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日里洗冷水澡绝对是一件痛苦的事。
尤其像我这样怕冷的人，哪怕身处壁炉旁，接触冰水时也感觉如受刑一般......
用毛巾仔细擦拭身体，我从椅子上缓缓起身。
这家旅店没有类似澡堂那类贴心的沐浴场所。所谓的洗澡，其实就是提两桶清水到房间里，然后自己想办法解决。
不提供肥皂不说，水量也十分抠门，完全不像是1个金币该有的待遇。
好消息是，水足够干净，不会越洗越脏。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
“我洗好了，米娅，要帮你把水热一下吗？”
“没，没关系......凉水就行了，谢谢。”
米娅背对着我，言语有些慌乱......
为什么她会在我沐浴时和我同处一室呢？
这还要从订房的时候说起。
我本想假意忘记昨天做出的约定，和米娅小姐分房休息，但她似乎并不允许我就那样糊弄过去。
以后都一起睡的话，多订一间房没必要，也浪费钱。
她大概表达了这么一个意思——不过说得更委婉，更有她的风格罢了。
打破承诺也不好，我最后选择了妥协。
那么问题来了。
房间只有一间，也不大，如果互为异性的我俩同时洗澡，想必是相当可怕的事情。
简单的讨论后，我们得出了一个相对靠谱的方案。
分开洗。
我先洗，米娅在一旁看书，我洗好后换米娅洗，我到走廊上等着。
倒不是我有多不在意女孩子看到自己的身体。
首先，我没有脱光，内裤还是留了一条的，并且有足够高的椅背做遮挡。
其次，要求女孩子孤身站在门外等待，很不绅士。
再者，米娅小姐也表示会背过身去，不会看到我......
不过最后一条好像出了点差错。
虽然没特意查证，但我肯定不止一次地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
也就是说，米娅小姐一直在偷看我。
虽然大概什么都看不清就是了。
如果这时候突然问她书里的内容，应该就能看到惊慌失措的可爱反应吧。
算了，还是别逗她了。
......
穿戴好衣物，我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把椅面和靠背擦拭了一遍。
这把椅子是我从黑袋里拿出来的，我不太信任旅店座椅的清洁度。
希望米娅不会嫌弃我只穿贴身衣物坐过的地方......
“米娅，我的水没用完，你可以一起用掉。”
“嗯。谢谢......”
“那我先出去了，有需要随时叫我。”
帮少女留下沐浴所需的物品，我来到旅店走廊，顺手关上房门。
眼前没有任何类似油画的装饰品，灰白的墙上，只有一盏油灯在负责照明。
四周还算安静。
并不是隔音有多好，只是没人说话而已。
我通常不会因为等待失去耐心，哪怕是看着跳跃的烛火，也能让我坚持很久。
自遇到米娅以来，她给了我很多能悠闲度过的时间。
我好像还挺喜欢这样的......
隔着房门，房间里传来水被拨动的声音。
“哈啾......”
然后是一记可爱的喷嚏声。
毫无疑问是米娅小姐的。
“哈~啾呜......”
这次有点闷，好像是用手捂住了。
果然不该让她在这么凉的天洗冷水澡，要是像上次一样感冒就糟了。
“......米娅，要热一下水吗？”
我忍不住出声。
“没，没关系，马上就好了......”
少女话音刚落，门里就传来一阵木桶碰撞的声响，以及水被倾倒而出的声音。
噗通噗通——哗啦——......嘭。
最后是柔软肉体与地面碰撞的声响。
“米娅？”
“呜......对不起，我把水弄撒了。”
短暂的沉默后，米娅带着些哭腔回应。
“水撒了没关系，你没受伤吧？”
“唔，我没事的，请再等一会儿......”
尽管有些担心，但考虑到米娅小姐可能还光着身子，我也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在门外等待了一段时间，少女终于招呼我进去。
房间里除了地面湿点，倒也没有多余的混乱。空了的木桶整齐排列在一起，椅子也被擦拭过，显然是被特意整理了。
“伊悠，昨天说好的，那个......可以跟我讲讲吗？还是说今天不方便？”
少女穿着柔软洁白的睡裙，站在床边搓着衣角。
“......”
沉默两秒，我才反应过来她的意图。
生理课......
我还寄希望于一直不提，就能尽量把这事拖久一点。
然而不止一次的事实证明，这位好奇小姐虽然失忆了，却不代表她的记性不好。
难道她不说话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这些事情吗......
