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餐厅门，阿德里安便一脸坏笑地看向我。
“小哥，看不出来你还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啊。你说实话，是不是看上刚刚那位胃口和身材都很好的女士了？这可不行啊，米娅小姐会伤心的......”
“......阿德里安，你能不能动动脑子？”
我帮米娅整理好斗篷，以此安抚可能会被阿德里安刺激到情绪的少女。
“你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吗？”
“嗯？哦，是啊！你不是说要帮我找钱吗？怎么又出来了？”
“你猜。”
“小哥你咋这时候打哑谜......啥？！难道我的钱是被刚刚那个大胸女——不是，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要是说早了，你直接动手，我们也不用吃东西了。”
“可是她已经走了呀......”
“别担心，会找到的。”
再次唤出飘忽的黑蝴蝶，这次它却没往远处飞去，而是从旁边的小巷一拐，前往了建筑的后方。
如我所料，那位女士已经在等我们了。
能发现我用于追踪的小手段，大概是魔法师吧。
......
“真麻烦......”
我喃喃自语。
“小哥，你说啥？”
“没什么。待会儿你不要轻举妄动，放着我来就行。”
“嗯？噢~......明白了！惩罚女贼的戏码对吧？我从吟游诗人那听过很多版本了。小哥你多准备点道具，我们要让她连本带利——疼疼疼！别打别打......”
猎兔餐厅并不是周遭空阔的独栋别墅，除了面向大路的正门，建筑周围也遍布着其他房屋。那位女士所处的位置，就是夹在两个建筑间的狭窄空间。
大概十来步的脚程，我们就到了目的地。
出乎意料的，这里并不脏乱，作为少有人经过的阴暗处，想象中垃圾遍布，老鼠扎堆的情景却没有出现在眼前。
我猜大概是那位餐厅老板娘清理的，会把老餐厅打理得那么好的人，应该也无法容忍房子周围臭气熏天。
要是外围区的路有这儿一半干净就好了......
时间临近正午。
狭窄的巷道中，阳光只能照进一部分，却恰好驱走了此处的湿冷。
街道的喧嚣也被房屋隔离。耳边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剩一丝若隐若现的行人声。
“啊呀~，你们真的来了。”
耳边传来俏皮的嗓音。
身材显眼的女士沐浴着阳光，把面容藏在深蓝色的斗篷下，慵懒地靠在墙边。
听声音比想象的年轻。
“所以，几位找我有什么事呢？我虽然不忙，但也不想浪费宝贵的午休时间。”
“大胸......咳，女士！我的钱在你身上吧，快还给我......”
阿德里安迫不及待地开口。
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看向那位女士。
“天气有些凉，介意我也到太阳下说话吗？”
“不介意，请便。”
独自一人向前，我来到恰好能晒到太阳的地方。
“我就不废话了。那位先生昨天丢了的钱袋子，应该在你身上吧？”
我指了指身后的青年。
“嗯哼~~，小先生你有什么证据吗？”
“心知肚明的事没必要试探。我和你一样，也不想浪费时间。”
“好吧，真没意思。好不容易遇到同行，我还想跟你多说说话的......”
少女随意地伸了伸懒腰，刻意展示出腰间的黑袋。
傲人的曲线让人不知该把目光放在哪里......
“......你是死灵术士？”
“bingo~，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似是感到有些无趣，她吐了口气，轻快地小跑到我面前。
“小先生，您的小蝴蝶可真是厉害......钱袋确实在我身上，但里面好多钱呀，我不舍得还，怎么办？”
真难得。没想到我居然能在这里遇到同行。
不过从她的话里听来，大概是不会念及同行之情了......
“女士。你若坚持不还，我就不得不用其他手段了。”
“诶？别那么严肃嘛~，小先生你缺乏幽默感呢。行行行，算我认栽，还你们就是了。”
少女晃了晃胸前的曲线，从长袍下掏出阿德里安的大钱袋，示意他过来。
“那边的高个儿，快接着。”
“嘿。你早该这么做了，女士。”
阿德里安毫无防备地上前。
而我却警觉起来。
就在青年伸手接钱的刹那，耳边传来不和谐的声响。
几道迅捷隐蔽的气息从我背后袭来。与此同时，长袍少女把手上的钱袋往回一缩，让阿德里安抓了个空。
“抱歉，先生，我反悔了~。”
少女吐了吐粉粉的舌头，长袍下窜出几只老鼠，径直往阿德里安脸上扑去。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
如此精心布置的偷袭，对大部分人而言都相当棘手。
比如只看得见眼前的攻击，忽略了背后真正的杀招，又或是察觉到了后方的凶险，只能牺牲同伴保护自己什么的。
可惜她遇到的是我。
我从见到这位女士起就心存戒备了，又怎么会让她的小聪明得逞呢？
......
