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话,像是一记警钟,在慕长史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他又何尝不想要早些给女儿找一个好人家呢?
但姜青几次上门的样子,丝毫是对思儿不敢兴趣的。
只不过这件事情,说来也未必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毕竟他也不止是慕思儿这么一个女儿。
想到这里,慕长史方才安心了些,夜深人静之时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别人琢磨不透的笑容来。
翌日清晨,他像是往常一样朝着大殿方向走去。身旁的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慕长史虽是昨天被皇上责罚,可眉眼中居然透露出一丝喜悦的精气神。
“慕大人,这可是捡到了什么宝贝?”
说话的是与他同朝为官的张大人,他昨日还听说自己特地送去给慕长史解闷的荣南厨子被原封不动的请了回来,心中念着慕长史心思颇深,难免会一时赌气。
可见到他今日的样子,全然没有负气的样子,张大人倒是有些怀疑那厨子是偷懒才找了那么一个蹩脚的理由。
“宝贝倒是没有找到,若是说能找到就能找到,那你我还何必同朝为官,干脆每日以宝贝度日便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慕长史一心念着将要促成好事,心情自然是尽在不言中。
“哎!休要以此话开玩笑,这里可是皇宫。若是被什么人听到,告诉皇上,那你的脑袋不想要,我的还想要呢!”张大人蹙了蹙眉头,小声怪罪了几声。
慕长史倒是不以为然,这宝贝虽然没有捡到,可自己却能生出一个宝贝来。
“哈哈哈!这自然是玩笑话,只不过我昨日没有来的及细细品味厨子所做的美食,今日可可否再借给老夫一用?”
他的话让一旁的张大人更加摸不到头脑,看来这慕长史不仅仅是心情大好,还是胃口全开。
“厨子要用便用就是了。”这么小小的一个请求他自然是不会拒接,刚想要继续追问慕长史却像是脚下生风一样的离开了。
既然主意已经打定,那事情还是宜早不宜迟。
慕长史从大殿上回来之后,先是命人将一封写好的书信送到了姜青的手中,再是让人请来荣春说是要一同用膳。
不大会儿的时间,餐桌之上已是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荣南饭菜,单单是从气味让已经让人垂帘三尺。
慕思儿还没有等府上的丫鬟叫自己,就顺着味道问了过来。“好香啊!”她嘟着小嘴,本是想要和慕长史撒个娇,却是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荣春。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柳眉一条,顿时觉得胃口丧失了几分。慕思儿双手环抱在胸前,小姐的架子倒是摆的端正。
“你当我愿意来吗?”荣春倒是毫不示弱,既然小王爷的事情已经让两人彻底的撕破了脸皮。那她自然是没有什么顾忌。只不过换做以往,荣春定当是该在自己的柴房中吃饭的。
“哎!思儿,你们同是姐妹,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要伤了感情。”慕长史知道这二人不和,便是打了个圆场,让他们一个坐在了自己的左侧,另一个则坐在右侧。
“老爷莫不是糊涂了吧?这吃饭的时候,哪里有下人上桌的道理?”王氏见状,也不由得不满起来。她对荣春的恨意不亚于慕思儿,尤其是荣春一张貌美年少的脸庞,越看就越是想起多年前一再慕长史的青楼女子。
“小姐、夫人,若是不愿意,那奴婢还是先行告退的好。”荣春倒是不计较,大堂虽是宽敞,但狭小的柴房倒是更能让她过的安心些。
可慕长史却是没有给她离开的机会,将她一把拽了回来,“你这是哪里的话,你与思儿本都是我的骨肉。怎能总是委屈你做一个下人的身份?先前算是我糊涂,让你吃了委屈,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府上名正言顺地二小姐,我们父女今日算是正式相认,以后若是府上有什么人敢要欺负你,那我定是不容的。”
他的话一说完,慕思儿与王氏的脸色大变,她们两个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这荣春做丫鬟的时候就给了她们不少的苦头吃,更别说现在要与她们平起平坐,那以后的日子简直不敢相信。
“娘!”慕思儿最先发作,她将手中的筷子狠狠摔在了桌子上,眼眶一红便是要有泪水流下来,“你可是要好好劝劝爹爹啊……”
王氏此时也是将碗筷放了下来,她强忍住心头的不满,好生说道:“老爷,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可是忘了这个贱人对我们的思儿做过什么?”她将“我们的思儿”几个字说的格外的重。
“手心手背同样是肉,更何况不打不相识,这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慕长史说道,居然还当着众人的面往荣春的碗中夹了一块松鼠桂鱼:“这可是我从张大人手中借来的厨子,你快趁热尝尝。”
他的举动无异于是一枚重磅炸点,彻底的将慕思儿惹得崩溃,她往日里一再想要打压荣春,今日又岂有白白容忍之礼?
