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爱与罚Ⅵ』螺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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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向在不知深度的下坠中逐渐感觉到来自陆地的压迫感。他迅速将双臂挡在面前，手臂迎来意料之中的冲击，但预想中地面的硬度却一碰即碎。千向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落水了，由于不清楚水质如何，他本能地闭紧嘴巴，赶紧调整姿势向上游去。
千向浮到水上大口呼吸，刚才还是深潭的水域不知为何变成浅滩，让他突然就能站立在水面上了。
周围一片漆黑，黑暗中传出像河马排队下水一般扑通扑通的水花声。他还没看清眼前究竟是怎样的画面，头顶就传来了一连串惊恐万状的惨叫声。千向一抬头就看到鼠王从上面掉了下来，他突然想起现在是浅水。不好！这样下去他会摔死的！千向刚想冲过去搭救，鼠王就重重地在水面上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鼠王猛地从水里站起来惊慌失措地喊道：
“这是什么？！怪物的胃酸吗？！”
千向从震惊中缓过来无力地说道：
“……冷静点，要是那样的话你早就被溶解了。”
“那为什么有股很臭的味道？！”
“大概是因为它不挑食所以吞食了很多垃圾进来吧。”
千向环顾四周的漂浮物说道。鼠王却不爽地叫道：
“啊？！就算你对我有意见也犯不着随时随地都要骂我吧？！”
“……哈？我没那个意思……你也太敏感了吧，我不也在这里吗？”
“话说既然你在下面的话倒是接我一下啊！亏你还天天摆出一副好警察的姿态！”
“谁知道你也会下来啊，刚才在外面吵着打死都不要的人是谁啊？”
他们闹出的动静终于引来一头怪物扑向这边，但下一秒鼠王就将它竖着一刀劈成两半。
“我就说这是在自投罗网吧？！”
“我们在进来前不就已经知道这里是怪物的世界了吗？会遇到这种事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鼠王烦躁地咒骂道：
“……可恶！这样要怎么才能找到爱染啊？！”
千向无语地说道：
“你连这都不知道就嚷嚷着要一个人进来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鼠王暴躁地反驳了一句后解释道：
“爱染的能力是心灵感应，可以将话语直接传输到对方的脑内。我本来觉得进来就能接收到她的求救声找到她，但我能听到的声音这些怪物也能听到，这里到处都是怪物，她肯定不会主动出声引来它们的。”
水中依然在毫不间歇地响起扑通声。千向拉着鼠王躲到一个掩体后面，蹲在那里暗中观察。
“我一进来就在思考一件事，只要能弄清楚这件事，也许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她了。”
掩盖在黑暗中的画面渐渐清晰，水花声的正体是那些怪物在前赴后继地跃入水中，看来它们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前往人类世界的。
千向压低声音说道：
“它们就是这样入侵我们的世界的，但在现实中它们却不是从一个地方集中出来的，这是为什么？”
鼠王受他影响也不自觉地压低嗓音说道：
“还能是为什么，它们又没有脑子，掉在哪里对它们来说都无所谓呗。”
“就是这个。”
千向罕见地赞同了鼠王。
“我们进来和它们出去的模式理论上是一致的，掉进来的我们本来应该散落在这个世界的不同地方，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这是因为我们能在脑海中明确自己要去的地方。”
鼠王不耐烦地反问了一句：
“可这跟找到爱染有什么关系？”
千向继续说道：
“我刚掉下来时这里的水还像深海一样，可等我站起来后却又变成了浅滩的深度。我一开始以为是因为这里的地形毫无规律，但当我明白了我们与它们的区别后就理解了。我起初坠落时担心摔死，所以就是足以充当缓冲的深水，而在我害怕被淹死后，水位就下降成了安全的浅水，心里想的是同一个地方的我们，即使在不同的时间进来也来到了相同的地方。这个世界是根据我们的愿望而变化的。”
鼠王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就是说……？！”
千向点头道：
“没错，如果我的推断正确，那这个世界应该已经将我们送到那个女孩的身边了。”
鼠王放眼望去说道：
“可我连她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啊。”
千向分析道：
