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闭嘴！”他毫不客气地命令道，“你一个剑灵，现在连自己的本体都丢了，到头来还得让我一个练气去帮你找碎片，在这里聒噪什么！”
“这老魔头语气如此笃定，定是有所底气……给我好好的看着！”
脑海中的声音终于闭嘴了。
不知道是被他揭开伤疤闹脾气，还是想到自己有求于他所以乖乖听话了。
总之，它闭嘴了，阿瓜也终于能安心地观察那个老魔头了。
死亡是开始？
他在心中低语了一句，马上被这个可笑的想法逗笑了。
……但是，万一呢？
埋藏在心底的深处，永远暗无天日的地方，一个阴暗的想法仍在蠢蠢欲动。
……万一呢？
如果老魔头真的有办法对抗那神秘莫测的死亡，那已经离开的人是不是也能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可真的要诚心诚意地称呼这老魔头一句“师父”了。
虽然心中暗潮汹涌，但是阿瓜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明的一举一动。
男人刚死没多久，尸体还热乎着呢。
苏明伸出一只手，低语道：
“韬光？”
一点流光突然出现在苏明的身旁。
“没问题，老大。”
也没见它有什么动作，眼前的尸体上突然隐约出现了一个淡淡的虚影，看它的面容，完全就是男人的模样。
一旁的女人已经看呆了，捂着嘴巴看着眼前宛若神技的这一幕，竟然忘记了眨眼。
也就是几息的功夫，一个虚无缥缈的身影便静静地潜伏在半空中，茫然地观察着四周。
这就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苏明心中默叹了一口气。
不清楚其中到底是什么原理，这世界的身体和魂魄之间的联系远比他想象的紧密。
一旦肉体受到超常的破坏，不可避免地走向消芒时，魂魄也就像失去贝壳的蚌，迅速地消散。
正因如此，此世的人才一直固执地认为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但是苏明不是。
先不说前世看过的聊斋志异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各种鬼怪传说，就单单只论他穿越这件事，都不是这个常识能解释的。
从一开始，他对于死亡就没有太多的敬畏之情。
他已经经历过了一次死亡，完全不想再回到那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为此，他竭尽全力地试图逃离死亡。
但这并不代表他敬畏它。
当仙砂还魂箓出世，第一个死者的魂魄被符箓的力量截留在世间时，苏明便已经揭开了死亡的一层薄薄的面纱，并牢牢地攥进了自己的手里。
“这，这……”
脚边的女人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不停地想伸手触碰空中虚幻的那个男人。
而男人的魂魄虽然状如痴呆，但是因为生前相濡以沫的本能，他看着眼前痛哭的女人，也忍不住向女人伸出了手。
可惜他只是虚幻的魂体，每一次，他的手都无力地从女人的身体里穿过，完全无法触碰。
两个苦命的人就这样，明明已经想见，却因为阴阳两隔，永远可望而不可及。
……真残忍，不是吗？
苏明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对苦命的鸳鸯，伸手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往他的魂体中输入了一股灵气。
灵气涌入男人的魂体，
肉眼可见的，原本虚幻的双手突然凝实。
它终于抓住了女人的手。
摸索几下，两人的食指紧紧相扣，一如曾经他们一起度过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女人把男人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嚎啕大哭。
苏明看着一人一鬼终于相见，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粮食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我这里已经解决了。”
“安心活下去吧，别干这些傻事了。”
女人擦了一把眼泪，紧紧抓着男人的手，转过身，一人一鬼一起跪下来，冲着苏明深深地拜了下去。
苏明看着眼前的两个后脑勺，心里很不是滋味。
真是一场悲剧。
他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看清楚了吗？”
赤阳剑灵疑神疑鬼地问道，“那个老魔头刚才做了什么？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个东西？”
“……”
阿瓜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远处一脸欢喜的女人。
一改之前的绝望。
“喂，你听见我跟你说话了吗？”
脑海中的赤阳剑灵喋喋不休，“他成功了吗？那玩意是啥啊？”
“闭嘴。”
“啥？”
“我让你闭嘴！”他突然低吼了一声，“你眼睛瞎了？没看见那个东西的脸和那男人一模一样吗？”
“他真的又复活了！”
“我觉得不是。”赤阳剑灵忽然语气一变，异常认真地说道：“你的心被触动了，对吗？”
“你觉得他既然可以复活一个普通的凡人，那也能帮你复活你的母……”
“闭嘴！”