“爹!”她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居然不顾及还有下人在场,便是先嚎啕大哭了起来。
可慕长史自当是没有看到一样,此时的眼中全然只剩下了荣春一个人。
慕思儿哭了一会儿,见慕长史不为所动,便是转念拿起了手中的碗筷狠狠扔向了荣春。
“思儿!”慕长史怒喝一声,挡在了荣春的身前,他本是白净的衣服上洒满了滚烫的汤汁。
慕思儿此时也是傻眼了,她只以为自己的爹爹是一时兴起,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为了那个贱人坐到如此的地步。
真是个狐媚东西!不仅要王爷,现在连我的爹爹都要抢去!她在心中暗暗想到。
二十多年前,慕长史不过是一个出身卑微的贫穷人家。他一心向学,父母也都为忠厚老实之人,可奈何多次上京赶考都没能拿下一个成绩出来。
眼看着他的年岁渐长,若是依旧在做官这件事情上死磕,只怕是连温饱都难以解决。
一日他与三五好友去那青楼中喝闷酒,打远处来了个姑娘,那姑娘正端坐在顶层弹琴。
丝竹之声袅袅动人,慕长史只觉得自己宛如在仙境之中一样。
自打那一日起,他便天天沉醉在青楼当中,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看上那个姑娘了。
细细一打听,这人便是青楼的头牌。虽说长相沉鱼落雁闭白羞花,可长久以来却是卖艺不卖身,也正因为得不到的东西成为最好的,被不少王府里的少爷们倾心。
就在别人都嘲笑慕长史啦蛤蟆想要吃天鹅肉的时候,那女子还当真对他的单纯动了心。一来二去之下,女子便想通过关系,将多年积攒准备赎身的银两,拿出来给慕长史买了一个官。
这慕长史也算是在自己的小镇中一时风光,可只等着两人约定之时,本该来帮着赎身的慕长史却迟迟没有出现。
他并非不想要将这姑娘迎娶进门。心中也是清楚自己能够有这样的机会完全是摆人所赐,可这世间并非是所有的爱情都能如此坚硬。
慕长史被流言蜚语所动,就连家中的父母都是一再的不同意这幢婚事,觉得迎娶一个青楼女子,是祖上的侮辱。那青楼女子日日夜夜的等着慕长史,见他这么久都未曾再来,心中倒也清楚,只是可惜了那个时候她已是怀有了荣春。
多年之后,两人再是相见的时候,慕长史的身边早就有了王氏,而那女子也因为私下和人苟合,彻彻底底的沦为一届青楼女子。
“爹!”正当他看着荣春恍惚回到从前的时候,慕思儿这一声才将他唤回到现实。
“你身上可是有什么地方被烫到?”慕思儿的眼眸中还残存着点点泪光,她一个健步上前将荣春重重推向一旁。
“不得放肆!”慕长史狠狠一拍桌子,在坐的众人无一不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慕思儿更是从小到大没有受过如此的委屈,上一次被慕长史训责也是因为荣春的事情。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王氏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她刚是一张嘴,谁曾想慕长史居然将头又扭到了荣春的那一边。
“女儿,你可是愿意认我这个不称职的爹爹?”
荣春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她看着面前的一幕幕只觉得是在动物园中看耍猴的一样。
“这是老爷的事情,奴婢不敢随意发话。”
慕长史苦笑一声,“那你便是不愿?”
“若是老爷执意,那我也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荣春说道。
“你莫要不识抬举!”慕思儿气的直跺脚,她一巴掌就闪到面前这个贱人的脸上。
“只管说便是,别说是一个小小的要求,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想尽办法给你弄到手。”慕长史摆摆手,示意慕思儿不要再插嘴。
“我跟随养母多年,她虽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可毕竟是比老爷对我更加有养育之恩的人,若是我同意,老爷可是能够保存我的“荣”姓?”
“这有何难?”慕长史立即说道。
这样一来,荣春算是在众人面前重新以二小姐的身份亮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