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洛征武阳平三年正月十三。一辆马车向着帝都城门驶去。
“老师,我们这是快要到了?”奚温伦掀开帘子,好奇的向着车外看去。
“正是如此。这就是我们大洛帝国的帝都,也是这整片东陆的,各种意义上的中心,”张维城也掀开另一边的帘子伸手一指,“温伦,你看那边。”
“好像是一座塔楼.....老师,那是什么?”
“那是玲珑塔,是稷下学宫标志性建筑物之一,”张维城道,“玲珑塔下是一片梨园,听说每年春季万千梨花如雪,京中无数文人墨客都来赏花品茗,可是一片盛景。而玲珑塔正是观赏最佳之处,就连先帝也曾多次前去那里赏花。”
“那这座城门就是稷门了?”
“然也。此次选择从稷门进京,也是想让你提前看看稷宫模样。”张维城说。
“不是老师想要一看?”
“哈,”张维城一愣,旋即一笑,“还知道打趣老师。我确实不曾在稷宫中学习过,现在想来,也确有一丝可惜。”
“只是老师,有一事我不太明白。”
“何处不明白?”
“我们从杭城一路北上,一路上也算是走走停停,完全不着急的样子。可是最近几日天天起早贪黑赶路,”奚温伦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就仿佛是要赶什么日期一样。”
“嗯。圣上虽说召我进京,但其实没有规定到达日期。温伦,今天是什么日子?”
“阳平三年正月十三。”奚温伦如实回答。
“那就是了。正月十五上元节,会在帝都举办一年一度的上元灯会,那也是一盛景,绝对不可错过。”张维城抚髯微笑。
“真不愧是老师......”
前方一阵马嘶,马车慢慢减速停了下来,原来是已经到达帝都城下。张维城下车,走到守门士兵面前递出一物。
“这是......”士兵眼神一凝。张维城递出的是汇州知府的信物。士兵一抬头,对上了张维城的眼神。他立刻心领神会,将信物交还于他后对着后面的士兵大喊,“放行!”
拦住马车的军士们移开军械,张维城重新上车,对着前面车夫嘱咐道:“现在已经进京,切记不可提速,不然会受重罚。一会到达目的地我将银元结付给你,这最后的路途可不要惹出什么事来。”
“明白了大人,”车夫点头,他之前从未进过帝都,自然只能遵守张维城的嘱咐,“不过这帝都不愧是东陆第一大城啊,这繁华的,啧啧,我们那小村子可真是完全比不了。”
“哈哈,很多人第一次来帝都都是这种想法,我当时也不例外,”张维城笑,可旋即又轻叹一声,“不过我也见到许多人,都因为这繁华而纸醉金迷于其中。帝都,可是一座吞噬人心的城市啊。”
“是嘛是嘛,哈哈。”车夫也知道这位老爷经常会发出自己听不懂的高深感叹,久而久之也就懒得去理解了。
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似乎是城门附近。张维城示意车夫暂时停下,自己拉开帘子观察后面的情况。
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好像是军士们和谁起了争执。张维城看到了人群中一名白衣男子,还负着一把长剑;白衣男子旁边的那人像是一少年模样,看着也不过十几岁年纪,只是脸上带着一造型古怪的面具,看不得真切。此时二人被军士持刀团团围住,火药味甚浓。
“那个人......”张维城沉吟片刻,旋即再次下车。
“再不把面具摘下来,一律按照贼人处理!”刚走近就听见军士在大喝,“最近特殊时期,长官命令一律严查!这是规矩!”
“什么狗屁的规矩!”戴面具的少年不服气的嚷道,“我脸上有病见不得人!现在的官兵都这么蛮横无理了吗!”
“说了这是军令!”军士们手中铁器相交,发出用来恐吓的轰鸣声,“要么摘下面具让我们检查,要么直接原路返回!再敢胡搅蛮缠,我们可是有权将你直接格杀于此!”
“你敢!”
“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张维城终于赶了回来,他拽住军士的队长将他拉到一边,“这两人是我手下的人,直接放行即可。”
“可是,”军士有点犹豫,他又看了看那两人,“就算是大人您的部下,也至少该检查检查装装样子而已。这样被别人看到了,会有损我们守城官兵的威信,再有别人也像这样该如何是好。”
“那人的脸上确实有不方便的理由。出事无妨,到时报我张维城的名字便是。”
军士点了点头,转身对着其余人大喊道,“放行!”
少年还在纳闷为什么突然放行,就被那白衣男子拽住,径直进入了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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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就可以了,”张维城说着,带着奚温伦下了马车,“如此远途,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车夫打着哈哈,眼却不住的往张维城身上瞟。
“不用担心,钱财定不会亏欠于你,”张维城递出一个装着银元的小袋子,“你带我们一路至此,我也给你个忠告吧。”
“大人有什么话说便是,我听着呢。”车夫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急不可耐的打开袋子清点起里面的银元来,完全不像是听着的模样。
“嗯。你近日,最好以最快速度离开帝都,以免受到波及。言尽于此,走吧,温伦。”张维城拉着奚温伦转身离去。
“老师,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离开帝都?会受到什么波及?”奚温伦好奇道。
张维城刚要开口,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二人,正是刚才在城门口遇到的白衣男子和那个戴着古怪面具的少年。此时少年已经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副清秀的面孔来。
玉箫楼四层,四人围桌对坐。
“虽说我也曾在帝都生活过一段时日,但这玉箫楼我也是第一次来,”张维城对着对面的白衣男子说道,“让先生破费了。”
“不用那么客气,只是想感谢先生在城门时候的帮助罢了。”
“嗯。这玉箫楼,虽说是帝都最大的酒楼,然而此处还有一段典故,不知先生知否?”张维城端起面前茶杯浅尝,“此茶甚妙。”
“愿闻其详。”白衣男子道。
“其实倒也称不上是典故,要说的话,更像是一段佳话,”张维城端着茶杯道,“数百年前,玉箫楼还不像现在这样豪华,只是帝都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乐坊而已。要说为什么后来能有如此的规模,甚至数百年后依旧屹立不倒——正是因为这段佳话。时我大洛始皇帝偶尔来到此处,遇到了那传说中的绫阳公主,一时间绫舞莫歌闻名帝都;传说正是在那之后,始皇帝才坚定了拔出帝剑奋武天下的决心。后来始帝登基,便命人将这玉箫楼翻新扩建。大概也想是为了纪念当年的故事吧。”
“原来还有如此佳话。然而先生既然从未来过,又如何知之甚多?”白衣男子瞟了他一眼。
“嗯。其实初见先生之时,便让我想起一人。”张维城端着茶杯沉吟。
“何许人也?”
