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起床啦！再不吃饭要饿死了......”
男人的喊声和粗暴的敲门声钻入耳内。
显然，在这种声音下，人很难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这么想着，我有些不情愿地睁眼。
周遭的光亮并不似清晨。
从黑袋中唤出怀表，显示着上午9时3刻。这个时间对王公贵族而言并不算起晚，但对每日7时准时醒来的我，却是实实在在的赖床了。
奇怪。
我引以为傲的生物钟貌似没有及时叫醒我。
难道是太累了吗？
......
动了下有些发懒的身子，我却没能顺利坐起身。
身体被什么“物体”缠住了。
侧目看去。
米娅小姐还在酣睡，双手却不知何时搂在了我的脖子上。
以及，虽然隔着被子看不清，但从身上的触感却能得知，她的双腿也不安分，整个人说是挂在我身上也不过分。
难怪早上一点寒意都感觉不到，这样会冷才有鬼了。
但半夜经历了这种程度的打扰，我不仅没醒，甚至随眠质量比以往都好，该说是奇迹，还是这本身就是另类的助眠魔法呢？
不论如何，这种零距离的接触已经出现过数次，我多少也产生抗性了......
大概......
感受着少女的吐息，以及身体哪怕隔着衣物也能接触到的柔软触感，我只能再次承认自己所谓抗性并不靠谱。
不过有一瞬间，我希望能维持这个姿势再睡一觉。
但还是算了。
话说这个状况在外人看来是什么样的？
怕是怎么看都像发生过什么吧......
“小哥！听到没啊？你们不会已经走了吧？喂！回个话啊？......”
阿德里安还在门外聒噪，以至于吵醒了对门的旅客，被臭骂了一顿。
我想悄悄从米娅的“束缚”中逃开。
但她就像意识到了我的举动一般，反而搂得更紧了。要不是相比之下力量十分温柔，简直就像真的要绞杀我一样。
“呼。别走......”
“......”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叫醒她，就算不睡回笼觉，多看看少女可爱的睡颜也是不错的。
但门外的某人却是一副我们不出去就不死不休的样子。指望他自己放弃应该是比较难吧......
“米娅，该起床了。”
“唔......早，伊悠。”
门外如何嘈杂都不醒的米娅，在我出声后马上就有了反应。
“早安。”
“伊悠，我好困。可以再睡会儿吗？”
似是没意识到当前状况，停顿半拍后，少女又把脸埋回了我的脖子。
没办法，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不对。
这是溺爱女儿的老父亲吗？绅士风度也不是这么用的。
“该起床了，阿德里安还在等着。”
“抱歉，伊悠......我起不来......”
“......”
不忍用太大的嗓音，我强行抬起上半身，把昏昏欲睡的少女一同带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们.......”
剩下的半句话哽回了喉咙。
我猜得到睡裙这东西在睡觉时很容易被掀起来，但真正看到时还是被震撼到了。
黑色......带着红色的蝴蝶结，这应该就是艾米莉小姐最初给米娅穿上的那条吧，当时米娅还想展示给我看来着。
尽管曾努力拒绝过，如今我还是因不可抗力看到了。
颜色比想象的更黑一点，确实透不到里面。
......
我迅速转移视线。
“米娅，裙子掀起来了。”
“没关系......内裤有好好穿着......”
少女感受到了被吊起的重力，双手却还是不愿放开我。
“......”
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何时才能顺利起床。
反正米娅发烧时我也帮她换过衣服，一回生二回熟，先帮她换好起码能节省点时间。
从黑袋中挑好少女的服饰，我维持着完全瞄不到少女的视角，捻起她的裙摆，往上卷去。
卷到大概胸口的位置时，我停下了。
等等，这东西是这样脱的吗？
下意识就采用了脱上衣的方法，但仔细想来，且不说米娅还挂在我身上，她的头发很长，把肩带拉下来，从上往下脱好像更方便一些......
于是，我转手去摸索睡裙的肩带。
特意规避了视觉，嗅觉与听觉就会变得愈发灵敏。
亲密接触了一整晚，本来快闻不出来了的少女气息，此时又重新出现在鼻腔里。随之而来的，还有细细的呼吸声，以及手与衣物接触的沙沙声。
“......”
然而在肩膀附近摸索了一阵后，我没有找到肩带的位置，反倒把少女的肌肤摸了个遍。
真的，饶了我吧......
我知道自己在做很不得了的事，我心底已经开始产生罪恶感了。
米娅的肩膀就那么一小片地方，为什么找不到......
可能是由于淡淡的羞耻感与烦躁感，我的动作逐渐大了起来，只希望能快点找到那两条该死的带子。
“伊悠。还，还是我自己来吧......”
耳边传来米娅的嗓音，以及些许不自然的喘息声。
哪怕语气再温和，这句话也如平地惊雷，把我的双手吓得飞了出去。
“米娅，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强装镇定。
“伊悠说睡裙被掀起来的时候。”
那不是一开始就醒了吗？！
完了。
从她的视角来看，我不就是个趁她睡觉突然对她上下起手的变态？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哟，肩带滑到了手臂上，不看过来的话不好找。”
米娅松开我，转身在床上换起衣服。
“我发烧的时候，伊悠也是这样给我换衣服的吧......谢谢。其实......看到了也没关系。”
“......”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默默走到房间角落，心情复杂地打理起自己的衣装。
难道还要说一句恭敬不如从命？
我算是明白了，米娅小姐就是命运给予我的试炼。从我同意和她同床开始，就已经落入圈套了。
那以后该怎么办啊......
每天都和米娅同床共枕，光是想想就觉得糟糕到不行。
......
