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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部一回神,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放映厅内。观众席上空荡荡的,只有银幕散发出的微弱亮光洒在上面。影厅里的唯一一个观众站起身来走向他,看到已逝好友面容的理部呆然地呢喃道:
“段内……”
段内神色平和地微笑道:
“欢迎你,理部。话虽如此,但我其实并不想这么快就对你说这句话的。”
理部环视着这个场所问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
段内仰望着放映机的光柱淡然地说道:
“这里是,‘天堂电影院’。”
“‘天堂电影院’?”理部问道。
段内抬着头平静地答道:
“嗯,大家不是常说,人死后会去电影院吗?”
理部怅然地说道:
“这么说我已经死了……”
段内苦笑道:
“既然你来到了这里,看来确实是这样呢。”
理部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被那四个人合力击杀的感觉清楚地刻录在这个身体上。这个能力近乎完美,却有着一个致命缺陷。从这点上来看,自己的失败或许是命中注定的。
他惋惜地说道:
“抱歉段内,难得你给了我这么好的能力,我却失败了。”
段内豁达地说道:
“没关系,我一点也不介意,这本来就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理部却否认道:
“不,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我已经获得了神的力量,也将最上算计到最后,真的只差一步就能成功了,所以我很不甘心。”
段内坦然地说道:
“毕竟你只有一个人,失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理部忧郁地说道:
“抱歉,段内,我本来想让像你这样的‘缺失者’这么多年的苦可以不用白吃,但看来是做不到了。我的事迹一定会被当成反面案例大肆批判,今后不会再有人做和我一样的事了。”
段内淡淡地说道:
“事已至此,还是先看电影吧。”
段内说完就转身走下台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理部淡漠地说道:
“接下来要播放的是我的人生回顾吗?话说我以前根本不敢相信所谓‘死后的世界’,想不到这样的世界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还能在这里与你再次相聚,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就像做梦一样?理部突然想到了什么。
段内盯着银幕入迷地说道:
“人的一生再怎么漫长,拍成电影也不过才两个小时左右。但反过来想,只要两个小时,就能走完一段他人的人生。我们现今拥有无限的时间,可以不断地体验各种各样他人的人生。”
理部来到段内旁边坐下说道:
“段内,我要告诉你一个遗憾的事实,我们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这个放映厅是那个世界根据我的愿望创造的幻影,一旦那个世界消失,这个空间就会崩塌。”
段内却说道:
“不,杨德昌的电影《一一》中说过,‘电影发明之后,人类的生命被延长了至少三倍’。在这个世上有千千万万的电影,只要不停地看电影,我们的生命就能无限延伸。”
“……无限延伸吗?”
理部的神情渐渐舒展开来。
“是啊,反正我早就抵达终点了,再去在意何时结束也毫无意义。”
“来吧,电影开场了。”
现实世界中,
天空中的黑影持续回缩,黄昏的天空逐步显露出来,地上的“浮士德”成员一个个喜笑颜开,红崎也产生了一丝大难过后见到彩虹的喜悦。眼看这边告一段落,乙世便对另外三位家人说道:
“既然这边已经结束了,我们就提前到零那边去等着吧。”
四人转身离去后,一大队执行官便与他们交替上前,对着红崎他们举起步枪。红崎如梦初醒地说道:
“……对啊,都忘了还有这一茬了,之前完全沉浸在一种只要帮了他们过去的作为就能一笔勾销的错觉中了。”
冬月愤怒地质问道:
“我们刚刚帮过你们,现在事情一结束就要过河拆桥吗?!”
辉月也冲到队伍前面阻止道:
“住手!别这样对他们!”
他面前的执行官却没有放下枪的意思,一脸严肃地对他说道:
“镜长官,请您不要天真好吗?我们不是邀请他们去做客的,而是要逮捕他们。”
“交给我吧。”
辉月挡在众人的枪口面前对红崎说道:
“红崎君,能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吗?”
红崎深呼吸一口气,随即露出做好觉悟的眼神说道:
“没问题,但你们要答应放了我的同伴!”
冬月慌忙拉住他问道:
“红崎!你要干什么?!别太天真好吗!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你这种要求呢?!”
红崎回头说道:
“没事的,我相信他,正好我也想和他谈谈。”
冬月大喊道:
“他可是执行官啊!”
红崎认真地说道:
“没关系,我们在烂尾楼的那天晚上就已经知道了,他跟其他执行官是不一样的,只有他会为了救一名‘缺失者’而拼上性命。”
“你就不怕他像洗脑京一那样洗脑你吗?!”
“我相信镜长官,他一定会与我进行对等的交流,不会强行将那些观点灌输给我的。”
冬月用压抑着怒火的声音说道:
“我拼死救你,不是为了把你送进西塔的!”
红崎挤出抱歉的笑容对他说道:
“对不起,冬月,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像相信我一样相信我相信的人吧。”
说完,红崎就摆脱他的手向前走去。
冬月在他身后低下头,旁边的爱染听到他小声地说道:
“抱歉,红崎,我做不到。”
下个瞬间,一面冰墙突然拔地而起阻隔在红崎与辉月之间,接踵而至的是在脑海中响起的爱染的哭喊。
【冬月——!!!】
红崎急忙转过身,冬月吐出一大口黑血,双目无神地对他说道:
“……快逃……红崎……”
冬月倒下的身体被他的影子一口吞下,红崎还在吃惊时,他就转眼间成长为一头可怕的巨兽,爱染也不知所措地从他身边缓缓退开。
“冬月……?”