“我年轻时,也曾游山玩水闯荡江湖。那时曾听闻,东陆江湖之中,有一至九位剑主,各个身怀绝技剑术高强。东陆第一剑主白叶茶,更是迄今为止未遇敌手。然而有人传说,这第一剑主行事诡异,曾经在江南为救一人而杀百人,也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或许是有吧。事发之地大概是在江南汇州一带,也不知那里的太守会不会下令捉拿那杀尽百人的剑主,”白衣男子手抚剑柄,“只不过,我想如今朝廷官员,该当另有要事才是。”
“何出此言?”张维城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
“譬如,”白衣男子突然松开按在剑柄上的手,他端起面前香茗一饮而尽,“法莲教。”
“什......!”
“莫要惊慌,”白衣男子放下茶杯,“事实上,我此次前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情。维城大人,不如就让楼下的人暂且退却,我们好好的谈谈此此事,如何?”
张维城沉默片刻,轻轻放下手中茶杯。楼下吃饭的客人惊讶的发现他们身边的半数人居然瞬间同时起身,然后一同下楼。包括整个第四层的其他客人,从张维城身边鱼贯而过。
“温伦,你去外面玩一会。”张维城说。
“可是......”奚温伦盯着桌上的菜肴,艰难的吞了口口水,还是离去了。虽然自己今天早早赶路连饭都没顾得上吃一口,但师父的话永远是要排在第一位的。
“国靖,你也去吧。”白衣男子看向旁边的少年。
“啧,真麻烦......好好好,我去还不成。”少年皱了皱眉,还是起身离开了。
偌大的四层如今只剩下他们二人。
“那么,东陆的第一剑主白叶茶来到帝都,究竟是已经知道了多少事?”张维城叹息,“又是从何处得知了这些事?”
“法莲教源地在汇州一带,这也是维城大人此次进京的目的吧?我近些时日一直在江南辗转,得知此事自然算不上困难,”白叶茶压低声音,“想必法莲教预备起事,大人也早已知晓。”
“确实如此。这帮反贼打着光复前朝的口号,甚至凭借妖术渗透进寻常百姓当中。当我在汇州衙门中排查出法莲教党人之时,就感觉事态不妙了,”张维城神色严峻,“我甚至不敢想象他们如今已有何等规模。其实原本不该由我来帝都,留在汇州坐镇更为稳妥。只是还有其他的事情......也就不得不来了。”
“那大人可知他们起事之始为何处?”
“什么?莫非剑主知道?”
“嘘,”白叶茶突然变了脸色,“小心隔墙有耳。”
他身体微动,突然掣出一镖,以极高的速度命中了张维城身后的墙壁。张维城猛地回头看去,飞镖之下渐渐浮现出一诡异的东西,形状像是一蝙蝠,但是却只有一只大眼睛。飞镖正好扎在那眼睛中央,却又没有一滴鲜血流出。独眼蝙蝠在飞镖下拼命挣扎,最终还是停止了动弹,整个身体化作一团烟雾消散在空气之中。
“这......这是什么?”张维城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法莲教的妖术之一。”白叶茶起身,走过去取回飞镖,“大概是具有监听一类的功能,倒是有点像西陆的魔术。至于我刚才说的,法莲教起事之始的地点——”
白叶茶走到他的身边,指了指脚下。
“这里。”
“......帝都!”张维城下意识的说出,随后浑身战栗。
“他们,他们竟如此,如此......”
“正是如此,维城大人,”白叶茶起身,重新在桌子对面坐下,“上元节将至,帝都将会举办最为盛大的灯会。维城先生也是因为如此才算好时间来到帝都的吧?那么如果在这灯会上,在这帝都中央,在皇帝驾到赏灯的时候,早已潜伏好的法莲教众突然发难一涌而出,又该如何是好?”
“不要说了。”张维城身体颤抖一下,抓起茶壶想要给自己倒茶,但是茶水却因为颤抖倒到了杯外。颤抖的手突然被坚定的握住,张维城抬头,看到白叶茶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表情,静静的看着自己。
“那既然你出现于此,就代表已有应对的准备了吧,”张维城呼出一口气,“想要我配合你?如何配合?”
“这个不急。奇兵本就赖以出奇制胜,若是提早做好防备,也就不足为虑。更何况,呵呵,这里不管怎样也是我朝皇都,岂有让他随心所欲之理?此事待维城大人和威懿侯大人见面之后,再说也不迟。”白叶茶松开他的手,坐回了位子上。
“什么都瞒不过你啊。”张维城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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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高兴的从玉箫楼大门走出,看到奚温伦正蹲在门外的路边上,面前还摆着一些小石子,手中不时的移动着石子,口中还在念念有词着什么。
“嘿,”少年走到奚温伦旁边,“在干嘛呢?”
“哦,”奚温伦并没有抬头,依旧盯着面前的小石块,“我在想老师昨天教的棋谱。”
少年一屁股在奚温伦旁边坐下,这才发现那堆石块底下还划着一些简单的格子线条,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型的棋盘。那些石子也正好摆在线条的交叉点上,正好组成一篇残局棋谱。
“怎么称呼?”少年故作老成。
“奚温伦。”
“奚......哦哦。我叫孙天诺,字国靖,”孙天诺说,“怎么,喜欢围棋啊?”
“嗯。这次来也是去稷宫棋圣院的。”
“嚯,稷下学宫嘛......”孙天诺抬头,稷宫的玲珑塔尖正好映入他的眼帘,“嗨,我感觉我可应付不来那种。估计挺拘束的。”
“嗯嗯。”奚温伦嘴里应付着,眼睛还在盯着石块。
“就有这么难?来来,我帮你看看,”孙天诺往他这边贴了贴,“这石块是黑子,红砖是白子?”
奚温伦点了点头后,他随便抓了两块石子砖头,“这不是很简单吗,黑子往这边一下,白子肯定走这边,然后这样......不就成了?”
“这!”奚温伦猛地站起。孙天诺说的解法确实完美,正是自己苦苦思索一夜都没能想出的残局解法。面前的这位少年,究竟是何许人也?
“其实并不是很难,只是你不能死脑筋。我看你一直在盯着左上方的那块棋子,虽然那边看起来形势危急,但真正的破局之法反而在不起眼的另一侧。总之就是不要只盯着一个地方,要观察全局而已。这样的话即使是我这个外行也能看出。”孙天诺也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原来如此......温伦受教了。”奚温伦对着他行一礼。
“哎哎,别整这套,用不着用不着,”孙天诺连忙闪开,“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国靖兄平日也爱下棋?”
