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最是乡音动心弦
从男孩掌心中轻轻抽回手指，钟芩对他报之以梨花摇曳的笑容，
“从今以后，学长心里就只能装着小芩一个人了，你要为了她拼尽全力哟。要是学长再去拍别的女孩子，和她们走得过近的话，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这一点你不用怀疑，小芩，我会守着我们俩的拾光社，等着你归来的那一天。”
双手如金锁般交握在一起，夏枫正视着女孩的眼眸，斩钉截铁。
“谢谢你，学长，有你真好。”
拎着行李箱，钟芩踮起脚尖，用手背贴了贴男孩青筋突起的脖颈，
“那，我先走了，要多和我打电话喔！”
目送钟芩消失在人群之中，夏枫长叹口气，浑身上下似电流涌动般，半是酥软，半是灼痛。
他不知道自己的念想是否真正传达到了钟芩的心中，也许对方只是想让这场离别显得不那么落寞，也许学妹只是想用最后的温柔包裹住他那颗纤弱易碎的痴心。钟芩什么时候会回来？她还会回来么？无言的答案在夏枫的胸腔中空洞回鸣，弥散在时间的迷雾中，若隐、若现。
但他愿意在这座城市等下去。两人都曾是追逐繁星的旅人，为了共同的梦想而共赴沧海。现在，夏枫依然愿意坚守一位理想主义者的信念，一边完成学业，一边在这里守候钟芩的归来，哪怕对方最后回报给他的，仅仅是一纸薄薄的婚礼请柬。
“不管怎么样，她正视了我的心意。”
轻轻倚靠在落地窗边，夏枫的目光延伸向跑道灯星火闪烁的尽头，暖意盎然，
“她给了你自己力所能及的柔情，夏枫，这就够了。”
发往草桥的地铁专线还要等些时候再发车，男孩坐在候机大厅的椅子上，准备在手机上接受母校蓟大的待录取通知。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是妹妹打来的。
“哥！江湖救急！！”
刚接通电话，夏央桃夭初绽的声音就这样怯生生地扑进男孩的耳朵，像一只逃命的小兔跌入毛茸茸的蒲团中。心脏在瞬间悬上磐石，夏枫双手抓紧了手机：
“怎么了，小央？生活费不够了吗？或者是，月考考砸了？还是说，有人欺负你了？别担心，有我在，什么也不必怕！”
“都不是啦！哥，你把人家想成啥了，我可不是玻璃罐子，没那么脆弱的！”
夏枫的耳膜在气流的吹拂下酥酥痒痒。他能想象扎着双尾短辫的小妹正倚靠在北关中学的食堂公共电话前，挺直身子，故作镇定，
“你好好听我说嘛，下周英语课不是要做课堂小组汇报了吗？老师让我们尽可能多地收集明信片，到时每个人都要展示的！其他同学都去过好多地方，简直可以把全世界的明信片都凑齐了。我虽然从小都没有离开过璃州，但我有一个超级厉害的老哥呀！所以，哥，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寄几张北京的明信片回来，几张就行，拜托了！”
“真的只要几张吗？我把故宫、鼓楼还有什刹海都给你寄回来吧。”
嘴角浮现出晨曦洋溢的笑容，夏枫捧着胶带缠绕的手机，轻声打趣，
“哥把整个北京的美景，都送给你。”
“真的只要几张就好了，哥！不然，你又要为了省钱偷偷饿肚子了。”
妹妹的声线变得绵软起来，涤荡着十七岁女孩特有的柔嫩与心疼，
“别以为人家不知道！你每次打给我的生活费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手机屏幕碎了不肯修，衣服旧了不肯买，连电脑都是不知转了几手的拼装货！每次看到你憔悴的脸，我都会很难过… …哥，对自己好一点。我这边你也不用担心，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去找监护人的… …”
“我不想再看到你被那一家人欺负的样子了，小央，无论如何，我都不愿再看到泪流满面的你了… …”
无名的酸楚在心底翻涌发酵，夏枫绷着嗓子，裂纹遍布的手机在掌心中微微摇颤，
“听着，小央，我已经保送了蓟潭大学的研究生，等新生奖学金和国家补贴发下来，我带你去外面看看，看看璃州之外的天地，看看藩篱之外的诗和远方。”
“可是，我不想去看那些，我只想看到你一天天变得开心，只想看到你和未来的嫂子甜甜蜜蜜，只想看到你拥抱属于自己的幸福。小妹的这点要求，你不会都满足不了吧？”
听筒中传来声音回振的嗡嗡，很明显夏央是在捂着话筒嘀咕悄悄话。
“傻丫头，你现在才高二，我也还要再读三年研究生。只要能保护好当下的你，我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目光穿过纷纷往往的人群，落到问讯台后面的机场礼品店里；货架上的大兴机场明信片引起了他夏枫的注意：
“对了，小央，我现在正好在北京大兴机场，不如，我把大兴机场的明信片寄给你吧！你不知道，这座机场修得多漂亮，你以后到北京来念书，肯定会经常来这里。”
“大兴机场？哥你到机场来干啥？是要出去玩吗？和谁出去玩？有没有女孩子呀？快告诉我，小妹很好奇！”
电话另一头的夏央像找到晾谷场的小鸟，声音里蹦满欢呼雀跃的兴奋。
“你这孩子，天天脑袋里都装些啥呢。你的老哥只是去机场送别旧友了，再瞎想我就和你班主任打电话了。”
拍了拍手机话筒，他压低声音，故作严肃，
“好了，就这么定了。我等会就去给你买大兴机场的明信片，你只管放平心态、努力念书，我永远是你的坚实后盾。”
“我知道的，哥，话说小妹啥时候让你失望过？”
说这，夏央略微迟疑了一下，声线中的雀跃渐渐归于黯淡，
“不过，哥，我真的能像你一样，考到北京去吗… …北关的同学们都好优秀，家庭条件又这么好，他们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我们俩想都不敢想的稀罕物… …我真的，可以和他们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吗？”
“听我说，小央，你能考到北关中学读高中，就已经是璃州最厉害的一批学生了，命运会忽略掉你的卑微与贫寒，用梦想的桂冠为你隆重加冕。无论前路会遭遇什么，央儿，我都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予你全部的温暖与爱意。”
半垂的眼眸泛起明灭的波澜，夏枫微笑着，曾经无比坚定的目光在此刻间绵柔化羽，
“不管怎样，你永远都是哥哥独一无二的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