阿瓜彻底生气了，在心中怒吼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在吼了一声后，阿瓜便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赤阳剑灵平静道：“你没有否认，我说对了。”
“但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件事情，你不觉得那东西有点眼熟吗？”
“想想看，当时你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除了老魔头，还有什么东西？第一天你去修房子的时候，旁边帮你的又是什么？”
它残酷地打破了他心中的幻想：“醒醒吧，孩子。你眼前的只是那个老魔头的邪术而已，”
“这个邪物虽然长着和那个凡人一模一样的脸，但你发现了吗，它永远都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它没有记忆！它就不是他！”
“那个女人被骗了，你也被老魔头蛊惑了，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复活那个凡人，只是从一具尸体上创造出了一个听命他自己的邪物而已。”
“你的梦，也该醒了。”
阿瓜一动不动。
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
只是呆呆望着远处的魂魄。
是啊，他早就知道老魔头手下有一群为他服务的人形邪物。
在他醒来时，身边就有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形邪物。
在修房子时，也有一群邪物在身边忙碌，对一旁的他熟视无睹。
直到两个凡人到这里时，老魔头才隐去了它们的身影。
而眼下他所谓的复活……也不过是又创造了一只同样的邪物而已。
等失魂落魄的阿瓜回到庭院中，打算照往常一样开始做饭时，忽然发现了异常。
米缸竟然满了！甚至在旁边，还堆着好几袋满满当当的米袋。
阿瓜愣在了原地。
诚然，他刚才确实听到了老魔头的话，知道他搞到了一些新的粮食。
但是完全没有想到，数量竟然会有这么多！
老魔头这是去什么地方洗劫了？
他心情复杂，胡乱猜测着这些粮食的来源。
“不对劲……”
赤阳剑灵忽然开口，凝重地说道。
“这些粮食上面有一股奇怪的气息，新鲜的生气，血气，还有一股……死气？！”
它大骇道：“为什么会有死气？死气明明只有尸山血海的死人堆里才能产生，寻常活人触碰一下就要半死不活，丢掉半条命，为什么这上面会有死气？”
“死气……”
阿瓜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词。
不过听见它话中的一处细节，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尸堆？不是刚发洪水——”
“等等！”
他猛地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惊恐地看着这些看起来并无不同的粮食。
“莫非是……”
等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苏明有些心不在焉地。
虽然说碗里的饭确实就是正常米饭的味道，但是只要他一想到这是用自己的血种出来的……嘴里就突然多出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这算不算是自己吃自己？
他心里的感觉异常诡异。
女人解开了心结，吃得倒是很开心。
可自己的便宜徒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也对手里的饭难以下咽。
这又是咋回事？
苏明诧异地看着他，心理异常疑惑。
感觉到师傅的视线，便宜徒弟冲着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端起饭碗一阵狼吞虎咽。
苏明：“……？”
没等多久，忽然从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你吃不吃？不吃给我。”
苏明扭头一看，发现是自己领回来的那只山羊。
此时它正探头探脑地望着自己碗中热气腾腾的米饭，要不是畏惧苏明，恐怕这时候它已经上嘴了。
说实话，正吃饭呢，旁边突然钻出了一只山羊，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你没事跑过来干嘛？”
“就是因为没事啊！”山羊给自己辩解道，“我都做好被割肉的打算了，战战兢兢等了半天，等到天都黑了，结果还是没人过来割我的肉，还突然闻到一股香味……所以我就过来看看喽。”
一边说话，它的眼睛依然紧紧盯着苏明手里的饭碗。
“所以你到底吃不吃，不吃就给我啊！我还没吃过这东西呢。”
苏明看了它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还是给它也翻出来个破碗，把自己的饭拨给它了一点。
“老板大气！老板今年发大财！”
山羊欢呼一声，低头狼吞虎咽起来。
苏明已经麻木了。
你是一只山羊啊，你为什么会喊这个？
但是看着它肋骨分明的瘦弱身躯，苏明犹豫再三，还是把自己的饭全都倒给了它。
的感觉自己和这只山羊有一种诡异的诡异的相似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