“没有,刚说了我就是一个外行。比起正儿八经的下棋,我更喜欢用棋子来干这种事,”孙天诺拿起一与棋子差不多大小的石块,拈在食指和中指中间。只见他手指突然发力,石子突然弹射出去,直接命中了对面树杈上的一只麻雀。
“噢!”奚温伦两眼放光。他毕竟还只是一六岁孩童,见到如此手法自然感到有兴趣。
“怎么样,厉害吧?”孙天诺看到奚温伦露出惊叹神情,瞬间自己也膨胀起来,“想学?来来来温伦老弟,让哥哥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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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身后突然传来咳嗽声。两人同时回头,原来是他们的老师从玉箫楼中同时走出。
“维城大人,那我们先就此别过了,”白叶茶微微行一礼,“想必不用多久我们就会再次见面。到时候,还请维城大人不要忘记今日所议之事。”
“那也请剑主大人不要负我今日之托。”
“定不负所托。”白叶茶转身,带着孙天诺飘然离去。
张维城沉默片刻,也拉着奚温伦向另一方向离开。
“老师,我们这是去哪?”
“稷宫。带你去办点东西,然后你就正式成为稷宫的学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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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那么麻烦了,稷宫的事情早就办好了,让他直接过去即可。”
身后的小巷中突然传来一男人的声音。张维城循声看去,一袭布衣的男人正靠着墙壁看着他。见张维城看到了他,男人随意的吹了声口哨。
“既然如此,温伦你就先去吧。去了稷宫可要好好进修,生活用的银元我到时每月会寄给你,不用挂怀。”张维城轻轻摸摸他的头发。
“老师这就要走?”奚温伦不舍,拉住他的衣角,“不陪我去稷宫?”
“已经都安排妥当了,”张维城斜了一眼小巷口的男人,“不用不舍,你我终有再见之日,不必过于挂怀。”
“就是啊就是啊,你就在稷宫好好学就好了。你要知道你老师为了让你进稷宫,可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男人不知何时从小巷中走出,直接将手搭在张维城的肩膀上,“是吧陶安?”
“......姜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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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奚温伦一步三回头的向着稷宫方向离去,张维城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你也不舍得?”姜瀛站在他身后问道,手中还拿着一串糖葫芦。虽然身为帝朝的威懿侯,甚至还是皇帝的老师,但他平日总是这么一副没正形的样子。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想这种事了,”张维城摇头,“你从很早之前就在了吧?我和剑主的对话,你听到了多少?”
“基本是听得差不多。那个剑主其实已经察觉到了我,但是并没有发难就是了。”姜瀛耸了耸肩,“走吧。”
“走?走去何处?”
“自然是去面圣。”姜瀛淡然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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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叶茶在客栈中开好房间后就不知去往何方。孙天诺一人属实无趣,于是也出门在帝都游玩。
虽然自己从小在帝都长大,但是毕竟是将近五年没有回来,周边的一切都感觉熟悉又陌生。上元佳节临近,整个帝都都在进行着上元灯会的筹备,街边有的店铺已经在檐上挂好大红灯笼,看起来非常喜庆。处处可见进行着准备工作的工匠或是热闹的人群,这种大喜前的等待准备环节孙天诺并不讨厌。
“唉,自己一个人还是有点无趣呐,”孙天诺自言自语道,“早知道带着温伦老弟多耍一会了。这现在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自己离开帝都这么久,自然也不会留下什么朋友在此处。非要说的话还真有一个,但是自己已经是从家族中偷跑,若是见她自己偷偷回京这事肯定会暴露。也正是如此他才在城门处坚持不肯摘下面具,毕竟守城的军士很可能至今依旧在奉家族命令排查他孙天诺。
虽然不知道这过去五年自己还能不能被认出来就是了。不过慎重一点总是没错。
现在毕竟还只是灯会的筹备环节,自然也没什么大乐子可看。孙天诺打了个哈欠,心想要不干脆回客栈睡到明天天亮得了。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身边巷口突然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孙天诺敏锐的感觉到似乎是有乐子可以看,于是向着那边摸了过去。
“哟哟哟,这是一个人呐?身边那帮人不在?”
“看你一个人这么寂寞,要不要和我们去那边玩会啊?嗯?”
“我一个人住,我的房子还蛮大的,欢迎你来我家玩。玩累了就,直接睡觉,没有问题的。”
“老大,你这说的,看起来就是个很奇怪的人啦——”
孙天诺悄悄摸到巷子内部,无语的叹了口气。又是很常见的经典情节,几个混混模样的少年将一个穿着青衣的女孩围在墙角,嘴里说着轻佻的话语。说实话这样的情节在这几年里孙天诺已经见过许多,毕竟一直跟自己的老师行走于江湖之上,已经有点见怪不怪。
但是孙天诺并不打算过去理会,因为如果每一件这样的小事都要亲自去管的话,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累死。世道就是如此,一个人的力量终究还是有限的,更何况这里是帝都,估计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只要不闹出人命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青衣女孩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手却已经按上了腰间挂着的剑柄。而围着她的混混们还在嘻嘻哈哈的,完全没感觉到危机即将来临。
孙天诺嗅到了一丝丝的杀气。他很确信如果没人管的话这里很快就会满地横尸。
“嗨嗨嗨嗨嗨!”没法子了,孙天诺硬着头皮插进女孩和混混的中间,“我说各位兄台,难道没看到这姑娘很为难?”
孙天诺并不想趟这趟浑水。说真的,这一看就是个大麻烦。但是自己的老师,白叶茶曾经教导过他,其余都可以不管,但是如果事关人命,就绝不能袖手旁观。说这句话的时候白叶茶一振手中剑上的鲜血,夕阳之下让他看起来非常的帅气,这也是孙天诺铭记至今的原因之一。
“你特么谁啊?要你出来管闲事?”混混们愣了一下,旋即又凶狠起来,“想玩英雄救美?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唉唉,不要说这种再经典不过的话语好不好?我他妈是来救你们的好么?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孙天诺冲着对方挤眉弄眼暗示自己身后的女孩不是善茬,“咱换个地方,好不?”
“你让换地方就换地方?赶紧滚蛋!我们私人恩怨,和你没关系!”为首的一人皱眉,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象牙名牌,“你不识得我?我可是稷宫首席弟子姜磊!日后可是要接替我叔父继承威懿侯的!得罪我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
“好好好你牛逼,你牛逼行了吧?我说真的......”
“都说了和你没关系,”姜磊恼火起来,开始对孙天诺推推搡搡,“我也不想波及于你!但是!你身后的那个娘们,昨天居然敢,居然敢打我的脸!”他指着自己还尚有红肿的右脸颊,“他妈的,明明就是个妾室所出的贱种!根本连进稷宫的资格都没有!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在这把她办了都一点事没有!”
孙天诺身后的青衣女孩面色冷了一瞬,整个人散发出逼人的寒意,踏前一步。孙天诺看她腰间长剑已经快要出鞘,赶紧向右一挪再次用身体挡住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要不这样,各位兄台,今天看在我面子上,这事先算了行不行?改天你们约个没人的地方咋地都行,反正别让我看见就好,你觉如何?”
“你的面子?你是个什么东西啊?”姜磊狠狠的皱眉,随后不屑的一口痰吐在他的脚下,“我可从来没在稷宫见过你。你是哪家的?”
