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帝国历 325 年,1月中旬。
窗外下起了纷飞的飘雪,是这个坐落于偏远山区的小镇难得一见的雪季,像蒲公英一样薄薄的雪渐渐地飘零着,将世界染成一片白皑皑的颜色。
借助「阿基米娅 环能水晶灯」发出的暖色光辉,四岁的泽奥伏在桌案上,翻阅着比他脸瓜子还要大上好几倍的厚重书。
书的名称是——《魔力工程学》
“少爷,您又在这...”宅院的女仆芭芭拉推门而入,虽然对自家少爷对书本痴迷的模样见怪不怪,但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至少您也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把暖炉给打开!”芭芭拉说着给年幼的少爷盖上了厚实的棉袄,顺便把身后不远的魔力驱动暖炉打开了,使得整间不大的图书室充斥了暖意。
“谢谢芭芭拉,但是我不冷。”这么说着的泽奥又翻过了一页,异常平静的房间里响起了书页的摩擦声。
“夫人也真是的,为什么要刻意为少爷准备这样一间房间,还为您买来了昂贵这个叫什么....水晶灯,就为了保护少爷您读书的眼睛。”芭芭拉一如既往地叨叨,顺便开始打理排排书架的灰尘,“少爷您也是,是时候该多照顾照顾妹妹的情绪了,拉蒂丝小姐最近可没少和夫人和我发恼骚,说哥哥不要她了,说哥哥不陪她玩了,说哥哥又沉浸在那难以理解的书中,说哥哥要在书房里老死....”
“啊啊....最后一句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泽奥苦恼地挠挠脑瓜子,可是他真的没有时间,“再说,拉蒂丝真的会说那样的话吗?”
“说了!当着我的面,气鼓鼓的!”芭芭拉一边打扫卫生,一边用不容分说的强硬语气说道:“说这样沉迷于兴趣,对她爱答不理的哥哥,不要也罢!”
“啊啊啊!”泽奥发出了痛苦的沉吟,疯狂抓着自己的头发,显然这对他来说是相当沉重的打击,而且很容易想到那个可爱的妹妹把自己的小圆脸挤成凶巴巴的模样,并且对着芭芭拉和母亲大人跺脚发牢骚的场景,而芭芭拉只能扶着额头叹息,母亲大人也只能摇头摊手,表示自己也无奈。
芭芭拉偷瞄了一眼似乎受到会心沉重一击的少爷,很满意的笑了笑,然后继续打扫卫生,“而且今天镇长要登门来访,据说要带上小女儿过来,说是想和你认识认识,作为这个家族的长子,你是否应该准备准备露面,而不是窝在这间邋遢的小房间里,读那些难懂的文字。”
“这么小就赶着提亲吗?”泽奥飞速抓起笔,在一旁的空白羊皮纸上写着什么。
芭芭拉先是一愣,然后震惊地转头看向四岁的男孩,眼神就像在说“这是一个四岁小孩说出来的话?”
“少爷,您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提亲。”泽奥一边书写,一边毫不犹豫地重复了一遍,“镇长想要拉拢作为「启动者」的母亲大人,除了平日里给出的不少便利以外,联想到自己家也有个和我同岁的女儿,当然很容易想到儿童亲了,只不过这才四岁嘛...”泽奥发出了不屑的冷哼声,“不管怎么说,还是为时过早了一点。”
“少爷!”芭芭拉显得很生气地插腰杵在泽奥的面前,气头很盛,眉毛挑飞,“您是否有点太自命不凡了!?”
泽奥立刻正襟危坐,双腿紧绷,抿紧嘴唇,严肃得像是刚刚入伍接受指导的新兵,声音高昂,“不!芭芭拉女士,我只是......陈述了事实!”
“哦!?事实?呆在书房就能了解的‘事实’?”