没有过多花哨的技巧。两条巨大的黑色手臂突然出现，挤满本就不大的空间。
巨大手掌一前一后，一只阻挡了身后的威胁，另一只握住阿德里安迅速后移，让老鼠扑了个空的同时，还把举着钱袋的少女吓退了几步。
巷内马上恢复了平静，好似从未有过九死一生的杀局一般。
“......呜哇~，小先生，这也太吓人了。”
长袍少女语调依旧，却不经意间做出了退缩的动作，显然局势已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我把阿德里安放回地面，展开另一只黑手的手掌。其中缓缓滑落混杂老鼠皮毛的肉泥，落在地上发出令人不快的声响。
“老鼠作为傀儡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但单纯地用它们的尸体做死灵，却缺乏杀伤力和耐用性，对高级别的魔法师是很难奏效的......而且偷袭的布置也不够精致。至少对我来说，那些提前准备好的召唤术式很显眼，想忽视都难。”
“诶~......小先生很好为人师嘛，那能告诉我，你身后的那两个是偷盗者之手吗？ 没想到你能弄到巨人族的尸体呢。”
“这不是巨人族，异化改造的产物罢了。”
控制两只黑手互相清理粘在上面的老鼠碎尸，我一边如实回答。
“单纯地捡取尸体，只能算是拾荒者，作为死灵术士是很难有所突破的。我们和普通的魔法师不同，钻研术式与增强魔力难以有效提升战斗力，所以应当另辟蹊径，研究生物改造的课题。”
好不容易见到同行，貌似还和我年纪相仿，让我情不自禁多说了几句。
类似的话是当年祖父对我说的。
他老人家虽不是死灵术士，却早对死灵术有了极高的见解。
说来惭愧。
越是长大，我就越是看不懂他。
虽然明白他是看中死灵术的潜力，才钻研其中，并让我成为死灵术士的。但对他而言，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为了我这么一个捡来的孩子......
抱歉，我又想太多了......
“......我用的所有死灵傀儡几乎都是通过定向异化的方法制成的，这两个玩意儿说是偷盗者之手已经不合适了，所以我称其为......强索。”
特意做出停顿，我搬出自己引以为傲的作品大名。
死灵术士间的经验交流十分难得，稍微带一点炫耀的感觉应该无伤大雅吧。
百年前的大灾变为世界带来了异化的苦难，也为死灵术带来了新的可能。实力上限取决于现有尸体的时代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死灵术也有无限可能的时代。
不过。
世人会不会因此正视死灵术，就是另一回事了......
“生物定向异化？这种事真的做得到吗？小先生，你不是在骗我吧？”
“信不信由你，我相信也有别人能研究出这项技术。所以......能不能把钱还回来呢？还了就放你走，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收起想要谈论学术的心情，回归正题。
“真的吗？看到身材像我这么好的女孩子，小先生难道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抱歉女士，我没什么想法。钱放在原地，你就可以走了。”
“别这样说嘛，小先生你那么强，很让人仰慕呢，如果能得到你的庇护，说不定让我做什么事都可以哦？”
少女脱下兜帽，扎着发辫的银色长发倾泻而出，露出绝对称得上万里无一的姣好面容。
“你已经有一个女伴了，多一个不多，就把我也收了如何？她应该没我漂亮吧。”
“......”
女士，米娅一点都不比你差，请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了。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请别误会，我没有任何收留她的想法，只是无法笃定她的下一步行动而已......
是真心有意投降，还是在为自己的小动作争取时间？
两者都有可能。
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绅士原则，我不希望主动攻击无敌意的人。
但这条原则好像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起来了......
“伊，伊悠......”
思索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就在我即将回应的微妙当口，米娅却凑上来轻轻拽了拽我的斗篷。
我低头看去。
她不知何时脱下了兜帽，水润可爱的眸子怯怯地看向我，目光有些躲闪，好像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没说。
“......”
好吧，米娅小姐，你赢了。
托你的福，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可怜兮兮的模样，以及......虽然不太想承认，差点下意识就搂到怀里了。
咳。
至少对我来说，米娅比对面要可爱得多。
那位银色头发的女士，是会在他人松懈时捅刀子的类型......
“——小哥！”
在我分心看向米娅时，银发少女行动了。
伴随着阿德里安惊呼，刹那间，四周满是淅淅簌簌的声响，成千上万鼠尸带着恶臭从下水道喷涌而出，如潮水般扑来。
又是老鼠......是我对同行的要求太高了吗？
不过她倒是学聪明了，知道用召唤术式会被看穿，所以直接把下水道的存货一口气请了过来。
数量确实足够惊人，就是不知道威力有没有气势那么足了。
......
迅速一把揽起米娅，我用弹力术式跳至半空。
下一刻，地面就堆满了浩浩荡荡的鼠群。
我抱着米娅落到屋顶上。
“小哥！没受伤吧？”
阿德里安躲在远处大喊。
“无妨。”
失去目标的尸鼠不知所措地原地乱窜，直到银发少女再次指挥，才彼此互相攀爬，如一座腐肉高塔再次向我袭来......
我抱着米娅，一只只人头大小的怪虫从斗篷下飞出，与鼠群正面厮杀。
死灵傀儡-鬼蜂。
伴随振翅的轰鸣，鬼蜂如一台台绞肉机，用尖锐的口器把鼠山迅速消融，分割成无法行动的碎块。
对面倒也有在反击。
但那些老鼠的啃咬力本就有限，更何况还是一具具腐烂程度不一的尸体，根本无法对鬼蜂坚硬的外壳造成任何伤害。
总之，这位银色头发的小姐在众多良莠不齐的死灵术士中算实力不错的。
但说到底，也就和我十年前左右的水平差不多。
鬼蜂已经是我最弱的死灵了。我中意的餐厅就在一旁，可不希望刚出门就把这一带变成废墟，还顺便让教廷发现这儿有个死灵术士。
小时候祖父让我全力攻击他时，大概也是现在这种感觉吧。
......
局势一边倒，不过几秒的对抗，胜负就要见分晓了。
银发少女察觉事态不妙，悄悄往巷子深处退去。但刚走到转角，就被一只巨大的黑手拦住了去路。
“呀——！我错了！我认输......”
她发出一声尖叫，吓得瘫坐到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