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烈日高高悬挂于天穹之上,无情炽烤着苍生大地。
正值大荒之年。
河床干枯,土地皲裂,粮食颗粒无收。
数十上百万的灾民,纷纷离开故土,向着北方迁徙。
一路上,哀鸿遍野。
有饿的无法站立,倒在路上哀嚎的老人。
也有趴在尸体旁,嚎啕大哭的母子。
更有跪在路边,向着路过人群磕头连连,祈求吃食的男人。
人间百态,人性美丑,都在这天灾之下,一览无遗。
一名衣着脏兮兮的女孩,走在那些尸体中央,时不时蹲下,翻找那些死者的衣物。
仿佛在寻觅什么。
一番寻觅无果以后,她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烈日。
耀眼的阳光,很快就刺的她眼睛生疼,最终不得不低下了头,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贼老天!”
骂完之后,她看到路边正有一对夫妇,端着破碗,将碗中清可见底的米汤,喂给昏迷的幼子,一边缓慢的喂,一边满是担忧的呼唤。
“儿啊,你可得坚持住啊,咱们马上就要走出去了,你可不能在这时候倒下,来,这是咱家最后的吃食了,你先喝了。”
“是啊儿子,爹跟你娘可不能没有你,就算我们两个走不下去,你也一定要好好活着,爹求你了,快醒过来,快醒过来吧!”
那名幼子在两人的呼唤之下,突然动了动手指,然后逐渐睁开了眼睛。
那对夫妇见此一幕,当即面露喜色,然后将那米汤,一点一点给幼子喝下。
而在旁静静看着那一幕的女孩,眼中情绪复杂,有羡慕也有嫉妒。
不知是羡慕那一碗米汤,还是嫉妒几人之间的亲情。
当然,也可能两者都有。
这时,那对夫妇中的女人,察觉到不远处,有人盯着他们,便向自己丈夫使了个眼色。
而男人会意之后,也朝着不远处的女孩看了看,发现对方只是个脏兮兮的流浪儿,便立即站起了身,毫不客气的驱赶起来。
“哪来的野丫头,看什么看,滚一边去,再看弄死你信不信!”
小花脸猫似的女孩,顿时被这呵斥吓醒,她看了看仿佛要冲过来,像是要揍她的男人,又看了看眼中对她充满提防的妇人,便也没做停留,不屑的轻哼一声,就此转身离开。
那对夫妇见女孩离开,似乎稍稍安心,可刚刚收回了视线,便有一块石子莫名其妙的飞了过来,直接将妇人手里的汤碗打碎。
碗里的米汤撒了一地。
妇人也被吓了一跳。
男人则怒气冲冲,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寻觅过去,然而丢石子的人,早就跑没了影子。
那女孩一口气跑出去老远距离,这才停住脚步,经过短暂的歇息过后,肚子又开始饿的咕咕叫。
她下意识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顿时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见旁边有座荒废的破庙,便犹豫了下,走了进去。
一边往里走,一边小心翼翼的查看着四周。
突然有只老鼠爬过来,吓了她一跳。
她便立即露出恶狠狠的表情,一脚将其踩死。
之后就走进了破庙,寻了个空荡之处,将怀里一本线装书籍拿出,摊开平放在了地上,自己则盘腿坐在了书籍面前,调整呼吸,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书,是她从一名身穿道袍的尸体上扒下来的,后来按照上面的指示练了练,也不知道为何,虽然不吃东西肚子依然会有饥饿感,可她却并没有像路上那些灾民一样倒下。
心想,可能就是这本书的原因,让她能够抵抗饥饿,所以她除了寻找食物以外,基本都是在这种僻静地方,一个人不停的练。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
此时那些饥民,基本也都走的累了,睡得睡,歇息的歇息,另有一些人,则会在这平静的夜晚,悄无声息的逝去。
一名大概六七岁左右的小孩,因为饥饿的原因,本就睡得很浅。
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便很快睁开了眼睛。
他揉着惺忪的眼眸,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看到自己的爹娘,正背对着自己,好像在吃着什么。
一边吃还一边窃窃私语。
“孩他爹,咱们这样,是不是对不起孩子啊?”
