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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重新恢复了人们熟悉的模样,待在避难点里的市民都露出了雨过天晴般的表情。包裹着七原的黑影如同一颗流星般划过天际,坠落在离避难点不远处的马路上。
在覆盖着七原的最后一点黑影回到她的体内之后,七原的全身就被血色的残阳瞬间点燃。要是公演那晚敦先生没来的话,按照原计划等到明早灰飞烟灭后再重生的自己就会提前品尝到这阵剧痛了吧?自己已经在他人的帮助下二度免受这种酷刑,如今这份迟到的痛楚,就是对违背他们的意愿执意寻死的自己的惩罚吗?就算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转移注意,烧伤的灼痛也依然格外突出。
七原因为疼痛而变得迟钝的耳鼓隐约听见了飞鸟的声音。她忽然感觉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飞鸟冒着烧伤自己的危险拥抱了她。身上的火焰尽数熄灭,七原抬起被火烧得残破不堪的手,放在飞鸟由于狂奔过来而微微颤抖的手臂上。
“……你真是个笨蛋,万一为此送命该怎么办?”
飞鸟忍不住笑了出来。
“即便如此,我也会这么做的。”
但事情还远未结束,除了提早到场的矢岛一家和与飞鸟一起赶来的遥夜之外,还有一大群看到黑影飞向这边的一般民众与执行官聚了过来。暂扣着内海的鼠王也从大楼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人群里的其中之一难以置信地惊叹道:
“……想不到那团黑影的本体居然是个这样的女孩……”
内海忽然阴险地笑道:
“好戏是时候开场了。”
“……你这家伙!”
鼠王察觉不对刚要动手,内海就猛地回头瞪向他。
“给我跪下,蝼蚁。”
鼠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他,双腿突然像注入水银一样沉重得弯了下去。内海轻蔑地说道:
“就算拥有了能够制裁我的力量又怎么样?你能违抗得了我这个比你更优越的存在吗?”
内海走到夕阳下,捆绑他的黑影立即被光芒驱散。他连滚带爬地从大楼之间跑了出来,遥夜看到跑到路中央的内海疑惑地低声道:
“……内海?”
内海惊慌失措地叫喊道:
“……我说,火灾发生的那天,城市上空也出现过一片完全相同的黑影吧……?!”
飞鸟放开了手,与七原一起转过来看向他。内海继续故作恐慌地说道:
“……既然你是黑影的本体,那就证明你一定与那场灾难有关,是你引发了‘全球性火灾’吗?!”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人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竟然是这个女孩引发了火灾……?”
“她不可能做得到这种事吧……”
“可她确实是从黑影里掉出来的,至少能肯定的确是她带来了那些怪物。”
电视台的人在路边将镜头聚焦到七原身上,新闻节目下方也紧急插播了一条“引发‘全球性火灾’的元凶竟是一名女孩?!”的速报。
“优……!”
习以为常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内海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又变回那副胆怯的表情转过身去。站在后面的是一脸手足无措的母亲,内海装作不知情地问道:
“……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我一回过神就站在这里了……倒是你这两天到底上哪去了?制服怎么都被搞得又脏又破的……?身上哪里受伤了吗?快跟我回家去吧。”
内海抓着她的双肩问道:
“妈妈,我说得没错吧?!那天确实出现过一片毫无二致的黑影吧?!所以那个人一定就是真正的犯人!!”
“欸?”
忍无可忍的飞鸟站起来阴沉地说道:
“……你说什么,马上给我把嘴闭上……”
内海吓得跌坐在地上说道:
“我知道你!你是千烟会的小少主飞鸟直!我在网上刷到过你的照片!有你这样的人在身边,想要掩盖真相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飞鸟一脸鄙夷地说道:
“别在这演戏了,我果然刚才就该把你杀了!”
内海惊恐万状地大叫道:
“如果你杀了我就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然你有什么理由非要杀了我这个一般市民?!”
内海的母亲害怕地拉着他说道:
“……够了!优!不要再说了……!”
内海却执着地对她说道:
“不!妈妈!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热心的人!如果明明知道真相却装聋作哑,那就不是我了!”
