门,沿着坡道向上走去。大概是今晚的舞跳得很开心,木崎看起来心情很好。她仰望着夜空说道:

“啊,今晚的星空好美,你觉不觉得有点像《爱乐之城》里那个小山坡的场景?”

她轻声哼唱起来:

“City of stars,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繁星之城,你是否只愿为我闪耀)”

也许是忘了歌词,木崎之后都只是哼着调子。七原停了下来,木崎没注意到这点继续往前走。

“木崎同学,我跟桑原同学的关系大概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木崎停在原地,回过头说道:

“你在说什么呢,绘叶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她心里其实也是很喜欢你的哦。”

七原目光低垂地说道:

“她来找我谈过了,我也已经决定了要离开你们。”

木崎笑容僵硬地问道:

“绘叶真的这样说了吗?会不会是你误解了她的意思呢?”

“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呢?但就算她不直接说出来,我也能理解她的意思。”

木崎赶紧说道:

“……不是的七原同学!我不知道绘叶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但她一定是受到太大惊吓才会那么说的。等她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就会发现自己的内心其实根本不希望你离开了!”

“但她的想法是对的,我留在你们身边也只会为你们引来灾祸。”

木崎终于有些气愤地说道:

“你不要总是只考虑别人的想法!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我当然不想离开你们,即使与你们相处的时间所剩无几,我也希望直到最后也和你们还是朋友。但我别无选择。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可以承受住这份悲伤的。”

“别这么快放弃啊!只要继续努力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办法的!”

七原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就算找了也不一定找得到!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说不定你们又会遇到危险!明明遭遇了那么可怕的事却还能说出这种话的木崎同学真的很奇怪!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我呢?!像木崎同学这么好的人,只要想的话交到多少比我更好的朋友都没问题吧?!”

木崎突然箭步上前,将食指贴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上去。

七原不觉呆住了。

木崎缓缓退开,眼神温柔地对她轻声说道:

“这就是我的答案。”

“木崎同学,难道你对我——”

她又把食指放回了自己的嘴唇上,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今晚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夜晚。”

七原默默地握了握拳头,下定了决心。

“木崎同学,虽然从我的表情上看不出来,但我真的最喜欢你和桑原同学了。和你们一起相处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而就在刚才,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你总能为我如此拼命,所以我必须这么做。”

她走向木崎,轻轻抓住她的手臂,凑近她的脸旁耳语道:

“再见了。”

木崎回过神来,面前已经空无一人。手臂上还残留着某人掌心的余温,可她却想不起来自己是和谁来到了这里,就像与之相关的一切都被夺走了一般。

夜深了,七原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拨通了电话。

“零?!你总算联系我了!我们都等了一天半了!怎么样,成功了吗?”

“嗯,都结束了,我把ONE给解决掉了。”

“是吗?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你没事吧?身体还撑得住吗?”

“我没事,帮我跟其他人也说一声吧。”

“零,你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啊……”

“……我没事的,只是需要时间消化。”

七原说完感到天旋地转,流着鼻血无力地碰到了路边的自动售货机,制造出一阵噪音。

飞鸟正担忧得要开口询问时,就听见七原在话筒里幽幽地说道: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你今晚能来我家一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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