“大概是因为我们最初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用法，所以愿望的效果不够强力吧，不过肯定就在附近了。踩踏在水面上的脚步声可是很大的，只要集中精力就能截取到。”
“哈？！可是这些怪物跳水的声音这么大，你要怎么在这么严重的干扰下精确地分辨出来啊？！”
“我在肉体被强化后，除了收获自愈能力和力量增强以外，五感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你只要在一旁安静看着就好了。”
自愈能力？鼠王在他背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千向闭上眼睛，将注意力全部汇聚到听力上。就像调节收音机的音量键，怪物落水区域的声音被不断放大，千向将周围的声音从听觉世界中剔除出去，专注地捕捉那道夹杂在其中的细微的不协和音——那阵短促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跌倒的狂奔声。就在这里！
“在那里！”
千向突然睁开双眼冲了出去，吓一大跳的鼠王慢了半拍才跟上。
“这些怪物就交给你了！”千向边跑边大喊道。
“不许指挥我！！你以为自己是警长吗？！”
鼠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挥舞链剑绞杀了它们。
视野中慢慢出现了爱染的身影，她正被两头怪物追逐着，时不时回头确认自己与它们之间的距离。她的小腿像灌了铅块一样，迈得一次比一次艰难。
“快趴下！”千向大喊一声。
爱染被他吓得滑了一跤跌在水里，恐怕再也爬不起来了。但是没关系，她已经不用再逃跑了。怪物即将对她扑下去，千向也握紧拳头朝它举了起来。它的身体会像水球一样吸收伤害，所以要使出超越其承受上限的力量一击打爆它！
千向一拳轰在那头怪物的背后，怪物的身体瞬间像气充过头的气球一样炸开。另一只怪物回过头来，也被他以同样的力道一拳打爆。爱染在水中翻身坐了起来，千向在她面前蹲下说道：
“别担心，已经没事了。你就是爱染吧？我叫千向，是一名警察，是红崎让我来找你的。”
【红崎……】
她忽然看着千向身后瞪大眼睛。
【你的后面……？！】
千向头也不回地说道：
“啊，他是跟我一起来救你的鼠王警官，不过你们应该早就认识了。虽然他的职业素养令人不敢恭维，但好歹也是一个警察，放心吧。”
【我不是问这个！】
“欸？”
还在疑惑时，千向就猝然被从背后刺穿身体。在他身后的鼠王不知廉耻地说道：
“反正你有自愈能力，这点小事情对你根本不算什么吧？！要怪就怪你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了我吧！”
鼠王踩着千向的后背拔出链剑说道：
“我要把她作为人质绑回去用来当和红崎他们谈判的筹码，要是你在的话肯定会妨碍我吧？！”
他跑到爱染身边，粗暴地将她从水面上拉了起来。
“你就在身体恢复之前休息一下吧。反正这里的那些怪物，你自己一个人也能应付得来吧！”
倒在水中的千向挣扎地抬起头问道：
“……你想怎么做？”
鼠王发现不远处有一头怪物。就在他要带着爱染奔向那张巨口时，千向拼尽全力地爬了起来冲过去拽回他们。
“你在干什——”
鼠王刚想发作，千向就抢先说道：
“你是笨蛋吗？！谁告诉你跳进它们嘴里就能返回现实世界了？！这里可是它们的世界，说不定这次跳进去真的会被吃掉啊！！”
“那你说要怎么办啊？！你既然敢进来就肯定想好该怎么出去了吧？！”
那头怪物看起来对他们并无兴趣，似乎打算径直去往他们的世界。毕竟现实世界中的人类更多，对它的诱惑要比他们大多了。就在它准备扎进水面的刹那，千向顿时大声对他们发出信号：
“它要去现实世界了！快跳到它的身上！”
“对啊！这样就能让它们带我们回到现实世界了！”
鼠王带着爱染冲过去扑到怪物的背上，千向也随后跳了上来。怪物惨叫着反抗了一下，但还是被他们的体重压得倒向水面。
虽然还没找到遥夜，但千向也不放心就让他们用这种缺乏保障的方式回到原来的世界。反正只要掌握了进出的方法，再进来一趟也不是难事。
记忆空间中，七原试着用“灰烬之力”解除对她的控制，可身体却仍旧没有恢复自由。
战场那边的理部对她远远地喊话道：
“没用的，我喝下的是你的血，如今约等于一具空壳的你怎么可能违抗自己完全形态下的力量呢？”
又是这种展开吗？七原在心中不甘地想到。
“我早就习惯了你在关键时刻永远都派不上用场了。”
乙世闪到二人中间插了一句。
理部挡下她的斩击鄙夷地说道：
“还在不自量力，你的意思是自己就能完美填补她的空缺吗？”
乙世理所当然地说道：
“是啊，我就是干这个的。”
说完，她又扬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而且不自量力的人是你才对。”
乙世骤然加快了压进的脚步与挥刀速度。就像刚开始只是和他闹着玩一样，理部突然完全来不及招架，完全失去了方才的余裕。
“你强化了自身能力，攻击变得能够伤害到我了？那又怎么样？”