“什么家不家的?”孙天诺听不懂他是在说什么,“我本来也不在稷宫啊。”
“他妈的,我还以为是谁敢多管闲事,闹半天居然是个庶民家的野狗!好狗不挡道没听过啊?给我滚开!”姜磊一扬手,身后的那些稷宫里的小弟也慢慢围了上来。
“我说你们,别给脸不要脸了。”孙天诺的声音渐渐冰冷。姜磊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凌厉的拳风就向他袭来,重重砸在了姜磊的左脸颊上,直接把他打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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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安,这么久没见了,有没有想我?”姜瀛像个二流子一样吹着口哨。
“尚可。”张维城并不是很想理会这个不着调的朋友。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副无聊的模样。”姜瀛说。
两人就这么徒步向着内城走去,谁也不会想到,路上并肩走着的两个布衣居然是朝廷大员。张维城和姜瀛也确实是旧识,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可以追溯到神武年间。那时候张维城受友人之邀前去远征军中做一粮草先生,也正是在那时候认识了还只是一个小军官的姜瀛。后来两人一同受到将领羽呈的提拔,说是同门兄弟也未尝不可。
“你不也是如此?”
“唔。其实要说的话还是咱刚认识的那阵子你更有趣点。现在的你就真好像一个汇州太守一样,就感觉非常没劲。”
“我本身就是汇州太守,而且我经常听不懂你到底所言何意。”张维城摇摇头,“比起这些,还是在面圣之前说点正事吧。”
“是想单独和我说的事?”姜瀛挑眉。
“是,”张维城停下脚步,语气犀利,“为何要对羽家动手?”
“还真是单刀直入,”姜瀛也停下脚步。
“两年前,在帝都开展的清洗活动。无数宗祠党势力遭到清算,羽家自然也不例外。当年你落魄之时我去见你,你并不是这么说的。你难道忘记了羽家对我们的恩惠了吗!”
“陶安......老师已经死了。”姜瀛幽幽的说着,“你觉得没有老师的羽家,还是原来的那个羽家么?”
“什......”
“我如果不那么做,是不可能重新回到帝都的。皇帝也依旧会是一个傀儡,被六大家族把持,这样的结果你难道愿意看到?更何况,”姜瀛抬头望向天空的流云,“我所敬重的,也只是老师一人而已。”
“我自然不愿意见到那种事情继续发生,但是我认为,事情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才是。”张维城态度坚决。
“呵呵,陶安你还是这么天真,”姜瀛摇了摇头,继续朝前走去,“不说这个了,反正事已至此,还不如想想当下。法莲教的事,陶安有什么判断?”
“我想要说的一切事项,都已经在之前寄给你的那封信中全部写明,”张维城也跟上,“至于更加细致的问题,我认为还是在圣上面前一并说出为好。”
“包括你让我安排那孩子进稷宫?其实我一度以为你永远不会让我帮忙做这种事情来着。当时看到信中内容,我还诧异,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你亲笔所写。”
“言重了,事实上是一友人建议我......罢了。温伦也确实是可造之材,让他呆在杭城只会埋没了他。既见璞玉,定是不愿让其蒙尘。”
“你说是那便是了。”姜瀛耸耸肩,“说实话我也不擅长教导学生。”
“明明是帝师?”
“嗨,也就是挂个名罢了。圣上毕竟尚且年幼......其实我觉得比起这太清宫,稷下学宫明显要适合他,”姜瀛叹气,“陶安,这可不是我藐视圣上。我只是以一个老师......或者说友人的角度评价而已。可别跟人乱说啊。”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禁城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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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你竟然胆敢!胆敢对本大人出手!”姜磊双手捂着自己两边都被打肿的脸颊,坐在地上惊恐的向后挪动。他的身边是一众被横七竖八打倒在地的其他稷宫学员,所有人都痛的哀嚎。
孙天诺活动着手腕,“就算这个时候告诉你我是为了救你你也不会相信吧。总之,”他走到姜磊面前,居高临下的用恐怖的语气一字一顿,“你**又算哪家的大人?别给我像野狗一样在这里狂吠不止。滚!”
“你!你你你,你给我等着!”姜磊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带着他的小弟屁滚尿流的跑掉了。
“结果还是搞成了这副样子......唉。”他回头,身后的青衣女孩居然一直没走,但是将剑从腰间解下,抱着剑静静的看着孙天诺。
“总之就这样,感谢你没在我面前闹出人命,”孙天诺想着刚才奚温伦给他行礼的模样,也不伦不类的行了一礼,“那我先走咯。”
“慢着。”
不知何时,小巷口又站了四个男孩,看起来都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是姜磊的援兵?这么快的速度?孙天诺按动手上的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反正已经打了一架,那么再打上一架也算不上多。
“千秋,你没事吧!”其中一个看起来儒雅文弱的男孩向这边担忧的喊道。
“我没事。”这是青衣女孩第一次在孙天诺面前开口,声音清脆宛若黄鹂。
“哎哎,怎么把剑解下来了......乖乖,快挂回去。”一个看起来十分壮实的男孩语气仿佛哄小孩似的,拿下女孩抱着的剑重新挂回她的腰间。看起来像是担心孙天诺打不过姜磊等人将剑解下准备出手,后来发现没有出手必要于是就将剑抱在怀中的样子。
“说起来刚才看到姜磊那伙人狼狈不堪的跑掉了,”一股文士之风的男孩看向孙天诺,“千秋也没有拔剑......莫非是这位?”
“啊。这也算不上帮忙。”孙天诺连忙说。其实是不想看着那几个家伙就那么不明不白的被杀死罢了......好歹也是条人命。
“莫要谦虚,不然千秋拔剑的话,这事估计就大了。还是要感谢这位兄弟。”
“呃,不知各位怎么称呼?”
“我叫羽落,”男孩向着孙天诺拱手,“那边的那个是洛九渊,那个壮汉是苏厉,一直没说话那个叫司寇独行。啊,他不是不高兴,只是个人不太爱说话而已啦。然后她......竹千秋。我们在稷宫是一个组的,也各自都是好朋友。你能出手救下千秋,实在是感激不尽。”
“都说了不用客气......你们也是稷宫学员?”孙天诺问,“我还以为稷宫的人都和刚才那个什么磊是一路货色呢。”
“当然不是啦,稷宫好歹也是东陆第一学府,里面人也多,有姜磊那样的二逼,自然也有正常人啦。”苏厉热情的搭住孙天诺的肩膀,“只不过姜磊仗着综合成绩第一,而且还是如今朝廷大火的威懿侯的侄子,所以才那么**啦。”
“呃,那个......”