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自己又被骗了的遥夜握紧拳头。这家伙……竟然还敢厚颜无耻地强调自己是个热心的人!但遥夜无法当着内海母亲的面揭穿他的真面目。
内海又对边上的执行官喊话道:
“你们不是西塔的执行官吗?!为什么还愣在那边不去抓她?!难道你们其实早就知道真相,却故意瞒着大家吗?!”
乙世冷眼看着他想到:大众是不会轻易被一个少年无凭无据的话语煽动的,他的行为只不过是一个小丑的滑稽演出而已。
但七原却站了起来,飞鸟连忙拉住她问道:
“零,你要做什么?!”
七原平淡地说道:
“没事的,飞鸟,这是我们终有一天要面对的。就让这一切在今天终结吧。”
飞鸟依旧握紧她的手不放。
“我们这么多人拼命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的!”
七原却说道:
“不,飞鸟,就是为了活下去我才要这么做。我想要活下去的话,就得先让盘踞在我内心的这份该死的罪恶感彻底消失。”
乙世用敏锐的听觉捕捉到这句话,对一旁的巧说道:
“巧。”
“嗯,我听到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努力忍耐的。”
巧说完向历看去,却发现她一脸严峻地紧盯着七原。
七原抬起手臂对着天空伸出食指。城市中的建筑外墙纷纷升起灰烬,并以不可思议的效率快速修复。大家都目瞪口呆地向上望去,七原毫无波澜地开口说道:
“如你们所见,我能毫不费力地修复这个世界,所以要反过来毁灭这个世界也是易如反掌的。”
她放下手臂继续说道:
“我不是有意毁灭这个世界的,但我也不认为这种借口就能为自己脱罪。可我不想这么快就死,我想活着继续为人类做出更多的贡献弥补过错。不过决定权并不在于我,而是在于你们。虽然我拥有无限的生命,但我不会违背人类的意志。如果你们憎恨我的话,就用自己的愿望来杀死我吧。”
她又向前伸出了手,说道:
“我已经把杀死我的方法教给你们了,接下来,我就向你们展示我是凶手的证据。”
下个瞬间,内海就被从自己的影子中射出的黑刃当场贯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内海的母亲抢过别在身旁的执行官腰间的配枪拉开了保险。
“不可饶恕——!!!”
外行的她不可避免地打偏了好几发,但其中一发还是射中了七原的心脏。坦白自己的罪孽并受到应有的裁决,这样就够了。代表憎恨的子弹打进体内,以无法遏制的速度摧毁肉体活性。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飞鸟立刻上前接住了她,遥夜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前辈——!!!”
贯穿内海的黑刃随之消失,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周围的执行官一拥而上将内海的母亲按倒在地,而面对母亲被暴力相待的内海却仍在狂笑不止。
“谢谢你,妈妈,你真是对我而言最棒的棋子。但是这种母子过家家我也差不多要玩腻了,是时候跟你说再见了。”
内海的母亲在地上抬起头不解道:
“优……?”
“你给我站住!”
一名执行官起身抓住了他的肩膀,内海却猛地向他回头一蹬。
——“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
身后的所有人都在无形的威压下跪了下来,距离较远的遥夜也没能逃过一劫。
内海愉悦地笑道:
“谢谢你们,我玩得很开心。这次就先放过你们,等我想到新的毁灭你们的玩法后再见吧,拜拜~”
说完,内海便一副心情舒畅的样子一蹦一跳地跑开了。遥夜在盛怒之下克服恐惧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虽然“罪魁祸首”已被射杀,但所有人基本都还处于状况外。敦走过来把手放在飞鸟的肩膀上,飞鸟低着头痛苦地说道:
“我知道她是认为自己死后能够借助我们的念想复活。可是这世上憎恨她的人有数十亿,而希望她活着的人才不过几十人,光凭我们这点微不足道的爱真的可以让她起死回生吗……?”
就在这时,左边大楼上的大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一道世人暌违已久的声音从屏幕中传了出来。
“各位下午好,好久不见,我是十岚初。”
飞鸟和敦都吃惊地抬起头,所有人也立即将目光转向那边。
“小初?”
