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推心置腹早餐会
“‘并肩前行’？！这是什么意思？？”
夏枫脸颊一热，条件反射般和苏茗儿拉开距离。
“大狸子、大狸子！！你又发疯啦？！这家伙是个啥货色你都没搞清楚，这么快就以身相许了？！”
泠珑急了眼，一屁股挤到两人中间，拼命摇晃着少女的双肩，
“你不想追寻圣骸的下落了？你不想救苏珞樱了？伽蓝宫的追兵还碾在后面呢！我们的盘缠也快花光了，你这花狐狸却要抛掉小珑跟这浑厮溜之大吉了？！负心女！大坏蛋！你绝对把自个儿的良心当零食吃光了！！一点渣的不剩！！”
“我说你们俩个一唱一和的，偏题偏到哪里去了？”
无奈叹出口气，苏茗儿从荷包里掏出个只剩半截的米糕，将之塞到小白狼呜哇乱叫的嘴里。
“我的意思很明确了，夏枫。你体内残存的污秽是个很大的隐患，随时可能将你变成死徒，甚至连累到周围的人。根据雪菩提的教义，作为第一个救护你的雪巫女，茗儿必须对你负责到底。换言之，我将在你的身边陪伴一段时间，监控并祓除你体内的污秽，直到你彻底痊愈。”
“谢谢你的好意，茗儿小姐，但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有我的学业和生活，相信你也有自己的要事。”
勉强浮起一丝笑意，夏枫摇了摇头，
“你的恩情，我有朝一日一定会报答你，哪怕牺牲性命，也在所不辞。至于那些隐患，那就请你留一个联系方式吧，我感到身体有了异样再来麻烦你。”
“那你可要想好哦～就算茗儿置之不理，也会有其他巫女小队找上门来，她们会把你当污染物彻底清理掉，说不定，连你的小妹也会受到牵连！”
一把搂住还在咿呀挣扎的泠珑，苏茗儿枕住小白狼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望着男孩。夏枫刚想开口，耳边却传来饥肠的呻吟声。
“主人… …人家想吃好吃的… …”
泠珑哭丧着脸，两只毛茸茸的狼耳也耷拉下来。
“饿狼崽！不是才吃完米糕么？！”
苏茗儿花容失色，连忙捂住小白狼干瘪的肚皮。
“可那是放了好多天的米糕！还只有半块！根本不够咱塞牙缝！昨天晚上陪你打打杀杀，人家都要饿成皮影戏了！”
“忍着点，小珑，那是咱们的最后一块干粮了。等会儿我找个地方当掉大将军上次赏赐给我的银章，就带你好好吃顿饱饭。”
“咱不管！小珑现在就要吃！呜呜你还人家肉包子、肉馅饼，还有肉春卷！”
“我说你这家伙，好歹拿出点巫女侍卫的尊严出来啊… …你看看茗儿，同样是好几天没吃饱饭，还是保持着雪巫女的优雅和从容… …”
她话音还未落下，一道更加清晰的肚鸣声早已在耳畔咕噜作响。毫无疑问，那正是从苏茗儿的肚子里传来的。
少女的脸颊在转瞬间彻底熟透，大朵绯红如同倾覆的颜料般浸染到耳后根，将她的花颜浸泡在滚烫的赤霞之中。苏茗儿将匆忙扒拉着银发，想要在男孩面前遮住自己层林尽染的朱颜。
“你看我们几个，光顾着说话，居然连早饭都忘记吃了。”
夏枫捂住嘴，忍俊不禁，
“这附近有家KFC，先去把肚子填饱了再说吧。”
… …
当夏枫将满满一盘炸鸡汉堡和薯条端到桌上时，泠珑的眼睛早已如铜铃般振荡出如饥似渴的光芒。她死死盯住全家桶最上方的那块酥香鸡腿，双手在裙间反复抓挠，全然不知嘴角的哈喇子早已泛滥成灾。
“这些… …这些全都是给咱们的嘛？”
“尽管享用吧，不够我再去点。”
男孩略带疲惫地笑了笑，将两杯可乐放到姑娘们的面前。
“呜哇哇！！苏茗儿你看看别人！！！”
小白狼忽然揪住少女的衣袖，不由分说哭闹起来，
“小珑正在长身体，每天要吃好多好多肉的！可人家自打跟着你出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你捏捏小珑的胳膊，是不是瘦得皮包骨头了？你就说是不是？！”
“刚才还饿得要死要活，现在就有力气瞎闹腾了？我说你这狼崽子，好歹拿出点‘霜武者’的样子来啊… …”
苏茗儿长叹一口气，按捺住泠珑的脑袋，以防她一下子跳到餐桌上去风卷残云。小白狼却趁其不备，一把抢下鸡腿，将之塞到嘴里大口撕咬起来。
“呜呜… …太好吃了吧！烟江曦城所有的烤鸭铺子加在一起都不够打！苏茗儿，人家要吃这个，你以后就给小珑做吧！”
左手紧握香酥鸡，右手攥着一大把薯条，泠珑的腮帮被塞得鼓鼓囊囊，粉红小嘴也已是油光锃亮，
“相公相公！你们天天都能吃到这些好吃的吗？这也太幸福了叭！话说你身边还缺镖师嘛？有没有人天天想要刺杀你呀？或者说，你要不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某个讨厌的家伙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呀？！全交给小珑吧！！只要每天都能吃到这些美食，人家什么事都可以办到！”
不顾嘴边流淌的油光，泠珑双眼放光，猛然扑到夏枫的膝头，隐藏起来的狼尾也开始在裙中摇摆起来。苏茗儿摇着头，提住小白狼的衣领把她拎回座位：
“小珑啊小珑，刚刚是谁在那里嘲讽我说这么快就要‘以身相许’来着？”
“不管不管我不管！小珑只跟能填饱她肚子的人一起玩！要不是苏茗儿你厨艺还不错，人家早就到御膳坊找管带大人蹭饭去了！”
苏茗儿一面捂着小腹，一面和泠珑叽叽喳喳拌着嘴。还是夏枫发现了少女的拘谨。他用餐盘盛了鸡块和汉堡；再打开一碗热气腾腾的菜粥，和豆浆一起放到她的面前，
“请慢用，茗儿小姐，账我已经结过了。”