“你帮了千秋的忙,那你就也是我们的朋友。”一直没出声的司寇独行发出如他表情一般的毫无波动的声音。
“这么半天,还没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洛九渊也走了过来,拱了拱手。
“孙......孙天诺。字国靖,叫我什么都行。”孙天诺想了想,觉得没必要隐藏,还是说出真名。
“孙天诺,孙家......兄台是孙家的人?莫非也是在稷宫进修?”羽落问。
“没有,不是那个牛逼的孙家。”孙天诺坚决否认。
“也是,天下那么多姓孙的,也不用那么在意啦。”苏厉大力的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正好我们几个今天出来也是出来耍的,孙兄不如一同?”
“好啊。”正好闲得无聊,这几个家伙感觉结识一下也完全不坏。孙天诺瞟了一眼青衣的竹千秋,她那没有表情的脸上似乎也隐隐展露出一丝微笑来。
“启禀皇上——威懿侯姜瀛,汇州太守张维城求见。”
听到太监尖着嗓子的通报,正在处理奏折的皇帝洛九天疲惫的抬起头,“好,让他们进来吧。”
“宣——威懿侯姜瀛,汇州太守张维城~!”
虽然如今的洛九天也不过十五岁年纪,但他毕竟是皇帝,加上三年前才刚夺回权力,宗祠党也仍旧虎视眈眈如群狼环伺,肩上的重担可想而知。原本他是想在这偏殿不受打扰的把积压的奏折处理完毕,侍从也只有刚才那个小太监而已。结果还是被这个为数不多知道他在这里的人找上了门。
“臣姜瀛/张维城叩见皇上。”
姜瀛和张维城从正门进来,同时向着洛九天跪下。再洛九天说出免礼赐座后才站起,坐到一边椅子上。
张维城心中微微一动。他还以为姜瀛作为夺权大功臣兼皇帝老师,而且姜瀛本人也是个二流子,已经不会遵从这些礼数。
说起来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圣上。从先帝驾崩之时他就一直在外地为官,自然没有什么机会见到这位皇帝的脸来。他忍不住抬头悄悄打量这位还不过志学之年的皇帝。三年前,也就是在他只有十二岁的时候,他就联合自己旁边的这位威懿侯从宗祠党手中夺回了属于自己的权力,那样的一个孩童,又是如何能做到这种程度?
洛九天尚未完全褪去稚气的脸上表情严峻。过了片刻,他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手里的笔随便一扔,下巴往桌子上一放,竟整个人都变得慵懒了起来。
“这一天一天的奏折真就如此之多?姜瀛,你作为朕的老师,也不知道给朕分分忧?”洛九天自暴自弃般把一摞奏折往桌上重重一拍,“就不能帮我来批点?反正也就随便看看盖个章,朕今天从辰时就开始批一直批到现在,手腕都快要写断!”
“这都是陛下自己的事,”姜瀛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臣下可不敢僭越。”
原本皇帝的这些奏折是有不少会由司礼监进行批红,本不至于全部亲力亲为。然而这个制度如今已经变得名存实亡,而演变成这样居然是是因为先皇神武皇帝洛洪纪的原因。司礼监的批红与内阁的票拟,两者本来其实就是起到互相制衡的作用;而神武皇帝的出现让一切的弯弯绕绕都变得不再有必要。
至于事务数量的问题,则更用不上担心。神武帝颁布政令,臣子上奏必须要有充足必要的理由,否则将进行惩处。这样一来那些因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上的奏折就减少了很多,但即使如此,剩下的数量实际上也是不可小觑的。但是神武皇帝总是事无巨细的亲自将它们全部解决完毕。他在位的时间几乎不是在亲征就是在亲征的路上,即可便如此也从来不会耽误任何一件事,这种效率几乎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了。也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积劳成疾,最后便早早地撒手人寰了吧。
“朕知道,朕也就能在你面前发发牢骚......啊。”洛九天抬起头,突然看到了不知该作何表情,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的张维城。
“陛下不用感到尴尬,汇州太守张维城和我是同一个了老师,算是自己人,没啥的。比起这个,”姜瀛看向张维城,“他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向陛下禀报。”
“哦?有何事?”洛九天打起精神,“汇州太守?哦哦,好像是有说你进京这一回事......”
“是臣下提出进京当面禀报,陛下当时同意了,”张维城道,“不知陛下可曾听闻‘法莲教’?”
“法莲教?”洛九天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朕未曾听说。是什么新兴的宗教?听这名感觉有点像是从西陆传过来的。这是何意?”
“非也,”张维城摇摇头,“这法莲教虽然听起来像是什么不知名的宗教,实际上它也确实渗透进了很多百姓的日常生活当中。但这法莲教,它的真实身份是,”张维城微微一顿,“乱党反贼。”
“反贼?”洛九天一愣,“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告知?”
“不敢不告知。实际上是因为待臣下察觉之时,这法莲教的规模已经暗中壮大,甚至有些人还暗中渗透进一些官府衙门之中。臣下曾在汇州衙门之中排查到一法莲教党人,经过审问,得出了一些情报。”
“不要卖关子,快讲。”洛九天微微皱眉,心里认真起来。反贼,这可并不是什么小事,要知道整个大洛历史上就没出现过多少正儿八经的反贼。更何况甚至已经渗透进官府之中。汇州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又能如何?
“陛下也不必过于担忧,”张维城看出洛九天心中所想,“这法莲教就发源于汇州一带,想必其他地区还暂且不成气候。火势尚弱,还未成燎原之势。”
“嗯,”洛九天揉了揉眼眶,“爱卿刚才说审问出来了些情报,都是些什么玩意?”
“启禀陛下。这法莲教众虽然实质是反贼,但是它表面上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宗教而已,”张维城说,“教中也不乏那种会用术式之人,譬如为久旱之地呼风唤雨,又或者是将疯癫之人心智恢复正常,遗失之物失而复得。也正是因为这些术式深入日常且极其实用,因此法莲教在百姓之中还算是声望颇高。”
“什么意思?难道就是因为这些蝇头小利,朕的子民就打算去拥护那帮反贼?”洛九天不悦道。
“虽然在一般百姓眼中,他们看起来并非反贼就是了。”姜瀛解释道。
“并且臣下通过审问还得知到,汇州地带以及周边其他地区,几乎每一个村庄都会有一处法莲教的窝点。村民们若是有求于他们,便会前去那个窝点与教士联系,然后得到帮助。这当然不会是无偿的,法莲教在帮助百姓的同时,也会让他们支付一定的代价。”张维城道。
“支付代价么,”姜瀛啧了一声,“这听着还真不像什么好话。”
“所谓的代价只不过是让受帮助的百姓皈依法莲教而已,”张维城摇摇头,“看起来似乎非常简单,甚至不用花费一个铜元,只是需要每日前去教会听讲,所有名义上皈依法莲教的百姓都会聚在那里。但是正是在那每日一次的讲会上,法莲教的教士大肆宣扬他们的那套反贼教义,对百姓进行潜移默化的洗脑,将普通的百姓变成真正的反贼邪党。久而久之,他们的规模便将愈发扩大......若真如此,天下危矣。”
“啧,邪教,”洛九天不爽的扣了扣桌子,“莫非那些邪党真会那种呼风唤雨驱雷策电的邪术?”