“我知道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不如坦诚面对。
只是普通的知识补充而已，跟教授语言文字一样，没必要感到羞耻的，大概。
但是。
该怎么教？
我对此可一点草稿都没打。
......
赶鸭子上架般的，我搬过椅子坐在米娅面前，示意她做好准备。
少女不自然地整理了睡裙下摆，坐到床边。
“......”
一时间，空气沉默得令人窒息。
甚至让我萌生了逃遁去洗手间的想法。
“米娅。”
“是！”
她突然绷紧身体。
“......别紧张，就像平常上课一样，好吗？”
“好，好的。”
我察觉到问题出在哪儿了。
这种面对面近距离说法的方式太过刻意，简直是逼迫人去观察对方，目光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叹了口气，我再次起身，到米娅身边坐下。
与此同时，少女默默夹紧了双腿，却有意无意地往我这靠了靠。
刚沐浴完的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那我开始讲，你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跟我说。”
我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开口。
“嗯。”
“首先......身体结构上，男女是有差别的，男生有......呃咳，你知道器官是什么意思吗？”
花了好大力气，该说的东西我还是没能说出口。好在一个牵强的问句缓解了话说一半的尴尬。
“器官？眼睛，心脏这样的？”
“对。”
“嗯，明白。”
米娅轻声细语地答复着。
“那我继续......不同的器官有不同的职责，他们一起支撑起了生物的活动。男女，或者说雄性与雌性，身体的大部分构造是相似的，但负责......繁衍的器官有很大不同。”
我临时换了种说法，以避免自己需要说出那器官的名称。
“繁衍？”
“指的是增加后代的行为，或者说，物种让自己的数量增加的方法。有些微小的生物能通过分裂进行，而人这样的生物，则需要不同性别两人间的......配合，生下子嗣。我们一般称这样的两人为夫妻。”
我强行替换了一个动词。
“配合......是生下小孩的方法吗？”
“......可以这样理解。你以前听过或学过类似的知识吗？”
“不知道，应该没有......”
少女两手不停在腿上摩挲着，似乎有些紧张。
在我的经验中，16岁的人应该早就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才对。
尤其在这个年代，人们往往比想象的更早接触到这类东西......
被迫地看到，学到，亦或是亲身体会到。
作为人类的三大欲望之一，这虽然不是活下去的必要条件，却是人很希望得到满足的欲望。
尤其是男人......
算了，还是别在这种地方纠结了......
“没关系，今天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尽量告诉你。”
“嗯，谢谢。”
少女调整了一下坐姿，呼吸声略微比平常大了点。
“我之前应该说过，选择另一半是很重要的事......”
我看向壁炉里的火光，暗自祈祷这次教学不会出现奇怪的失误。
“正因为夫妻间的......配合，是相当亲密且深入的身体接触。不一定美好，也包含痛苦，同时代表着愿意承担对未来子嗣的责任......所以你需要选择一个......你足够喜欢，又足够喜欢你的人，才能放心地把身体交给对方......明白吗？”
这样的说法，大概与世间所描述的不同。
强迫、暴力、交易、谎言、背叛和失望，这些才是两性关系在现实中的常态。
而这些阴暗面，我就不与米娅说了。
解释起来很麻烦，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无论如何，只要她还在我身边，我都绝不会让她经历那些的......
少女眨着眼，脸色微红地看向我。
“亲密的身体接触......是怎样的？”
“......”
米娅小姐一下就问到了我最不想回答的点上。
不过还好，不是类似“美好的部分是怎样的”这样的问题。
我自己都没亲身经历过，如果非要我参照别人的描述做出解答，也太尴尬了......
“呃......一般是男方做主导，当然，也不是说女方不能主动......总之，在做完一些准备工作后，男女双方把......接口......连接......”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我了解此事的途径，一是幼时在很多地方被迫看到，二是一些对此有描述的书籍，三是学习生物结构时顺便习得。
这却并不代表我能照抄书籍上的说法。
随口把那些敏感的名词挂在嘴上会出大问题的。
“简单来说，就是男性把用于......诞生子嗣的......物质，留在......女性体内......的过程......”
不行了，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这已经我的极限了。
如果米娅想继续深挖下去，我就强行转移话题吧。
“......”
少女没有马上回话，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怪异的沉默中，我转头看向她，发现她也正在直勾勾看着我。
“伊悠，你的脸有点红。”
“......！”
我赶忙扭过头，把视线放回壁炉火光下的阴影。
“抱歉，我可能有点感冒了。”
这是在撒谎。
“没事吧？会不会难受。”
“小病而已。很快就好了，不用担心。”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另一个谎言打圆场。
“伊悠......”
