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爱与罚Ⅵ』螺旋③

作者:霍诺迷奇 更新时间:2025/6/21 8:00:00 字数:5231

*

辉月停住刚迈出的脚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但历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迟缓地问道:

“……你不记得我了吗?”

历有些困扰地说道:

“听你的语气似乎是我的故人,但是很抱歉,时间过去太久了,我没办法记住自己遇见过的每一个人。”

火焰在二人身旁不断摇曳,辉月的面孔在火光的映照下明暗交替。他无言地低下头,隐藏在阴影下的表情中充满了落寞。

“……是吗,你已经把我忘了啊。”

他抬起头来,有些释然地笑道:

“……也是,那种悲伤的记忆,还是忘记比较好吧。”

历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辉月露出温柔得令人心碎的笑容说道:

“即便如此,我也绝对不会忘了你和那些约定。等一切结束以后,我就回去找你,那时我们再从头来过吧。”

历正要开口时,辉月突然看着她的身后大叫一声:

“小心!”

历回过神才发现一头怪物已经贴近身后,光顾着听他说话大意了!就在历准备出手、辉月也即将拔刀相救时,一个身影突然从天上扑下来带着她滚到一边。

辉月还没搞清楚状况,留在原处的怪物就被从天而降的敦一脚踩爆。

在他惊讶不已时,巧的声音也从一旁飘了下来。

“你没事吧,辉月。”

辉月看着眼前这张许久未见的脸诧异道:

“巧?”

巧面带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纯真笑容说道:

“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辉月看向历的方向,既然巧在这里就说明那真的是历。想到这里,他又不禁露出有些寂寞的表情。

巧注意到他的表情,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结合他的反应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她刚想解释,辉月就抢先一步开口了。

“既然这里已经有你们在,那我就去支援下一个地方了。刚才的爆炸那么严重,此刻那边一定有很多人在等着我去救援。”

没错,有巧和敦哥在这里,他们一定会保护历不受伤害的。把历交给他们,自己也可以放心了。说完,辉月就像逃走似的离开了。

巧在原地用食指抵着下巴嘀咕道:

“那个反应绝对是误会什么了吧?”

另一边,

“你没事吧,历~”

乙世俯视着身下的历问道。她正想凑近,历就像拒绝和人类亲热的猫一样用脚顶住了她。

“你又是谁?虽然刚才那个人我也不认识,但我能明显感觉到我对你的情感和他不一样。你要是再敢靠近的话,一会我控制不住自己可别怪我。”

“这次是假装不认识我吗?你排斥我的花样真是越来越多了呢。”

巧向她们飞过来解释道:

“小乙世,她没有说谎,现在的她是真的不认识你。如今历体内的意识是属于她前世的人格的。”

“前世的人格?还能这样玩吗?”

历一脸厌恶地说道:

“巧,这家伙到底是谁?我这种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我可以攻击她吗?”

巧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耐心地说道:

“不可以哦,历。虽然她对你来说是个很恶心的家伙,但你们可是一家人,必须要和她相亲相爱才行哦。”

“这样不对吧,不是应该告诉她我们过去十分亲密吗?”

“那可不行,我又不是卑劣的人类。我可是吸血鬼,高贵的生物从不说谎!”

敦也走过来问道:

“话说乙世,零那边已经没事了吗?”

乙世从地上站起来说道:

“放心吧,她一个人也不会有问题的。”

她又眺望远方的街景说道: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就让我们来清理散落在城市里的残渣,帮她减轻一点负担吧。”

街区的废墟那边,千向与理部进行着激烈的交锋,他是场上唯一精通专业战斗知识的人,所以只能由他来担任前锋一职。但他用来对抗的武器也仅仅只有一根警棍,警棍就跟日本刀一样,不以正确的方式使用就很容易折断。警棍的防御范围也相当有限,又不能硬吃劈斩伤害,在理部持续不断的攻势下,千向的身上没多久就变得伤痕累累。

理部感应到什么停止攻击,他刚从原地跳开,一根冰柱就从他上一秒站立的位置破土而出。冰柱依然不停地从地面突出,它们的目的似乎并不在于攻击他,而是不断干扰他的走位,很快他就被冰柱像围栏一样困在其中。理部透过冰柱的缝隙看着外头的冬月,他因为多次使用能力而脸色苍白地喘着粗气。理部冷漠地说道:

“知道自己的能力攻击我会被无效化就改成封锁我的行动了吗?真是无谓的挣扎。”

冬月却回击了一句:

“这可不一定。”

四面的冰柱内部忽然一齐绽放耀光,感到不妙的理部瞪大眼睛。千向见状迅速撤离。冰柱同步炸成了大量锐利的碎片,处于正中央的理部像个靶子一样被不断溅射。这些碎片本该在触及他时解体为灰烬,但却穿过他的身体对他造成了有效打击。理部无意间瞥见了边上的成濑。是吗,是因为他增幅了冬月的力量吗?