“我想他们大多数应该是不会的。但是其中应该也不乏真的术士存在,”姜瀛开口道,“臣曾见过西陆的魔术师,在他们手中一切皆有可能,只是需要所谓的‘魔力’来支撑。理论上若是魔力的储量无穷无尽,那颠覆整个大陆都不是完全不可能。”
“嗯,”洛九天认真的点了点头,“听不懂。不过朕明白了,法莲教邪术一事并非空穴来风,事态紧急,必须迅速处理。具体操作......嗯,朕心中有点谱了,具体还是先容朕慢慢思量。爱卿若是再无他事,就先回吧。”
“禀陛下,如今可没有时间让陛下慢慢思量!”张维城厉声说道,“那帮反贼早已经不想等待。而他们作乱计划的第一步,正是帝都!”
“什么?”洛九天闻言似是一惊,“帝都?他们怎么敢!而且你不是说他们只是出没于汇州一带吗!”
“陛下,刚才也说过,这支反贼的规模已经成长到我们无法预料。这也是因为法莲教迄今为止仍在幕后没有正面暴露......就意味着敌暗我明。而如今两天之后便是上元佳节,帝都的上元灯会又是一件大事,事到如今更不可能下令停办。若让臣下选择动手时机,想必也会如此吧。”
“然而上元灯会前后,包括此时,帝都的防卫能力和战时相比也不会逊色多少。如此天网,那些反贼又该如何混入?”
“很简单,”姜瀛说,“有内应。”
“谁?”洛九天目光如炬。
“宗祠党。”
“姜瀛!”张维城猛地站起,怒视着姜瀛。
“冷静点陶安,”姜瀛淡然的看着愤怒不已的张维城,“我只是道出事实。你用自己的脑子好好想想,就会知道我并不是随口乱喷。”
两人对视片刻,张维城默然坐回了位子上。
“但是宗祠党那么多人,谁又能猜到究竟是谁充当的内应呢。更何况其实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是宗祠党都未可知,”姜瀛耸了耸肩,“这个问题的答案,会有人告诉我们的。陛下,目前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加强排查,尽力维护这上元灯会了。”
“好,姜瀛,此事全权交给你来处理,你放心去做即可。”洛九天点点头,“朕自然也会想办法。呵,真以为朕这两年就只是安安稳稳的在当太平皇帝了?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的话,尽管向朕提。”
“谢陛下。”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洛九天和姜瀛对了个眼神,起身将身形隐藏到帷幕之后。片刻后大门洞开,一名军士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
“大惊小怪成何体统!”姜瀛猛地站起,“出何事了!”
“又是,又是......”军士上气不接下气。
“又是稷宫的那帮混小子?”姜瀛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带我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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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大!大!!”
“小!小!小!小!!”
帝都太阳门附近的一间不起眼的小赌场中,里面的人正分成两派,所有人都红着眼睛,不顾形象的竭尽全力狂呼乱吼,就好像吼声能改变骰子的点数一样。
赌场正在进行的游戏只是最简单的赌大小,但有时越是这种简单的游戏越能激起人们的兴趣。赌场小二揭开一个个扣着骰子的盅子,赌赢的面露喜色大声欢呼,输了的也并没有唉声叹气,反而对着下一轮赌局跃跃欲试。
“好家伙,牛逼啊孙兄!”苏厉笑着一巴掌拍在孙天诺的后背上,差点把他一口老血给拍出来,“这是连赢了几轮了?一个铜元的本都快涨到一个银元?”
“小把戏罢了,也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吹牛逼的事,”孙天诺嘴上谦虚着,内心却十分受用,“去年的时候在江南遇到了一个老骗子,和他学了一点这种赌博的技术。虽然连皮毛都算不上,但是在这种小地方也算是够用了。”
“孙兄孙兄,能不能教教我?”旁边的洛九渊看起来也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你还是算了吧,你这身份学这个可不像话,”苏厉佯装嫌弃把他拨到一边,“让孙兄教我就行了。回头等我学会了,我再教你。”
“啊?怎么这样......”
孙天诺看着面前玩笑的两人,心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向往。他自幼离家,一直跟随师父在江湖上飘摇,从来不曾有过这般同龄好友。或许当时留在家族也不是坏事,不然自己也许今天也能成为稷宫中的一员,结识一帮这样的朋友,每天再揍一揍姜磊那种混混,那种日子感觉倒也不坏。
这间赌场的氛围孙天诺也觉不错。虽然是赌场,但是基本没有多么大的赌局,只是供大家消遣作乐而已,根本不会出现那种瞬间暴富后精神失常的**或者一时上头输光家产当场自杀的可怜虫。孙天诺曾亲眼看见教自己赌术的那个老骗子因为一场赌局失去了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做出那样疯魔夸张的表情动作,也是第一次看到那样惨烈恐怖的死法。回去之后他大病了一场整整卧床三天,还是白叶茶给他服用了静心凝神的丹药后才渐渐好转。
他看向不远处的竹千秋。女孩站在离他们稍远的角落,靠着墙静静的看着赌场中间的骰子盅。
“羽兄,”孙天诺悄悄问旁边的羽落,“那姑娘是在干嘛?从刚才开始就一声不吭的,是还没缓过来?”
“嗯?哦,孙兄说的是千秋啊,”羽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苦笑一声,“当然不是,她一直是那个样子的。你看她好像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其实也是在参与这个赌局。”
“何意?”孙天诺没听明白。
“以前我也有过和孙兄刚才一样的疑问,所以就问了问她。千秋当时跟我说她是在心中猜测大小,这样赢了会有些开心,输了也不会觉得多么可惜。”
“没有赌注可称不上参与赌局,”孙天诺摇摇头,“不过这样倒也不坏。耍就是了。那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是没猜中?”
“这就谁也不知道了,”羽落说,“她从来都不太展露自己的内心。千秋虽然是稷宫学员且为竹姓,但实际上......咳,没有身份。听说从小生活的就很不好,渐渐的就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看起来才像是对谁都很冷淡吧。”
“原来如此。”孙天诺又看向竹千秋。女孩只是静静的看着那里,仍旧是没有表情。
“话说你们还有一人哪去了?”孙天诺突然想起来,“就是那个高高的,和面瘫似的那个。”
“哦哦,你说独行啊,”羽落无奈一笑,“他从来不喜欢这种地方,现在一般是在外面放哨吧。”
“放哨?”
“是啊。实际上稷宫里校规不让我们学员出入这种地方......而且其实我们现在是翘课来的......嗯?独行你怎么进来了?”