乙世一边闯步前压一边挑出连续剑花说道：
“我虽然可以免疫你们的能力，但却无法免疫刀剑和枪炮的伤害，从始至终都是伴随着生命危险在战斗的啊。”
以理部的实力根本挡不住她的所有攻击，他只能将防御的重心放在上半部分。虽然这副身体不怕受伤，但重要部位若是受损也会暂时丧失功能，因此他必须保护好面部，防止被她攻击眼睛夺走视力。
下个瞬间，理部全身上下的各个连接处溅出鲜血，他的身体顿时像抽掉关键一块的积木堆一样垮了下来。乙世朝他一刀刺来，理部为了自保只能以攻为守，但这么做却正中对手下怀，乙世转而截住他的刀刃顺势卸力压在地上。但这样你的刀就不能用来攻击了吧？！就在理部这么想时，乙世却侧着身子，用另一只手将手枪背在腰后对他连续射击。
被固定在原地的理部立即连中数枪，他慌忙将刀刃变回手臂挣脱压制，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是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就算能力获得了加强，自己也终究是个外行人，论起战斗技巧，又怎么可能与身为专业人士的乙世相比呢？他看向飞鸟他们，莫非他们就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对这边的战况毫不关心的吗？
另一边，飞鸟冷酷地看着挡在自己枪口面前的遥夜说道：
“雾宫君，你说要我放过他是什么意思？要是不给个充分的理由我可不能接受。”
遥夜咽了咽口水，语无伦次地开口道：
“听我说飞鸟哥……！真正犯下之前那些罪行的人并不是内海，而是寄宿在他体内的另一个人！我已经去过他以前的家里看过了！内海从小到大都在那个人的操纵下做了许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就算你杀了内海，对方也可以继续寻找下一个身体，可那样内海就要无辜死去了啊！”
飞鸟不屑地说道：
“‘双重人格说’吗？但实际下手的人也还是他，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他也是不可能完全脱罪的吧？”
遥夜心急如焚地争辩道：
“……我知道！也许内海在法律上并不是无罪的，但给他定罪并不是我们的工作！所以我们也没有权利对他处以私刑！”
飞鸟却毫不留情地说道：
“你错了，雾宫君，我是行走在黑暗世界中的人，你们的世界中的法则是约束不了我的。”
遥夜猜到会是这样，但仍然不死心地说道：
“可是……！”
飞鸟冷冷地打断了他：
“雾宫君，你很清楚零因为他而经历了什么吧？之前你不是还对间接害死零的朋友一事特别内疚想要赎罪吗？现在你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能赎罪了，没有比这更轻松的赎罪法了吧？”
遥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飞鸟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只说一遍，让开。”
遥夜下定决心，扑上去抓住枪管说道：
“……飞鸟哥！我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你的！虽然很对不起前辈，但我就是没法眼睁睁看着你杀死我的朋友！”
飞鸟难以理解地说道：
“为什么你要这么坚持？！他的双重人格根本就没有依据，你所说的那些或许都是他故意让你看到的假象啊！”
遥夜呐喊道：
“可我真的很想相信啊！想要相信我们共度的那段时光不是虚假的！”
最终出面结束了这场闹剧的还是作为中心人物的七原。
“住手，飞鸟，雾宫君都这么说了就相信他吧。”
“零？！”
飞鸟一脸惊愕，遥夜也茫然地叫道：
“前辈……”
七原接下去说道：
“他本来有机会再见死去的家人一面，可他却将这唯一一次机会用来前往朋友的故居。我想他一定是在为了赎罪而去寻找打败敌人的方法时得知了这些。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和觉悟，他是绝对不会这样说的，所以我愿意相信他。”
“前辈……”
遥夜露出了感动得无以复加的表情。
战场方向的乙世斜视了一眼那边说道：
“看来那边已经结束了，我这边也马上了呢。”
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其他能力的理部朝她喷射出红烟，但乙世却像排气扇一样挥动短刀吹散了红雾。他又手忙脚乱地对她使出了“爆破”，乙世在爆炸点上前空翻避开爆炎，并在翻转回正面的一瞬接连向他开了两枪。理部双目中弹，视界霎时陷入一片黑暗。他感到有个东西打在胸口上，一枚悬停在胸前的手雷在他双眼复明的同时映入眼帘。乙世上前将刀尖伸进拉环将它一刀挑飞，然后迅速后跳撤离爆炸范围。
随着那枚手雷爆炸，理部的身影顿时被烈焰吞噬。七原看上去面色铁青，刚才的两次爆炸对她也造成了影响。