“真的是小初!”
“小初要复出了吗?!”
屏幕上显示的是十岚初的直播画面,她应该是在自己的家里,背景的布局看起来像一间卧室。
“我今天是想告诉大家一个被我深藏已久的秘密,其实公演那晚还发生了另一件大事,整个世界也因此差点被毁灭。而当时化解这场危机拯救了大家的人是我的朋友,也就是躺在马路上的那个人。”
大家又不敢相信地望向了沉眠的七原,屏幕上的十岚初惭愧地说道:
“我此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露面,因为我这段时间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如果再被卷入负面消息会对我的事业十分不利。而正是我的这份犹豫害死了自己的朋友。”
她露出坚定的眼神说道:
“虽然我的朋友不是普通人,但她毫无疑问是我们人类的伙伴。为了保护我们人类,她甚至不惜与自己的同族自相残杀,这样的她绝不可能是我们的敌人!那个煽动大家仇视她的人才是真正的敌人,大家一定不要相信敌人的谎言!我的朋友一直在默默地保护我们,就像守护着这座城市的‘神大人’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在胸前说道:
“接下来我要用自己的歌声来拯救她,这首歌原本就是为了延续‘神’的生命而诞生的。希望所有人都能打开这个直播,我想让更多的人听到这首曲子。”
与此同时,全市的大屏幕都亮了起来,并全部转播着同一个画面。就连在其他地方接受治疗的千向也看到了这个直播。
马高珠岛上,烤肉店里的瞬一立即对朋友们说道:
“大家快像小初说的那样打开直播,顺便叫上亲朋好友一起打开电视吧!巧还在那座城市里,这是我们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神国家的宅邸内,神国的父亲挂了电话对她说道:
“宁,你拜托我转播的事已经办妥了,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神国笑着说道:
“谢谢您,父亲,做了这件好事对您之后竞选知事也会十分有益吧。”
直播中的十岚初闭上双眼,轻声歌唱起来。
即使狂风过境,
神明也会站在风暴中心,
在这片枯萎的土地上,
创造崭新的世界……
内海脚步轻快地走在路上,身后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内海——!!!”
内海刚回头就被遥夜一拳打倒。他捂着脸颊坐起来,戏谑地说道:
“你是来为自己的前辈报仇的吗?但她可是因为你才会死的,反正你做这种事也不过是为了减轻内心的罪恶感吧。”
遥夜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揪着他的衣领用额头一下下地撞了上去。
“我无法原谅你,不是因为你又一次利用了我,而是你背叛了前辈的信任!!你杀害了她的朋友,但她还是愿意给你第二次机会,可你却践踏了这份心意!!!”
因为觉得自己也有罪,所以就要用自己也会受伤的方式攻击吗?真是简单易懂。
遥夜终于精疲力尽地将内海一头撞开。内海被撞得一脸鼻血,遥夜的额头也血迹斑驳。他坐在地上看着气喘吁吁的遥夜,语气轻浮地问道:
“消气了吗?”
遥夜看到他还是这副态度不由得火冒三丈,正想扑上去继续揍他时,内海就从原地消失,紧接着他就腹部挨了膝撞跪倒在地。
“适可而止吧,我可没时间陪你慢慢闹。”
内海弯下腰去,抓住遥夜的头发提起他的头说道:
“对了,我正在物色新的身体,要不就选你吧?跟我结合之后,你就能拥有梦寐以求的力量了,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一桩吧?”