孙天诺一转头,发现司寇独行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而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到。
“孙兄不用诧异啦,这小子毕竟是司寇家的,能做到这种程度也是很正常的啦。”苏厉也走了过来,“出啥事啦?学宫里来人审查了?”
司寇独行摇摇头,“姜磊。”
“这是收拾还没挨够,”苏厉活动了一下手腕,“多少人?”
“很多。很急。”
司寇独行话音刚落,赌场的大门就被人一脚洞开。一群穿着青白色衣服的年轻人呼啦啦的涌了进来,有的手里还拿着棍棒。
“人数有点多,”苏厉低声说,“处理起来有点麻烦。”
“能打过?那不打?”
“打......也能打,”洛九渊压低声音,“但是,那样会花费许多时间。而且如果打起来闹大惊动了学宫的话,姜磊他们没事,但是我们有些人......吃不起严重的处罚。”
“嗯,我明白了。总之就是不动手就是了吧。”孙天诺说。
“叼毛,我就知道你们他妈的在这里,”为首的果然是姜磊,此时他肿着脸颊却还在放狠话,看起来颇为滑稽,“那条庶民家的野狗呢?哦对不起,在座的各位好像都是庶民家的野狗,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太明白?哈哈哈哈!”
“姜磊,你不想活了?”洛九渊平静的开口。
“哎呀呀,我还以为这谁呢,原来是洛九渊大人呐,”姜磊的气焰并没有收敛反而更加高涨,他走到洛九渊面前压低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几斤几两。你也就是洛家分家的一个废物而已,真以为姓洛的就都是皇亲国戚了?”
“搞不好还真是皇亲国戚,那到时候你不就要被杀头了?”姜磊脖子上突然传来一阵凉意,孙天诺悄无声息的从他身后出现,“不敬皇家该诛九族,你说到时候会不会连你那个威懿侯叔父都一块诛了?”
“你放屁!我叔父可是帝师!皇帝的老师!就算是圣上也敬重他三分!”姜磊虽然还在嘴硬,脖间的凉意已经让他额头浮现冷汗。
“呵呵,玩笑而已,毕竟谁也不想把事情搞太僵,”孙天诺微微转头瞥向身后,姜磊带来的那帮人虽然都有动手的想法,但是看到自己的老大被人控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之前得罪了你,你带这么多人前来,就这么让你们走,你们面子上也不好看。我们也不想把事闹太大,不如来整点别的如何?”
“什么别的?你在说什么?”姜磊咽了口唾沫。
“这里是赌场,不如你我赌上一局,你觉如何?”
姜磊思索片刻。实际上他倒也不想把阵仗搞这么大,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说实话,以前也不是没带着一大帮人和那伙人打过架,但他们每次都如入无人之境般把自己打的遍体鳞伤甚至还能全身而退,更何况这次他们还多了个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茬。再加上因为自己之前的作为,实际上叔父姜瀛已经警告过他......
“赌就赌,”姜磊干笑一声,“真以为我怕了你?赌什么?”
孙天诺一笑,松开了在姜磊脖子上的手。姜磊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他看清了孙天诺手上拿着的东西。那只是一截细长的柳条,端口新鲜,看起来像是从树上刚扯下来的。
羽落众人也是一愣。刚才孙天诺背对着他们,他们也以为他手上拿着什么武器。
“这就是我的赌注,”姜磊刚要发怒,孙天诺从怀里拿出的物件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你可以看看。”
“这是......上品的和田玉!”姜磊一眼就认出孙天诺手中物件质地。那是一块玉佩,白皙簇拥着中间的那一点绿。
“不错的赌注。”姜磊所为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很热衷于这种玩意,所以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很有分量的赌注。
“你也不用想了,”孙天诺走过去从姜磊的口袋中扯出一块洁白的牌子,“你输了,把这玩意给我就行。”
那是姜磊的象牙名牌,象征着他稷宫学员的身份。但这并非不能补办,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经济价值上完全无法和孙天诺的和田玉佩相比较,更多的则是......精神价值。孙天诺提出将它作为姜磊的赌注,更多的则是羞辱。
“呵,没问题!”姜磊大怒,一把夺回腰牌,“怎么赌!”
“嗯......”孙天诺假装思索,片刻后开口道,“也不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这间赌场最多的是骰子比大小,那我们也来这么比,如何?”
“好!”姜磊恶狠狠的盯着他,“输了你可别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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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则确实很简单,两人每个人三个骰子,同时摇晃骰子后准备打开,然后比谁的点数更大而已。不过有一些类型的点数比较特殊,比如三骰子同点被称作“豹子”,最终点数之和要乘三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打开盅子前可以先观看自己的点数,如果觉得自己没有胜算可以直接弃掉,”孙天诺说,“这样虽然会输掉这局,但是却可以保留更多的筹码。其实很简单,就只是很普通的运气游戏而已,”孙天诺看着赌桌对面的姜磊,“你觉得我们两个谁的运气更好?”
这种赌博方式有点类似于西陆的扑克游戏,只不过将扑克的牌面换成了骰子就是了,这也是孙天诺和那个人学会的。
“哼,”姜磊似乎不想多说话,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紧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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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赌注都被换成了100个银元用来充当筹码,每一局的底注是6银元。选择不弃的人可以随意加注,当有人输掉所有筹码之后,就宣告赌局结束。
“我曹,又输了啊。”孙天诺挠了挠头,看着自己骰子。只是可怜的“122”,完全比不过对面姜磊的点数。
“哼,”姜磊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到的笑容,“这样的话你就只剩四十二枚了。我还以为你是多有自信才敢和我打赌,结果也不过如此啊。”
“孙兄,”羽落走到孙天诺身边,面色担忧的在他耳边低语,“孙兄不必为了我们做到这种程度。姜磊那种人也不必和他客气,如果实在不行,孙兄只管离去,我们挡着他便是。之前因为我们争斗而被学宫处分的次数也不少,也不差这一次了。”
“不用在意,那玉佩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输了就输了,”孙天诺随意的挥了挥手,“羽兄不必担心。看我一会赢他便是。”
“呵呵。”姜磊心中冷笑。
两人再次摇晃骰盅。姜磊揭开自己的盅子。6,4,4,算是中规中矩的点数。他抬头看向孙天诺的方向。孙天诺揭开骰盅后到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让人看不清虚实。
不过这都无所谓。从开局到现在姜磊还从未败绩,自然是有原因的。姜磊看似是抬头观察孙天诺的表情,实际则是看向站在孙天诺身后的一个小弟。此人眼神极好,并且他与孙天诺的距离很远,完全不会被人察觉。
小弟左眼眨了一下,右眼眨了两下。这代表孙天诺的点数和为十二。姜磊会意,立刻推出20个筹码上前,“加注。”
“又是这样吗,”孙天诺打了个哈欠,“也不想浪费时间了。全加了。”
孙天诺把自己的全部筹码推向前方。姜磊心中暗喜,但是表面上还是要装着犹豫一下,“困兽犹斗?哼......那我也跟!”