“不是,是推导出来的‘事实’!”泽奥仍严肃地紧抿着嘴。
“不!少爷,在我看来,这是你所认为的‘事实’,仅此而已!”芭芭拉仍然极为严肃而生气地注视着他,作为这个家的女仆、保姆,也兼任两位年幼孩子管教老师的她,对于孩子们一切不恰当行为的矫正,也是她应尽的义务和职责。
在芭芭拉的怒斥下,整个书房瞬间鸦雀无声,唯有尴尬和压抑和女仆的怒火在弥漫,逐渐填满整个房间。
“啊啊,这也是身为小屁孩最不理想的地方...”泽奥心说着,忍不住在心里发出叹息。
“对不起芭芭拉,我错了!”泽奥认真地低头,“我会用我的眼睛来判断事情的真伪。”
头顶传来微微的叹息声,然后是极为温柔的抚摸,芭芭拉蹲下来,抬起小男孩那张严肃又白净的脸,眼神的怒火消去,只剩下了那种带着淡淡忧伤的温柔,“少爷,您就是太聪明了,但以你现在的眼光和认知,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通通看透,而且....”芭芭拉莫名心痛地咽了口口水,“您为什么总是抱着一种要一个人背负一切的使命感,拼命地想要去钻研什么,所以您一直埋在书中,埋在文字提供的知识海洋里,像是在寻找着重要的什么一样,甚至至自己心爱的妹妹于不顾.....这点芭芭拉还是看得出来的。”
泽奥选择了沉默,他也只能沉默,不然他能怎么说,说自己来自某个异世界,知道这个世界的未来走向,并且把这些走向都认定为“事实”吗?
在这个世界生活满了四年,他早就不再把这里当做一个游戏世界,或者游戏人生,但这些都无法改变这是一个“垃圾游戏”的事实。
因为未来走向的第一个“事实”——镇长的到访分,毫不差的到来了!还带了会在不久成为他青梅竹马的小女儿,没有任何一点与他所认知的“事实”的走向有偏差!
这也意味着另一个“事实”会在两年后到来——妹妹的死亡,一支不知名精锐部队和一名「启动者」对镇子展开的屠杀。
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屁孩,不能“冒充伟大的先知”,也没有人会信他说的话。
而且根据四年来他对这个小镇的认知,这个平日里安居乐业,过着普通老百姓生活的普通小镇,就算提前拉响城镇的警报,也不可能度过那场危机。
而母亲大人虽然是被冠以“零之使徒”之名的强大「启动者」,但在对方也有「启动者」的条件下,很难保证小镇的安全。
母亲大人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够的。
那剩下的....也就只有他自己了。
在「在城镇隐蔽,寻求母亲保护」的那条线,芭芭拉会为了保护妹妹和主角而死去,然后妹妹中弹倒在主角的怀里,在主角的怀里冰冷的死去...
“哥哥.....我.....不想死。”这是妹妹最后的话语,她向主角伸出的颤抖的小手,像是在寻求安慰,又像是在寻求救赎。然后主角还没来得及握住那只手,那只手就倒下了,倒在弥漫的血泊里,血液飞溅....将主角的一只眼睛染成血红.....
如果这样的“事实”真的轮到他的头上,他不清楚自是否真的有那样的承受能力,也许他会疯掉,也许会选择自杀,一了百了....
如果连自己的亲妹妹和犹如第二母亲般存在的芭芭拉都救不下的话,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等着在更遥远的将来给第三皇女送葬吗?
还是被光活生生地掐死....
“想要力量吗,少年?”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犹如幽灵的低语。
泽奥吓了一跳,差点没从椅子上摔倒,因为一个粉色长发,看不清脸的女孩突然出现在芭芭拉的身后,恰好位于他的视野中,就像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突然冒出的幽灵。
“你是.....”
“如果想要力量的话就来找我,我等你。”异常平静的声音,看不见脸的女孩甩头指向一个方向,然后整个人就这么消失了,就跟没存在过一样。
而且这一瞬间对于泽奥来说仿佛不存在,因为在女孩消失之后,泽奥又回到了看见女孩之前的状态,他没有被女孩吓得差点哇哇大叫着摔倒,而只是很平静凝重地坐在芭芭拉的面前,芭芭拉依然温情地对他注视。
那段时间仿佛没有存在过,或者,没有发生过。
就像一闪而过的幻觉一样。
“少爷?”芭芭拉似乎看到了泽奥有点儿愣神,喊道。
“哦,抱歉芭芭拉,”泽奥勉强挤出一丝爽朗的笑,“那现在能带我去换衣服吗?你说得对,我是该准备准备见那位镇长还有他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