“谢谢你，夏枫。”
纤纤玉指捧在豆浆的碗沿，少女低语着，目露柔光，
“无功不受禄，告诉我这顿餐食的资费，我会连小珑的那份一起还上。”
“你昨天救了我和小央的命，区区一顿便饭，不用在意。”
手指没入发丛中拨弄片刻，夏枫对她抱以温暖的一笑。
“这份好意，茗儿一定会谨记于心。”
她终于开动了。和一旁狼吞虎咽的小白狼不同，苏茗儿从袖口中取出一双玲珑精致的猪块，一手护住宽袖，一手拈起鸡块，放在嘴边小口咀嚼起来。也许是食物的香气在少女体内绽放开来，苏茗儿苍白的脸颊逐渐恢复了血色，嘴角上翘的弧度让人想起鱼儿跃水时的灵动。她还不时用手绢擦拭着嘴角的油星，樱桃粉唇也舒展开浅浅的笑意。夏枫仔细端详着少女，月光流溢的秀发，挑染在发丛内的灼灼绯色，跃动着漫山枫红的赤眸，以及眼角那颗熠熠生辉的泪痣，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眼前，和梦境中的形象毫无悬念地重叠在了一起。
“各位观众早上好，欢迎收看璃州市晨间新闻。昨晚二十四时许，璃州干线过江大桥发生一起严重车祸，数十辆汽车发生连环追尾，造成重大伤亡。据记者了解，此次车祸是由于夜间江面起雾，导致路面能见度降低所致。目前，所有伤者都已经被送医治疗，我们也对此次事故的遇难者表示哀悼… …”
餐厅中的电视机正在播报新闻，和少女所言并无二异。夏枫想起苏茗儿在月光下舞动的身姿，想起她昨晚奋不顾身地扑向深渊的身影，心跳开始不自觉地加速。
“茗儿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请说，茗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用手绢垫了垫嘴唇，少女微笑着放下筷子。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那血红色的月亮，那些可怕的怪物，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她理了理衣裙，玛瑙红的眼眸折射出光影变幻的莫测，
“抱歉抱歉，上次见面太过匆忙，还没有来得及进行一场正式的自我介绍。小女不才，年方十九，其名苏茗儿，出生于九渊的圣山天冈仁济，涂山狐族血脉，目前皈依菩提圣教，是梵心院巫女学苑的见习雪巫女。现在的身份嘛，当然是九渊的头号通缉犯咯。”
一连串的陌生名词如暴风骤雨般迅猛袭来，夏枫听得一头雾水。结果还是苏茗儿端着盘子坐到他的身边，给他讲述了九渊的大体情况，讲述了来自世界尽头的诅咒“污秽”及其原生凶兽“秽魇”，给他讲述了祓除污秽的雪巫女及其归属的教宗雪菩提。
男孩逐渐明白，少女是为了追踪圣骸的下落才冒险来到这个世界。只有找到圣骸，才能将功补过，拯救少女被羁押在大牢里的姐姐苏珞樱。为了回收圣骸，抓捕逃逸的苏茗儿，雪菩提同样派出了数支巫女小队来到了这个世界，少女必须抢在她们前面找到圣骸，否则便会前功尽弃。
“不过，话说回来… …‘圣骸’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你们九渊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它如此执着？”
努力消化着少女的话语，夏枫望向窗外来来往往的路人，若有所思。
“我倒是对圣骸本身没啥兴趣，回收以后把它交给风见鹤，把姐姐捞出来就大功告成了。”
小口啜饮完豆浆，苏茗儿垂下眼眸，咂巴着嘴唇细细回味，
“但是，这玩意儿也绝不是非吉祥物。记得绮罗祭司长说过，圣骸之中凝聚了九渊地脉中至黑至邪的道力，如果放任秽魇与之接触，指不准会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事。”
“还有，茗儿小姐，你为什么把这些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我？对于你而言，我…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我甚至无法为你提供像样的帮助… …”
避开少女灵光荡漾的眼眸，夏枫侧过头，右手在裤缝间渐然收紧。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
双手在桌上撑起脑袋，苏茗儿歪着头，眼角的泪痣随着笑意润入风中，
“我说过了，夏枫，你很特别。这个特别的理由足以让茗儿选中你，相信你，甚至把她所珍视的东西托付给你。你可以把这种特别理解成你对污秽侵蚀的卓越抗性，也可以理解成你以凡人之躯封印污秽碎片的强大，但我想，这种特别更来源于心与灵，魂与魄之间的共鸣，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默契吧。”
耳膜中的鼓鸣逐渐作响，夏枫愣愣地望着窗外，心中百味陈杂。
他和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之间竟然有默契？可昨晚他明明就和苏茗儿一起并肩战斗，共同关上了地狱的大门。除此之外，那些梦境，那些潜意识里浮现的场景，无一不在昭示着这场相遇的必然，这究竟是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