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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敦先生说他要当导演了。”
“欸?真的?他打算拍哪种类型啊?”
“似乎是酷儿电影来着。”
“不是吧?那他演员定好了吗?没定好的话我能向他推荐一下吗?我还挺想看自己喜欢的演员演的同影的。”
“他有问过我要不要当主演,但我拒绝了。”
“哈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他还跟我说‘可是乙世已经同意了,你能忍受得了她跟别的女人接吻吗?’简直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会忍受不了啊?”
“绝对是他自己想夹带私货吧?”
“反正你小心点,他现在好像盯上身边的人了,之前拉着我看完《登堂入室》后还对我说他也要给你拍个你搞老头的给片。”
“我和老头?!绝对不要!”
“我和他说‘飞鸟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你的’。”
“那必须杀了他啊!”
坐在后排的本地人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
“Quiet,please.”
“Sorry.”
大概是从二人的谈话中听出了他们不是本国人,以免他们听不懂还特意用了全球通用的英语来提醒,真是贴心啊。虽然对方的注意力多半已经回到了银幕上,但七原还是有种背后被盯得发烫的感觉。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听出了他们说的是日语,现在心里正想着都说这个国家的人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我看也不过如此嘛。总有种丢脸丢到国外的感觉,好羞愧。
电影演到了最经典的巷战片段,那个人打断他们就是为了全神贯注地观看这一段。这部电影是飞鸟最喜欢的那类血腥暴力动作片,这种电影到最后没有一个人的脸和衣服是干净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衬托血的鲜红,出场人物通常都穿着白色的衬衫。七原觉得没什么意思,所以才会找飞鸟聊天,飞鸟则是因为看了很多遍才会陪她说话。不过因此就聊与电影无关的话题确实有点过分。
电影散场后,七原路过电影院里的一张海报说道:
“《登堂入室》里也有角色去看电影的情节。不过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贴在那家电影院外面的海报居然是伍迪·艾伦的《赛末点》。”
“我懂这种感觉,在一部电影里看到另一部熟悉的电影时会感到很惊喜呢。”
“是啊,伍迪·艾伦的《安妮·霍尔》里也出现了《面对面》的海报。不过伍迪·艾伦毕竟是说出过‘自从电影被发明出来之后,英格玛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电影艺术家’这种话的伯格曼狂热粉丝,所以就会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们聊着聊着走到了预约过的酒楼,外面的等候区依旧坐满了人。他们拿号时被告知至少要等两个小时,因此才去看电影打发时间,看完回来后也刚好轮到他们了。服务员将他们领到靠窗的座位上,餐桌旁有一张用于泡茶的小茶台,上面摆放着茶具和电热水壶,边上还有一根接水用的水龙头。窗外的夕阳像血海一样猩红,店里的人却像对这种奇特的景色习以为常一般,熟视无睹地用着餐。
七原摊开菜单,上面竟然没有英文标注,全都是繁体字。虽然她认识这些字,但看不懂它的意思。
“看到金额都是两位数还真有点不习惯呢,话说这上面写的小点、大点、特点、超点是什么意思啊?”
飞鸟将接满水的电热水壶插回底座上加热说道:
“你可以视作低级、中级、高级,越往上价格越高,你要点什么用铅笔在下面的方格里打钩就行了。”
“原来如此,虾饺是哪个?我最想吃的就是这个了。”
“一笼四个装、皮是透明的,里面透着一点粉的那个。”
说完,飞鸟忽然收起笑容,警惕地向后看去。七原抬起头想问他要点什么,却发觉了他的异样,关心地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
七原迷惑地说道:
“欸?可这里又不是日本,应该没人会认识我们啊?”
“是啊,应该是我多虑了吧。”
飞鸟把头转回来,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你知道吗?市面上的大多数早茶其实用的都是速冻包点,但这家店是现包现做的,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排队、要等那么长时间。”
“是吗?那可要好好期待一下。”
服务员推着餐车送来了他们点的东西。七原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虾饺。新鲜出炉的虾饺还很烫,她吹了吹,对着还在冒着热气的皮咬了下去。她顿了一下,嘴角逐渐浮现出笑容。
“好棒。”
飞鸟心满意足地应和道:
“我就说吧。”
七原暗自庆幸道:看来没有露馅,真是太好了。说实话,如果现做的味道都只是这种水平的话,那她真不敢想象速冻的会有多么灾难了。还是说她的吃法有问题,应该蘸着什么吃才对吗?
他们走出商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马路上的车灯和大楼上的霓虹灯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七原低声哼唱道: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飞鸟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她。
“你在唱什么?”
“下午在街上听到的。怎么样,学得标准吗?”
“不对不对,应该是这样。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这不是跟我唱的一模一样吗?别忽悠我好不好。”
“哈哈哈,暴露了吗?”