冬月气喘如牛地说道:

“如果把冰柱直接用来攻击的话就会被你全部消除了吧?因为不清楚增幅是否有用,所以我决定先用它们来困住你,再以这种形式发动攻击。从结果来看是奏效了呢。”

烟幕上映出一个健壮的人影,千向冲破烟雾,在反复说服自己对方不是人类后,他奋力挥出一拳打飞了理部的头颅。本来应该已经可以宣告胜利,但理部无头的身体却没有如预想中一般倒下。

他复原头部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感谢你们,又让我学会一招。”

语毕,理部的身体就像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炮台一样全方位发射出密集的碎片。离得最近的千向首当其冲地吃到扫射。冬月飞速在自己和红崎他们面前制造出冰墙,为他们抵挡住碎片的攻击。能力使用过度的冬月终于体力不支地跪了下去,爱染焦急地蹲在他身旁劝阻道:

【别再使用能力了冬月!】

红崎也向他投来顾虑的眼神说道:

“停下来吧冬月,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冬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可是只有我……能够攻击到他……没有我的帮助……红崎是赢不了他的……”

看到冬月为了打败自己这么拼命,理部就感觉心头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天上的黑影也在不断缩小,紧迫的时间令他一反常态地暴躁道:

“为什么要为了与同伴自相残杀而拼上性命?!实在是太愚蠢了!”

冬月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是你先与同伴对立的吧?!”

红崎也响应道:

“没错,即便曾经是同伴,我们也必须通过打倒你来否定你的理念!‘东塔’追求的是平等的共存,而不是像我们的敌人一样支配其他的群体!”

理部大声驳斥道:

“冬月,你即使在大热天里也要穿着长袖!红崎,你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泡澡!还有我的好友段内,失去味觉令他常年胃病缠身却只能吃辣的食物!你们失去的远不止一样东西,明明深知这一点,却只是想要争取平等吗?!真是太可笑了!”

理部激动地震声说道:

“自古以来强者支配弱者才是真理!我们身为比普通人更优越的人群却一直屈服于他们,并接受着他们的管制,这根本就是不合理的!如果你们没有一个清醒过来,就闭上嘴让我来领导你们,我会引领你们回归正轨!”

“一派胡言!”

一道突如其来的剑气将理部光速腰斩。他利用周遭的黑影修补好身体,转身用臂刃挡下辉月砍向他的刀刃。辉月眼神凌厉地对他说道:

“不要把你的观念强加在他们身上!他们不是你的士兵,也根本不想打破当下的生活!只要每天能与家人共进晚餐,内心就已经觉得十分满足,他们只是一群这样的普通人而已!”

理部冷嘲热讽地吼道:

“简直就像把一群动物抓进动物园,然后擅自认为它们被关在牢笼里更开心一样!这只是你作为饲养者的一厢情愿罢了!”

辉月高声反驳道:

“一厢情愿的是你才对!这是我们的第三代聆听他们的声音、遵从大家的意愿开辟出的道路!自以为了解他们的想法的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倾听过他们的心声吧?!”

“你会坚持这条道路只是出于对先辈的模仿罢了!区区一个模仿者的意志怎么可能比我更坚定呢?!”

“也许我确实不像你一样有坚定的个人目标,但论起保护这座城市的心愿,如今最重要的人就在这座城市中的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辉月猛然一剑劈碎了面前的理部。但他的分身可以无限重生,不到一会新的分身就现身在辉月后方。

“没用的,光凭你们是阻止不了我的!弱肉强食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那我们呢?”

这道声音令理部顿觉背脊发凉。道路的前方,矢岛家的四人并排朝这边走来。乙世停下脚步,抖掉粘在刀尖上的黑血说道:

“因为你总是躲着我们去欺负弱小,所以我们就只好跑到弱者这来找你了。”

趴在地上的千向抬起头叫道:

“……师父?”

辉月也喃喃道:

“历……?”

理部转过身去,惊惶地问道:

“你……你们是?”

乙世后知后觉地说道:

“对啊,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四人聚首吧?上一个登场像我们这么激动人心的四人组是哪个来着?”

“丁丁迪西拉拉波~”

“……太逊了吧,我可不想介绍自己是天线宝宝。”

敦忍不住用拳头挡着嘴偷笑道:

“你让她接话是肯定会后悔的。”

历无奈地叹气道:

“像我刚才那样,报上自己的成就和名号不就行了。”

“说得也是。”

乙世用左臂夹住短刀,在臂弯里擦掉刀身残留的黑血说道:

“我们是——人类中无人能敌、人类以上的生物最多坚持十秒、连鬼都感到相当棘手,只有神才能够将其制裁的存在。”

历也应和道:

“神吗?确实,神是唯一魔法修炼到极致也战胜不了的存在,但只是收拾一个伪造的神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小乙世是我们当中最弱的吧?为什么是你站在中间说着这么帅气的台词啊?”