两人揭开骰盅。
“不好意思,这次好像是我赢了呐,”孙天诺一笑,“看来是我的运气比较好?”
姜磊猛地站起。孙天诺的三个骰子,点数之和确实是12没错。但是三个骰子整整齐齐全是四点朝上,是四点豹子。这样的最终点数则是三十六点,全面碾压姜磊。
姜磊怒视后面的小弟,而小弟只是困惑且惶恐的摇了摇头。这说明他一开始看的并非豹子,如果是四点豹子,那他则会直接眨三下左眼六下右眼。
“怎么了?尿急了想去方便?”孙天诺玩味的看着他,“请便。”
“本大人就是坐久了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姜磊恢复冷静,重新坐了回去,“继续。”
只是一次失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姜磊在心中宽慰自己。但是接下来发生的赌局让他的心一次次沉了下去。后面小弟的点数每次都报的毫无失误,但揭开骰盅后,孙天诺的骰子每次都能组成豹子,甚至连续三次做到六点豹子。最终姜磊只剩下可怜的12个银元,剩下的全堆在孙天诺的面前。
“你,你做了什么!”姜磊怒视孙天诺。
“没什么,就和刚才一样在和你玩啊,”孙天诺无辜道,“大家都在这看着呢。我可啥也没干啊。”
“你!”
“你先别急着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把戏,”孙天诺突然压低声音,“找人偷看?这都是小爷我以前玩剩下的东西。真觉得自己心思缜密滴水不漏?”
“妈的老子就不信了!”姜磊绝望的大喊,从巅峰到低谷的落差已经让他迷乱,他狂乱的摇晃着骰盅,“大!大!给我也出个六点豹子啊啊啊!”
“差不多得了,”孙天诺不轻不重的扣了一下桌面,“你准备摇多久?快点打开吧。”
姜磊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明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赌局,但他却不知何时已经深陷其中。他满怀期望的掀开了骰盅。
1,1,2。这是最小的点数了,甚至连个一点豹子都不愿给他凑出。他面如死灰的看向孙天诺的骰盅。骰盅掀开,盅下赫然是三个六点。
六点豹子。
“这不可能!”姜磊大喊着向后跌撞,“不可能!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刚才就说了,我只是普通的在和你玩游戏而已,”孙天诺走到姜磊面前俯视着他,“拿来吧你。”
他将姜磊如同拎鸡仔一样揪了起来,然后一把扯出他的那块象征着稷宫子弟的象牙名牌,再将他已经成为一滩烂泥的姜磊扔在了地上。他转身对着洛九渊一行人喊道,“玩完了,也差不多该走了。”
“把名牌还我!不然你们哪里也别想走!”姜磊好像突然回过神来,恼怒的爬了起来指着孙天诺大喊。
“嗯?你想玩赖?”孙天诺挑眉。
“呵呵,本大人是输了,”姜磊干巴巴的笑了一声,“但这不妨碍本大人再把它抢回来!”
姜磊重重的拍了一下刚才的赌桌。桌上突然传来“咔哒”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目睽睽之下,孙天诺那边的三个骰子随着姜磊一拍桌面,居然整整齐齐的翻了个面,凑出了一个五点豹子。
“啊这。”一时间万籁俱寂。
“你他妈的居然敢骗本大人!敢他妈出老千!”姜磊瞬间暴怒,“妈的!别让他们跑了!”
“都说了我都没追究你偷看作弊!所以我们其实是扯平了!”孙天诺和几人对了下眼神,“赌无借口,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孙天诺一掀桌子,霎时间赌桌连带着上面的骰子盅子噼里啪啦的朝着姜磊打了过去,暂时拦住了姜磊手下那帮想要动手的小弟。然后他闪身几拳放倒了几个漏网之鱼,冲着羽落他们大喊,“喂!差不多该......跑......”
他看到五人正在毫不留情的群殴姜磊,并且只盯着姜磊一个人怒揍,对他的其他小弟置若未闻。从下手的力度和熟练程度大概可以推断出,他们这么干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其实也是,有这种乐子干嘛还要跑?”孙天诺耸了耸肩,转头加入了围殴姜磊的队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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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姜瀛和张维城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是一片狼藉。而那些当事人们则已经被帝都刑部底下的执法队控制住了,所有人都被力大的军士脸朝地按在地上,完全挣扎不得。
“你们他妈的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们!我是稷宫首席弟子姜磊!我叔父是帝朝威懿侯姜瀛!你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禀告我叔父,让他杀你的头!他妈的给老子松开!......”
张维城斜了一眼姜瀛。
姜磊是当今帝朝威懿侯姜瀛的亲侄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如此,姜磊才能在稷宫或者其他地方作威作福胡作为非。
姜瀛走到姜磊的身边,抬起他的脸,就是重重的一记耳光。
“你竟敢?你竟敢打我!”姜磊猝不及防挨了一记,此时已经昏了头了,“你他妈是不是真的......”
“我他妈怎么了?!”姜瀛怒喝。
“叔......叔父......”姜磊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气焰瞬间蔫了下去,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张维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默默摇了摇头。姜磊是姜瀛的亲侄子,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所作所为皆是在姜瀛的纵容下所导致的。倒不如说,身为帝党的姜瀛,本身对于自己的家族是深恶痛绝的。曾经他因为夺权失败而落魄东陆的时候,也从未见到任何来自家族的支援;如今他恢复身份站稳脚跟,家里的人却又腆着脸巴结上来。
姜瀛松开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的姜磊,环视四周。当他发现这些犯事的还是以前那些熟悉的老面孔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都给我带去刑部拘留所,一人二十板子。”他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背着手就要离去。
张维城正准备跟着他一块离开,却突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看见表情慵懒的孙天诺正全然不在意的被军士们锁着胳膊,看这架势不像是要被拘留而是准备去旅游。
“唉,在帝都每天就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姜瀛一副心累的表情,“要不明年去汇州开个茶馆之类的好了......反正现在局势也已经稳定......”
“海昆,”他对着姜瀛说道,“那个孩子先等会再带他去,我一会有点事想问他。”
“嗯?是个没见过的,你认识?算了无所谓了。话说陶安,你在帝都也没地方住吧?”
“姑且是准备住在客栈。”张维城答。
“不用那么麻烦,这段时间你就住我家吧,”姜瀛想了想,“反正你在帝都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比如就帮我处理处理这种杂事......你看这一天天的,事不大数量到不少,整得我心烦意乱的。”
“也好。”张维城点了点头。
“另外法莲教的贼人此时估计已经潜伏进帝都了,”姜瀛压低声音,“你跟着我到处走走,也许还能有点别的收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