“伊悠，我穿好了。”
身后传来少女的嗓音。
转头看去。她已换好了一套新的衣服，脸有些红，带着一如既往可爱的笑容。
“好看吗？”
“嗯。”
我点点头，觉得一直盯着不太礼貌，偏开了视线。
“伊悠，以后也一起睡可以吗？昨天睡得很香，连梦都没有做呢。”
“嗯......”
如中了陷阱一般，没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答应了。
这是米娅小姐的无心之举，还是少女特有的狡黠......
不论如何，我已经失去最后的机会了。
还是面对现实吧......
“伊悠，我帮你系上斗篷。”
少女几步小跑，绷带绑成的蝴蝶结轻快跃动着。
“我自己来就行了。”
“伊悠帮我穿过衣服，我也想帮帮你......可以吗？”
她抬头看向我。
“......好吧。”
闻言，少女露出微笑，手指灵巧地捏起系带，不一会儿，就在我的领口处制作出精致的蝴蝶结。
细心地调节好松紧，再把绳结的两端拉成等长，平常随手打个活结的我几乎不会这么做。
感觉有点微妙。
尽管我自诩绅士，希望自己能有穿着正装，打着领结的精致形象。但现实并不允许我那么做。
所以我也一直保持着“想想就好”的态度，只能勉强称上穿着整洁罢了。
粗布制的黑斗篷，扎蝴蝶结......会不会有点奇怪？
感觉就像穿着围裙却偏偏戴了礼帽一样。
但应该没人会在意斗篷的系带扎成什么样吧。
......
“会紧吗？”
“这样刚好。谢谢。”
“嗯嗯。”
这个互动，真的好像啊......
还是不想那么多了。
比起这些小细节，现在更该优先考虑的，或许是如何跟门外那家伙算账......
我无奈地看向房间门口。
名为阿德里安的青年在10秒钟前就打开了房门，看向我们的脸上挂着些许尴尬，身后则站着满脸不耐的旅店老板。
“喂。房里不是有人吗？我都跟你说了他们没退房，要是每个客人都像你这么烦人，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抱歉！真的抱歉！您可以去忙您的了！”
栗发青年的道歉声中，店长骂骂咧咧地下了楼。
直到这时，他才一脸陪笑地重新看向我俩。
“抱歉，小哥......我，我喊了半天，你和米娅小姐都没回我。所以就......呃咳，打扰了。我去买早餐，你们继续......”
“不急，你先过来。”
“呃。”
他不情愿地照办。
“站近一点。”
“小哥，我只是......”
啪。
由于身高不够，我只能抬高手臂送他一个清脆的巴掌。
“啊疼！......小哥！我不是故意的。要是知道你和米娅小姐一间房，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来吵你们啊......”
“我没生气。这个巴掌是昨天就想给你的。”
“不，你肯定生气了......”
他小声嘀咕。
“......我昨天做了什么吗？”
“你记不清了？”
“昨天我喝大了嘛，记不清了。”
“......”
他这副厚脸皮的样子，倒让我生不起火了。
默默看了眼昨晚睡的床，我挤开阿德里安，带米娅出了房间。
“你只要记住，还有下次，就不是一个巴掌这么温柔的了。”
“哦，好，好的。”
......
解决了退房等琐事后，我们走上街道，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时间已过饭点。
虽然腹中空空，但四周随处可见的排泄物，路人毛发上的跳蚤，以及水沟里不明腐败物所散发的恶臭，都让我瞬间没了吃早餐的心情。
人们总说死灵术士会带来瘟疫。
但事实证明，就算没有我们，瘟疫也会看上这些信仰光明的人。
在教廷的歪理下，圣教信徒们不但不保持洁净，甚至以不洗澡为荣，认为身上厚厚的污垢能抵挡住那所谓的“瘴气”，帮自己远离病痛......
清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和那些只把死灵当成一次性用品的术士不同，我会定期保养自己的死灵，为他们消毒。这既是在延长其“寿命”，更多也是为了我自己的感受。
但我大概是唯一一个这样做的人了吧。
死灵术士的优势之一是尸体容易获取，坏了也不心疼。如果魔力够多，随便到个乱葬岗就能获得一支大军，甚至可以把这支军队随身携带。
但我并不在意这些所谓优势。
以我如今的实力，也早不需要那些良莠不齐的死灵了。
......
“我们快一点吧，米娅。”
“嗯。”
看到硕大的老鼠叼着不明肉块从脚边窜过，我决定加速离开这里。
“小哥，又要跑啊......”
阿德里安想起了丢钱的不快。
“你不想找你的钱了吗？”
“想！当然想！难道......找到了？”
“跟上来。”
“诶，好嘞！”
而后的情景一如昨天，我抱着米娅窜梭于人群，阿德里安则在后边横冲直撞，一路被骂声簇拥，倒也没跟丢我们。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这次他把仅剩的钱财抱在了怀里。
丢确实是丢不了了。
但他这样反倒像个当街抢钱的强盗一般，让路过的行人颇为忌惮。
......
最终，我们停在了一家老旧的餐厅前。
布满铁锈的招牌经历岁月的冲刷，已然辨不出字迹，只能隐约识别刀叉的图案。大门内传来阵阵食物的香气，才让人完全理解了招牌的含义。
“小哥，要先吃饭吗？挺好的，跑了这么久我也该歇会儿了......”
阿德里安喘着粗气。
“在这吃早餐倒也不错。”
一只黑色的蝴蝶悄无声息地从餐厅飞出，停在我的掌心。
“嗯？小哥，你啥意思......难道！我的钱在这个饭店里么？！”
“如果钱是你自己丢的，肯定早被捡走了。而若本就是被顺手牵羊，会在这里也不奇怪吧。”
“好！快告诉我在谁身上，我去把他揪出来！”
“别着急。不是说要先吃早餐吗？”
将蝴蝶收进黑袋，我带头走进餐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