“有什么关系,乙世高兴不就好了。”敦随和地说道。

理部在心里慌乱地想到:不行……!唯有这四人绝不能正面对抗……!!眼下还是先行撤退……!

历看不下去地说道:

“都是你们在争这些无意义的事,敌人都要逃走了。”

“他逃不了的,交给我吧。给我站好别动!”

敦一声令下,与他对上视线的理部就瞬间动弹不得。什么……?!理部想起段内也跟他说过自己类似的经历。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吗……?!

巧稀奇地说道:

“‘魔眼’啊,想不到哥哥居然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呢。”

敦无视她的阴阳怪气问道:

“但这也只是分身而已。如果不把本体揪出来,就会没完没了吧?”

乙世却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

她不慌不忙地继续道:

“我是在与段内的交手中知道的,他们的分身之间是相通的。只要我们全力攻击这个分身,就能顺带将本体也一起干掉了。”

“原来如此啊。”敦不怀好意地笑道。

“我还维持着吸血鬼形态真是太好了呢。”巧依然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全力吗?这个词还真是久违了呢。”历冷淡地说道。

“开工吧各位。”乙世负责发号施令。

下个瞬间,他们就全体从原位上消失不见。理部觉得前一秒还幻想着能够承受这番攻击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他们的声音没多久就从身后传来。

“结束了呢。”

“不对小乙世根本就没出多少力吧?”

“乙世也辛苦半天了,就让她休息一下吧。”

“总之能够解决敌人不就行了……”

战场上的其他人都一脸目瞪口呆,面对令他们束手无策的对手,这四个人竟然还能谈笑风生。辉月以为历刚才会出现在那里只是偶然,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拥有这种力量,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理部的身体被这股灌入内部的力量无限撑大,在膨胀到人体无法实现的程度后,炸成了在四人背后下个不停的黑色血雨。

黑暗中,频繁出来骚扰七原的理部分身不知不觉消停了,但这点情况改善对于减轻她的痛苦可谓杯水车薪。

曾经的回忆疯狂涌入,当时的痛苦也清晰地一一重现。只要继续活下去,这样的记忆还会永无止境。既然都这么痛苦了,她又为什么非得继续活着呢?

七原知道只有一个人能够解答她的疑问。只有那个在自己生命垂危时还只想着让她一定要活下去的人。七原很想对她大叫:“为什么你要对我说出那么残忍的话呢?!”但这个愿望永远都不能实现了。那天的她也是这样独自趴在黑水中,但接下来的奇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但这时,一双手无声无息地从后面抱住了她。七原的心跳停了一拍,持久的痛苦就像麻木了一般平息下来。怎么会……不可能……这一定是为了将她留住的陷阱。不能回应……不能触碰……否则就会落入圈套。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开口问道:

“……为什么你还会出现?”

她温柔地回答道:

——“因为这是你的愿望。”

七原的瞳孔颤动了一下。一定是因为自己当时说过的那句:她已经不想再实现任何人的愿望了,每个人都要求她实现他们的愿望,又有谁能实现她的愿望呢?她在临终前听到了自己的恳求,再由这个世界应答了她的愿望。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啊……

她深深低下头,控制不住地问道:

“……木崎同学,为什么你会喜欢我呢?”

住口。

她难以自抑地冲口道:

“是因为我的外貌吗?”

别说了。

“是因为我的性格吗?”

木崎同学的感情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

“但我不是人类,这些全都是假造的表象!”

自己这种连被爱的勇气都没有的胆小鬼,不要再继续侮辱木崎同学的感情了!

她柔声说道:

“对不起。”

七原听后心痛得快要窒息了。这不是幻象,而是货真价实的木崎同学。明明自己是被我害死的,却只会对自己的离世为我造成了痛苦而感到抱歉,爱我胜过爱自己的生命,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木崎平静地说道:

“七原同学,我对你许下的可能是这个世上最残忍的愿望,但我真的很想让你体验只有活着才能体验到的事物,这样你总有一天一定能与自己的和解的。”

七原默默地将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只要我一回头,你就会消失吧?就像《俄耳甫斯》一样。”

木崎满足地笑道:

“我们本来就彻底阴阳两隔了,能够借助七原同学的愿望与你再次相见,我已经非常幸运了。”

她轻声说道:

——“所以,你回头吧。”

即便她这么说,七原也还是不敢回头正视她。

就在这时,这个世界骤然崩溃,七原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她转过身,下意识地抓住了伸向她的那只手。

木崎生动的面孔终于再次呈现在她的眼前。

七原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还是最先争分夺秒地对她说道:

“……木崎同学!我会活下去的!既然这是你的愿望的话……!”

木崎心满意足地微笑道:

“嗯!”

七原还想再说什么,木崎的身影却像迷雾一般消散,握住她的这只手也流逝于指间,令她毫无预兆地坠入黑暗。

“木崎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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