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近，她毫无征兆地贴了上来，把手臂环抱在我的腰上。
如果是敌人的偷袭，我一定会下意识躲开。
但这位米娅小姐的就不一定了。
一瞬间，我和米娅就变成了十分亲昵的姿态。
“这样会暖和一点吗？伊悠你穿得很薄，也要小心着凉......”
她把脸颊贴在我的肩膀上，轻轻蹭着。
米娅小姐，你这样大概会让我发热得更厉害。
“我没事的，不用这样费心。”
“这是惩罚......进城的时候我给你添麻烦了。”
“......”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对我的惩罚。
要不是米娅小姐后半句接得快，我差点以为她要暴露出爱作弄人的一面了。
话说我和她初遇时，她就说过自己是“恶魔”。
呃，她的意思应该不是这种意义上的恶魔......
但如果她真是这种性格。
好像还挺可爱的......
咳。
我只是觉得一直乖巧懂事的米娅小姐若是突然换了种性格，有种反差而已。
并不是我有喜欢被女孩子作弄的癖好......
“伊悠，接口......”
少女的声音近在咫尺。
闻言，我快速瞄了一眼自己下半身的位置。
还好，裤子很宽松，看不出来......
不对。
米娅小姐不可能是在说这个......
“接口......是指哪里呢？嘴巴？”.
单方面拥抱着我的少女轻抿嘴唇，温热的气息贴近侧脸。
“......不，不是。”
米娅小姐，您要在这种状态下学习生理课程吗？
我讲了这么多，也差不多该意识到了吧......
异性间的亲密接触是要慎重考虑的。
不过，仔细想想，事态发展至今好像也有我的原因，是我一直拒绝得不够强硬......
那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不想看到米娅小姐失望的样子而已。
假如有可爱的妹妹或女儿向自己撒娇，难道还有推开的说法吗？更何况我这种一个活着的亲人都没有的人。
......
“那么，是肚脐吗？”
“......不是。”
她开始用排除法了。
人身上能被称作“接口”的地方屈指可数，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可是很危险的。
不过考虑到可能还得讲到生理期的事，也不可能完全糊弄过去......
“啊......”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米娅羞涩地低下头，把视线埋在我的肩膀里。
“那是......”
“对，差不多就是你想的地方，我们继续下一个话题吧。”
得救了，大概。
我也好奇米娅的下一个猜测是什么，但还是别让她亲口说出来了。
“接下来我会讲一些女孩子应该知道的事......”
就这样，课程有惊无险地进行着。
只要一股脑地说下去，就能最大程度降低少女提问的可能......
我是这么想的。
然而米娅小姐并不配合，总会在我意想不到的时机问出让我难以解答的问题。
其中细节我就不复述了。
总之，在这一个多钟头的时间里，我几乎讲解了一切青春期少女有必要知道的生理知识。
想必米娅小姐对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了更多的了解......
“如果没别的疑问，今天就讲到这里吧。”
深吸一口气，我如释重负。
不论是为回答米娅而导致的高强度思考，还是为了习惯与米娅小姐的亲密接触，都令我身心俱疲。
没错，米娅小姐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我，就像是黏在我身上了一样。
我不止一次地表示惩罚时间不用这么长。
但米娅小姐还是表示希望能分享一些温度给我。
在奇怪的地方如此固执己见的女孩子，各个意义上确实令人暖心......
“谢谢......那还要接着平常的课程吗？”
少女也轻吐一口气，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
“今天就算了。好好休息，消化一下知识吧。”
我已经一点研究的精力都没有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嗯。”
米娅紧了紧环抱我的手。
“我能帮伊悠做点什么吗？”
“......不用了，没什么特别需要的。”
一个多钟头的亲密拥抱还不够吗？米娅小姐的服务态度真是令人钦佩。
“真的不用吗？我可以帮你倒杯水，或者捏捏肩膀。妈妈以前经常让我这么做。”
“......”
平日里干净的饮用水都是我保存在黑袋里的，我一个念头就能装起一杯，不必麻烦别人。
不过米娅倒是提醒我了。
说了这么久话，又被可爱的女孩子纠缠了这么久，我确实口渴了。
至于捏肩膀......
我知道这是种舒缓肌肉与放松心情的方法，只是我出生至今都没有体验过。
既然米娅有心，那让她试试也未尝不可。
我对此还是感兴趣的......
短暂思考后，我从黑袋里倒出两杯水，把其中一杯递给米娅。
“水的事由我来吧......就麻烦你帮我揉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