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看你精神头不是很足啊。”冢识手里拿个装满咖啡的茶缸，笑眯眯地看着文泽疲惫地走进办公室。
“确实太困了。”文泽都没顾上震惊于那咖啡的巨大用量，就直接放倒重心躺在了自己的座椅上。“我得暂时休息一下，你时不时去看看学生们吧。如果有人想问我问题的话——”
“高中的理科我也还记得不少东西啊，基础性的问题我直接帮你消灭掉。赶紧睡吧，主任。”冢识说完喝了一大口咖啡，胳膊肘搭到办公桌的隔板上，显得有些惬意。
“……行，麻烦你了。”文泽便趴在桌上，很快就进入睡眠。
似乎没过多久，文泽总感觉脸颊有些痒。他太疲惫，不想做出太大的动作，也是因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便只是把发痒的那一侧脸颊埋到臂弯里。
“唔嗯……”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叹息声。
文泽——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都会如此反应——几乎是立刻清醒过来。他回过头，发现羽梓梦萤正站在身后，蠢蠢欲动的小手似乎正要伸出。
“抱歉……我吵醒你了吧，老师。”羽梓梦萤有些难为情地侧过头去。
“不，不，没关系，我正好刚醒。”文泽紧忙整理好被压乱的衣领和头发，“梦萤专门来办公室找我有什么事吗？”
“冢老师说你先在办公室里休息……放学半个小时了也没看到你，实在有点在意。”
“这个不用在意啦……等等，现在已经放学半小时了？”文泽才意识到自己瞬间就入眠并且没能及时醒来。放学前的半个小时是他约定集中解决学生们问题的时间，而今天他算是缺席了。
“大家都知道你很累啦，除非是都不懂事才会来叫醒你。”羽梓梦萤像是看出了文泽的心思，安慰道。
“抱歉，昨晚放纵了才会这么困。不过我没事，感谢你的关心，梦萤。”发现自己在和羽梓梦萤独处，文泽确实是突然精神了些。黄昏的晦暗使办公室里处处都微微泛出朦胧，一种莫名有些危险的氛围悄然形成。文泽没有含糊，迈步伸直手臂够到灯的开关。啪嗒一下，两人之间难解难分的太多缠绕成千丝万缕的缘分在一瞬间便隐藏不见。
“才不是关心你……”羽梓梦萤反驳着，声音很不坚定。她感到有些尴尬，于是从肩包取出一本册子，边翻动边说着，“你没来同学们的问题都是我解决的哦？稍微给我点补偿可以吧？”翻到了那一页，她把册子递给文泽，“这道题……真的不理解……”
文泽看了看题目，有些震惊。“这些都是你下下个学期才要学的啊……”不过他并没有终止解答的意思，继续看着题，“而且这题本来也很难，属于是故意刁难学生们的程度……”
她看着自己的题册，又时不时像是不经意地看看文泽的眼神。每次问文泽题的时候他都是很专注地盯着问题，一副哪怕是把手伸过去视线都能穿过去的架势。他哪里有一点天天心里想着自己的样子呢？就是呢，哪里有一点呢……？羽梓梦萤突然对自己的胡思乱想有些惭愧，很果决地放下了那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想法。
“嗯哼，物理现在很多题都是这样呀。”羽梓梦萤不以为意地嘀咕着。“那个……老师刚才趴在这个桌子上很难受的吧，我来给您按摩好了。”她说完就直接开始揉捏文泽的肩膀。
突如其来的触碰强烈刺激着文泽。那些错失的年月尚且还未远去，失而复得之人已有了身份的高墙。文泽感到鼻子一酸，有点难以抑制复杂的情感。他做出打哈欠的假动作，以此来掩饰自己含泪的目光，他的背影依然是那个坚定而尽责的老师。
羽梓梦萤感到别样的专注。她最尊敬的那位老师，她每周都在当地的广播中听到的那位军官，她总在自己的幻想中与之无话不谈的那位密友……就坐在自己的身前，和自己共同联结着一种迷人而易碎的触感。
“真的……摸到了啊……”羽梓梦萤心里的悸动愈发强烈。她不知道他怎么想，但她觉得这份悸动似乎是双倍的，因两个人的心灵在这一刻已在共享着他们各自的悸动。“我真是一厢情愿……”她暗骂自己，但是又舍不得放下这个妄想。
“好了，其实是钻了你们对微观物理没什么理解的空子。结合它们对撞后能级跃迁的能量变化，联立动量定理能把前两问做了……嗯，看来你前两问做对了。最后一问就属于纯纯在刁难你们的了，属于是偏怪难，就目前来说不建议投入太多精力……但是思路我可以教你……”文泽打断了这暧昧的氛围，开始用心地为羽梓梦萤讲解着。
羽梓梦萤的妄想落空了，有些懊恼，但只能好好听着文泽的讲解。她看着老师写下了复杂的数列式，思维有些飘忽不定。
文泽讲完，他知道羽梓梦萤并没完全跟上，又标上旁页的另一题，说:“这道题最后一小问也是这种数列方法，难度没那么过分，你可以按我写的过程试着做一下。”羽梓梦萤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是我给你额外留的作业哦，开小灶也是有代价的。”文泽挑逗地一笑，说，“时间不限，做完了来办公室让我看看就行，以后这种开小灶的作业也是这样……”
“唔……谢谢老师……”羽梓梦萤的回答有些生涩，她把书放回书包准备离开，看到文泽也站了起来。
“没什么人还在学校附近了吧，我把你送到有人警戒的路段。”
两个人在路上聊了聊这些日子偶发的抢劫事件。他说会守护好学生们的安全，她说她也会保护好身边的人，似乎说了同一句话，却又似乎不是。
路对面的警卫看到两人对文泽敬了个礼，便返身继续履行职责。羽梓梦萤穿过路口，回首又望见文泽向学校返回。他的方向是橘红弥漫的夕阳，她的方向是星云初升的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