“我只是不懂粤语,不是聋了好吗?”
路边开来一辆计程车,飞鸟伸手拦了下来,打开后门让七原先坐进去。就在他也要上车时,两名潜伏在人群中的西装男终于现出身影,对着他们举起手枪。看到这一幕,飞鸟赶紧将车里的七原推倒,自己则蹲下身,把车门当成盾牌。敌人开火了,子弹不断打在玻璃和车门上,玻璃不一会就被射得粉碎,车门表层也被打出了一个个凹坑。司机惊慌失措地抱头伏下来,子弹击穿了挡风玻璃,接连擦着他的后脑勺打在座椅的靠背上。
路上的行人尖叫着四散而逃,七原侧躺在后座上向飞鸟问道: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飞鸟回道:
“应该是我的仇家串通当地黑帮派来追杀我的。”
“你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吗?”
“没有,倒不如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才让我比较意外。”
七原想用能力,但这里不是日本,万一被人发现自己是超能力者会很麻烦。她对飞鸟问道:
“你打算怎么办?”
飞鸟果断地说道:
“他们的目标是我,我去把他们引开,你先回酒店吧。”
“你一个人怎么引开?!”
飞鸟告诉了司机酒店地址后退出车内,不顾七原的反对关上车门,趁着敌人用光子弹的间隙跑向另一头,无论七原如何呼喊也没有回头。
西塔的审讯室内,八景将最后一支用完的注射器随手一扔,与桌面上堆成小山的注射器叠在一起。乙世手臂上的针眼已经溃烂发黑,她虚弱地低着头,脸上的冷汗随着呼吸的频率向下流动。八景拔出身上的刀,将冰冷的刀身朝着她的脸颊贴了上去。乙世顿时直起腰,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八景邪恶地笑道:
“怎么了?我还什么都没做呢。看来戒断反应已经开始了啊。”
乙世虚弱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知道呢,要不你打一拳试试?”
八景毫不犹豫地朝着她的腹部打了一拳。这一拳直接打在她没有衣物保护的肉体上,并且还是在痛觉比平时敏感几十倍的情况下,乙世险些晕过去,一下子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她的呕吐物喷到八景的衣袖上,有一部分顺着他的袖管流下来,滴在她的裤子和椅子上。
“这下知道招惹我的下场了吧?”
八景一把抓住乙世的头发提起了她的头。但乙世的目光已经涣散,根本聚焦不到他的脸上。八景又将她的头甩了下去,狞笑着说道:
“好了,快招吧。你们究竟在计划什么?打算怎样谋害指挥官?你是幕后主使,还是听命于他人?那个人是镜副官吗?还是说镜家还有其他幸存者?”
乙世轻轻喘着气问道: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八景义正辞严地说道: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我是忠于指挥官的。”
乙世嘲讽地笑道:
“这么做的话,老师回来后就会像慈父一样夸奖你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八景突然按住了她手臂上的针眼,乙世的笑声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了凄惨的悲鸣。八景的嘴角扬起险恶的笑容,但他的笑容很快便凝固,他察觉到乙世的惨叫声渐渐转变为了笑声。乙世断断续续地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骗你的!那里都已经坏死没有正常的痛觉接收器了。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真是一个外行人呢。”
八景恶狠狠地瞪着她。
“……你这混蛋。”
乙世继续得寸进尺地调侃道:
“喂,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叫出来呢?我发出奇怪的声音的话你下面会有反应吗?”
八景为了让她闭嘴一刀捅在她的肩上。乙世立即咬紧嘴唇。八景像在发泄私愤一般握紧刀柄,将刀刃像摇杆一样往下拖拽。他像动手时一样猝不及防地拔出利刃,由刀尖带出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乙世由于对抗剧痛而耗尽体力,虚脱地瘫了下去。他用手指抹去刀锋上的血,声音低沉地威胁道:
“这下会痛了吧?不想多挨几刀的话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乙世不易察觉地朝他勾了勾手指。八景略微弯下腰,谨慎地将耳朵凑了过去。乙世微微前倾,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你试过吹风机吗?”
“吹风机?”
乙世用快要消失的声音说道:
“用热风模式压着伤口吹的话,伤口就会被烧焦,接受拷问的那个人就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了。”
八景震惊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种事?”
“我是看你连坏死的组织不会感到疼痛这种事都不知道才好心告诉你的,不用感谢我。”
他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说道:
“你疯了吗?你现在的痛觉比平常放大了几十倍,搞不好真的会死的。”
乙世笑了起来,幽幽地说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让我好好享受一下吧。”
八景直起身,咬牙切齿地说道:
“如果你非要这么做才肯说的话,那我就如你所愿。”
他回头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冷酷地下令道:
“把她说的东西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