辉月大声呼喊道:
“红崎君,快从那退开!”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变成影生兽的冬月竟然开口咆哮道:
“该退下的是你们才对!!”
由它的吼声引发的声波震碎了冰墙,后方的执行官都被飞溅的碎冰击倒。但影生兽在这之后就虚弱地往下一沉。
“冬月!”
红崎正要跑过去时,辉月就站起来叫住了他:
“别去!红崎君!他已经是个怪物了!”
红崎停下脚步,神情悲痛地向他问道:
“镜长官,你一早就知道我们死后会变成这样了吧?你那天在审讯室里不肯告诉我那个怪物是什么,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这件事吧?!”
辉月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拔出了“剑月”。
“从那让开吧,红崎君,他已经不是你的朋友了。”
红崎高声反驳道:
“……不对!他就是冬月!不然怎么会保护我呢?!”
辉月却无情地粉碎了他的幻想。
“虽然他看起来还残留着人类的意识,但他确实已经是个怪物了!”
红崎咬了咬牙,依旧不死心地说道:
“就算他变成了怪物,我也绝不会放弃他的!”
辉月却毫不留情地说道:
“如果不把他解决掉,他就会吃了你和你的同伴!虽然一开始可能克制得住,但他迟早会败给自己的本能!”
红崎绝望地闭上眼睛挣扎道:
“……不会的!!”
辉月不由分说地举起了“剑月”。
“把他交给我吧,我会让他毫无痛苦地安息的。”
红崎一脸悲哀地摇头道:
“……不,镜长官,我做不到……”
他跑回冬月身边大喊道:
“……冬月!带着我们逃走吧!”
冬月强撑着站直四肢,从口中吐出触手缠住红崎与爱染放到背上,然后便转头带起一阵狂风飞奔而去。
一名手下冲上来对辉月喊道:
“长官!我们不用追上去吗?!”
辉月将“剑月”收回刀鞘内目光怜悯地说道:
“不,通知前面的小组出动就行了。它很快就会踏入夕阳下,就算放着不管也会自行消失的。”
辉月看向面前的“浮士德”成员说道:
“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先想想要怎么对他们解释吧。”
冬月驮着他们奔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两旁的景色在他们的眼中飞速倒退。冬月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红崎关心地问道:
“怎么了冬月?你很在意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吗?”
冬月依然一言不发。
红崎安慰他道:
“没关系!我相信你一定不会那么做的!虽然变成了怪物的模样,但冬月永远都是冬月!”
爱染也体贴地说道:
【没错,这副模样其实还挺帅气的。】
“是啊,变成这样比做人有趣多了。”
“哇!!”
红崎和爱染都被突然出现的成濑吓了一跳,红崎抓狂地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成濑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因为感觉跟着你们会很有意思啊。”
“开什么玩笑?!你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又不会抓你!可你现在跟我们在一起就要被当成共犯了啊?!赶紧给我下车啦!!”
成濑还是一贯百无聊赖地说道:
“那不是挺好的吗,虽然我感受不到,但至少这样确实比我往日一成不变的生活要刺激多了。”
红崎难以理解地说道:
“你这家伙可真是个怪人……”
爱染也扶额道:
【……不过多一位同伴也挺好的,就由着他吧。】
红崎对冬月说道:
“总之,今后就继续请你多多指教了,冬月。”
黑云在他们的头顶缓慢后移,就在冬月踏进光芒的瞬间,他的前肢忽然剧烈地燃烧起来。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猛然挺起上身,骑在他背上的三人都被甩了出去。
红崎从地上坐起来大喊道:
“……冬月!”
随着黑云的倒退,暴露在夕阳下的冬月浑身都燃起火焰,他忍受着烈火的灼烧竭力嘶吼道:
“……红崎!那个执行官一定早就知道我碰到光后会变成这样,但他却故意不告诉你,你绝对不能相信他!”
【冬月!!】
爱染也悲伤地呼喊道。
红崎醒悟到:对啊!他的这个形态一定也跟那些怪物一样惧怕光线!他冲向冬月喊道:
“冬月!快躲到阴凉处去!”
“别过来!”
冬月大喝一声,红崎不禁停住脚步。
冬月用释然的声音说道:
“这样就够了,这下我就不用担心会伤害你们了。”
他感激地说道:
“红崎,谢谢你在我每次想要杀人时都阻止了我。多亏了你,我才至今也没有玷污过‘东塔’的初心。”
“不要说这种好像诀别一样的话啊!!”
红崎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他。
“永别了,红崎。”
红崎刚冲过去,冬月就消逝在烈火中,只留下了一地燃烧的残骸。红崎停了下来,双腿无力地跪在地上。
成濑走过来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红崎泣不成声地说道:
“……成濑!别对我的情绪使用能力!”
“我什么都没做。”
爱染也强忍着泪水对他说道:
【红崎,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们还得继续赶路。千万不能让冬月的努力白费了。】
虽然悲痛欲绝,但红崎还是站了起来。就这样,三人成为了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