遥夜怒目圆睁地瞪着他说道:
“……谁要你的力量,我就算没有能力也已经很强了,你这种倚仗能力才能打败我的垃圾的力量,我才不稀罕呢……”
内海放开他直起腰,照着他的面颊一脚踢了过去。
“为什么非要反抗我呢?你的前辈也是,老老实实睡会成为我的灭世工具不就行了?所以我才要报复她,我的计划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我就是想让她尝尝被自己尽心保护的人类杀死的滋味。”
“你这个畜生……”遥夜低声咒骂道。
内海又在遥夜面前蹲了下来。
“我现在活蹦乱跳地站在你的面前,你要不要猜猜,是谁在那个时候替我死了?反正这副身体伤得那么重,没了我内海也活不下去,所以我就干脆让他死了。”
他冷血无情地嘲笑道:
“你知道吗?内海曾经给你的前辈发过一条问她究竟站在人类和‘缺失者’中的哪一边的短信。你还记得我们有一天晚上去了超市购物吗?当时你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给你的前辈,内海就是那个时候从你的手机上偷瞄到了她的号码。内海觉得如果她站在特殊群体那边,就一定会拯救情况同样特殊的自己,但其实‘神大人’根本就不关心他的死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遥夜抓起手边的石头往他头上砸去。内海头破血流的倒向一边,遥夜对他举起了石头,内海却不屑地冷哼一声。
“别装了,你能下得去手杀人吗?”
遥夜举着石头踌躇不定,内海冷笑着欣赏他这副无助的模样。
一只纤细的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腕。
“够了,雾宫君,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遥夜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对不起,前辈,对不起……”
七原声音柔和地说道:
“没关系,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
说完,她就走到了遥夜面前,内海讥讽地说道:
“你复活了啊,刚才是你第一次死吗?这种死法应该很不好受吧?”
回过神来,内海就已经置身于“月影世界”中,他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道:
“防止对现实世界造成破坏吗?不过我随时都能出去哦。”
七原却冷冰冰地说道:
“不,你已经被‘他’抛弃,再也没有出入能力了。你直到最后还在用挑起斗争的那套把戏,‘他’也明白你的极限就到此为止了。”
内海听到这句话就脸色一沉。
“你在说什么——”
但说到一半,内海就忽然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可他还是不甘示弱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反正你也没办法杀了我。”
“我没打算杀死你。”
语毕,内海的脚底就射出数十根黑矛从不同角度将他贯穿,他禁不住放声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七原冷冷地说道:
“你的血腥味会将这个世界的‘物质’吸引过来,毕竟我们的血肉可是它们最喜欢的食物。只要人们心底还保留着对战争的渴望,你就永远不会死去。直到宇宙毁灭,你都会日复一日地被它们啃食下去。”
内海虚弱地苦笑道:
“……像普罗米修斯那样对我吗?”
七原皱着眉头说道:
“你这种无恶不作的人渣,也配跟为人类带来火种的神明相提并论吗?”
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物质”垂涎欲滴地包围着他,内海有些屈服地说道:
“别生气嘛,你真的要这样对我吗?我回不去的话会有很多人为我伤心的,而且木崎学姐也不会希望你这么做吧?”
七原冷若冰霜地说道:
“你满口认定人类都是丑恶的,如今却又期待被人类的善意拯救吗?别惹我发笑了。”
她接下去说道:
“让我来告诉你吧,如果此刻木崎同学在场的话只会对我说,‘请把这个让妈妈、爸爸、小渚、绘叶还有七原同学伤心的家伙狠狠地干掉吧’!”
内海调侃道:
“说白了,你就是一个魔鬼。”
七原也毫不否认地说道:
“对你而言,或许确实是吧。”
内海冷嘲热讽道: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取回童年回忆的你再次变得心狠手辣,说不定又会做出危害人类的事情哦。”
七原却对他说道:
“不,过去的我已经死了,如今的我是从木崎同学的愿望中诞生的。从今以后无论多么痛苦,我都会为了回应大家的爱而活下去,接受这份专属于我的惩罚。”
她将身体转到一边说道:
“不过我也没必要回答你,反正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七原一转身离去,守在边上的“物质”就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内海的面孔转眼间就淹没在它们的背影中,那抹意味深远的笑容也消失在逐渐合拢的空隙中。
回到现实世界的七原险些没站稳,飞鸟赶忙上前扶住了她。
“你真是太乱来了……”
七原脸色苍白地笑道:
“……结果好不就行了吗?”
侧面响起脚步声,历朝他们走了过来。七原对她微笑道:
“历——”
历却冷冷地对飞鸟说道:
“让开,我要消灭她。”
从接近他们的历口中吐出了惊人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