“唉,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总共干粮就这么多,有你的吃,就没我的吃,咱们两要是饿死了,孩子也一样活不了,相反孩子万一饿死,只要咱们活着,以后再生不就行了。”
“可是,那毕竟也是咱们的孩子。”
“那又怎样,大荒之年,要么活下去一两个,要么全都饿死,这一路上树皮都没了,连地上的草都被人啃了个干净,我又能怎么办,你要实在不舍的,那就跟他一块饿着去。”
随后,男人便不再劝解。
而女人,也好像妥协了的样子,默默吃起了手里仅剩的干粮。
至于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男孩,自然非常伤心。
那种被人遗弃之感,让他感觉眼前的家人,突然变得无比陌生。
就好像自己,从未认识过那两人一样。
但他却并没因此而哭闹。
仅是低下头稍稍犹豫了下,便从地上铺着的被褥里爬起来。
然后用尽可能轻的脚步,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悄无声息的离开。
直到走出去很远,确认爹娘都找不到也听不见,这才不由自主,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走,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他只知道,自己没办法再留下来了。
应该离开这里。
离得越远越好。
不多时。
悉悉索索的哭声,恰好传入了破庙里面,被庙中修炼的女孩听到。
她不免觉得有些吵闹,便停止了修炼,将道书藏回衣服里,然后起身顺着哭声,一路寻了过去。
不一会,便看到了月光底下,坐在破庙台阶上,正在哭哭啼啼的小孩。
女孩见他哭个没完,不禁皱了皱眉,便走过去打量起了他,一边打量,一边用着清冷的语气,随口询问。
“小孩,你哭什么呢?”
这一句话,却好像更加激起了小孩的伤心,使他哭的更大声。
呜呜呜的哭声传入女孩的耳中,让她不由得心情烦躁,便毫不客气的呵斥了一句。
“哭哭哭哭什么哭,不许哭,再哭我可打你了!”
听到了这声凶巴巴的威胁,那小孩果然害怕了的样子,哭泣的声音顿时终止,然后怀揣着畏惧,小心翼翼看着那女孩。
可因为过于伤心的缘故,身子仍旧止不住的抽噎,但看得出来,他已经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了。
女孩见此一幕,不免有些得意,可紧接着就有些好奇,这孩子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上几岁,按理说这个年纪,没理由一个人,大晚上的在外面跑。
于是便疑惑追问。
“好了,说说你为什么哭吧,是不是迷路了,或者找不着爹娘,要不要我帮你?”
小男孩听得此问,顿时感到无比伤心,嘴一咧又要哭,可女孩倒是眼明口快,立即威胁。
“你敢哭,你哭一个试试!”
见那女孩瞪着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男孩只好将刚酝酿好的哭声,硬是给憋了回去。
怯生生的模样,落在女孩眼中,似乎也唤起了她些许的同情心。
她便正了正神,坐在了男孩旁边,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轻声催促。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里哭。”
男孩则是抽了抽鼻子,断断续续的,将他不小心看到的一幕,都说了出来。
等到女孩听明白了之后,她不禁气急败坏,义愤填膺。
“什么,他们居然让孩子饿着,自己晚上偷吃,这还算是父母吗!”
男孩听到她这样说,不置可否。
他只觉得很伤心,除了伤心还是伤心,对错什么的,他也根本不懂。
“对了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听得问起,便抽了抽鼻子,小声回应。
“陶小鱼。”
“小鱼?”
女孩听到这个名字以后,不由得眼睛一亮,感觉有点意思,然后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萧澜。”
陶小鱼得知了对方的名字,便也眨了眨眼睛,一副明白了的模样,带着哭腔礼貌的叫了一声。
“萧澜姐姐。”
顿时,萧澜像是被什么撞击到了心灵,看着那双水灵灵带着点委屈的眼睛,她不禁呆愣了一下。
“萧澜姐姐,你怎么了?”
萧澜顿时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赶忙掩饰自己的失态。
“奥,没……没怎么!”
陶小鱼也就没在多问,而是抬起小手抹了抹眼睛,然后站起了身,向着庙门外走去。
萧澜看他好像要走,心里一突,急忙询问。
“陶小鱼,你去哪?”
“我想我爹和我娘了,我想回去。”
看着那小小的身子自顾自的往回走,萧澜立即起身冲过去,挡在了他的面前。
“不行,你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