乙世吹掉枪口的白烟转身说道：
“作为最终BOSS而言，有点过于简单了呢。”
“你明明跟这个能力的主人交手过那么多次，可却一点都不长记性呢。”
理部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乙世侧身下腰闪过他的横砍，并用短刀挡开了他的双刃。
见状，内海从地上站了起来，转向战场那头说道：
“谢谢你，雾宫，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比起口头上的言语，还是实际行动更能取得他们的信任。”
内海向前伸出手，可等了一会也无事发生。飞鸟用枪口捅了一下他的后背说道：
“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生啊？你这家伙果然是在装蒜吧？”
内海看着自己的手说道：
“不是的，DEEP BLUE的意识在这个身体被理部刺伤后减弱了，所以现在是我的意识在主导。‘父亲大人’察觉到体内的人不是他后，就不再将能力授权给我使用了。”
乙世直起腰说道：
“是啊，我都忘了他还能分身这回事了。”
理部摊开双手说道：
“我的分身此时应该已经散布在城市中的各个地方了。多亏了我的挚友在临终前托付给我的这个能力，我才能同时存在于两个世界。”
现实世界中，出现在“浮士德”众人面前的理部不可一世地宣言道：
“我是‘东塔’的新首领理部，我已经获得了神的力量，如今的我就是你们的神。”
位于现场的电视台摄影师将镜头对准了他，理部的正脸立时显示在全国各地的电器屏幕上。
“‘缺失者’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我将会带领同胞拨正我们与普通人间长久以来错误的地位。”
马高珠岛上，巧的朋友们正缩在瞬一家的烤肉店里盯着电视。
瞬一开口道：
“隔壁好像正在发生什么很糟糕的事啊。”
“通常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草太问道。
“当然是看看东京电视台有没有在放动画片啦！”瞬二胸有成竹地说道。
“这种时候就别玩梗了！”小舞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小花没有加入他们，一脸担忧地低喃道：
“巧……”
神国家的豪宅内，神国宁与父母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收看新闻。
母亲不安地说道：
“哎呀，那边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我们这边。”
神国心想到：副会长好像就是请假去了G市，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月池的心柳屋内，待在二楼房间里的十岚初神情凝重地注视着液晶屏。
七原等人面前的理部也对他们说出了同样的话语。乙世略感意外地说道：
“段内可是操纵一个分身就是极限了。”
这个理部恢复了自主意识说道：
“为了我的朋友，我也绝对不能失败。”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突然迸发出橙光膨胀起来。意识到这是当初段内的另一个技能的乙世立即大喊道：
“你们快趴下！”
飞鸟和遥夜还在发愣，内海就猛地转身将他们扑倒在地。吸收了手雷伤害的分身骤然爆炸。滚烫的热浪从头顶翻涌过后，飞鸟赶紧抬起头来喊道：
“……零？！”
“你没事吧？”
七原睁开眼睛，看见乙世侧躺在她的对面。
“你居然会来救我，真是难得。”
“报酬就等事件结束后再慢慢商量吧。”
七原突然说道：
“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出于‘如果自己不来飞鸟就一定会来救我，而他不像你一样是不死之身万一受伤就麻烦了’之类的理由才会来救我的吧？”
“欸？”
“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会单纯地想来救我呢。”
“我说，我是看你一个人留在草坪上没人管很可怜才好心好意来救你的，你现在在这说什么呢？”
“反正你这句话肯定也是骗我的，想等着我相信之后嘲笑我吧？”
“你这人真是有够小心眼的啊。”
“不是你让我学聪明点的吗？这下你得偿所愿了吧。”
此时，草坪上又冒出一团黑影幻化成理部的样子走向她们。乙世起身横握短刀摆出迎战姿态。下个瞬间，脚下突然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身为影之化身的理部骤然被强光磨灭。
光芒过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发出的哀嚎传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