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米娅的身材可以推测，她的力气不大。
事实也正是如此。
但在体验了一轮肩颈按摩后，我却对力度与痛楚的比例有了新的认知。
事先说明，哪怕在伤口撒上食盐，我也有信心面不改色地挺下去。
大概......
好吧，我承认。论趋利避害的能力，我自认在全世界都是能排在前列的。
所以我负伤的次数不多。
哪怕是不慎摸到木头倒刺这种程度的小伤，也会被我在最早的时间点就规避掉。
我想说的是......虽然米娅小姐的按摩力道还算温柔，但对我而言，也是一种难以忽视的痛楚。
我必须尽全力，才能抑制住表情和逃跑的冲动。
以及不让奇怪的呻吟声钻出我的喉咙......
好在肉体上疼痛往往伴随着快感，人类的身体值得信任，会想方设法地减轻伤痛所带来的不适感。
我好像也能体会到了。
就像吃辣能带来欣快感一样。
这大概也是一些奇特癖好诞生的原因吧。
......
“伊悠，舒服吗？”
少女光脚坐在床上，为我揉捏着肩膀。
“......嗯。”
我背着对她坐在床边。
如果抛开需要维持表情的多余部分，这种疼痛后带来的舒畅感还是值得我给出高评价的。
但前面那个多余部分却违背了放松身心的初衷，以至于让我感到劳累......
是我太小孩子气了吗？
还是说就如克拉拉小姐所言一般，面具戴得太久，就会忘了如何脱下？
就算我表现出和平常不同的一面，也不会怎么样吧。
更何况这里只有米娅一个人......
不行不行。
如果我完全放松了，躯干肯定会像腐肉上的蛆虫扭来扭去，并发出我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丢人声音。
那就不是自作自受的问题了，而是身为绅士的形象问题......
哼哼哼~......
房间里飘荡着少女轻柔悦耳的哼唱声，壁炉里的柴火也忍不住跳动。
我则是那个表现得最平淡的事物。就着昏暗的火光，默默把这场痛苦与快感交织的飨宴吞进肚子里。
米娅小姐，你已经做得够多了，现在就放下双手好吗？或者稍停一会儿让我缓缓。
持续性的疼痛可是最难忍耐的......
“伊悠的肩膀有点硬，不过没关系，多按按就会好了。”
米娅有节奏地捏动着双手，每次挤压我的肌肉时，都会令我的呼吸加重半分。
“是嘛......谢谢......”
“那以后我每天都帮你按摩吧~”
“好意心领了，没必要那么麻烦你......”
“没关系，能让伊悠舒服我也很开心的。”
米娅小姐，你这句话有点怪怪的。
况且，每天这样来一次，我可能真的会绷不住。
怎么办？以耽误研究为由拒绝吗？
还是谎称自己不喜欢按摩？——但这样做有点违背我的本心，并且可能会让米娅小姐难过。
对了，还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
让她轻一点不就行了！
按摩的轻重只是个人偏好而已，并不影响形象......
“抱歉，伊悠，是不是我力气太小了，没什么感觉？”
少女突然问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长时间的忍耐下，我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颤抖。
“以前妈妈也这样，不希望我太累......导致按摩没什么效果。后来我多加了些力气，她才能放松下来。”
少女慢悠悠地吐着句子，整个人却靠近过来，找到了一个更好发力的位置。
然后施加了力道。
“唔......”
从斜方肌传来的刺激感差点让我喊叫出声。
“这样可以吗？我记得妈妈比较喜欢这样的力道。”
少女的嗓音宛如地狱的呼唤，就这么贴在我的耳边。
恶魔。
不对......
说好的让米娅力度轻点呢？
为什么变成这样？
拷问吗？
不行了，快到极限了......
“米，米娅，可以了......”
“没关系，我一点都不累哦，多按一会儿比较有效果。”
少女的双手没有停下。
“那个......”
“放心地交给我吧~。”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为能帮上我而感到开心。
但是......我不行了......
“！”
终于，积攒的痛楚到达了峰值，如熔岩般喷涌而出。
在一瞬极度的紧绷后，我的身体如过载的弹簧般，疲软地往少女身上躺倒而去。
“啊......”
米娅被突然的状况吓到。
由于我身体的迫近，她也顺势倒了下去。
而后，我的脑袋就枕在了少女软软的肚子上。
这回脸丢大了......
我脑子里只剩这个念头。
“伊，伊悠？”
米娅有些惊慌失措。
“对不起......是不是感冒加重了？我应该早点让你到床上休息的。”
在我以为自己的形象要崩塌时，不久前的谎言却巧妙地发了酵。
“抱歉。只是按摩的效果很好而已。”
这不是说谎。
现在的我，感觉身体就如刚出生一般清爽......
“真的吗？不是因为发烧？”
她亲昵地把手贴上我的额头。
“......嗯。额头没有很热吧？托你的福，我现在感觉很好，谢谢。”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又给你添麻烦了。”
少女甜甜地笑着。
“怎么会呢。”
米娅肚子和手心的触感残留在皮肤上。察觉到自己和米娅的姿态，我赶忙起身，用整理衣衫的方式缓解自己的尴尬。
如果就那样睡一觉，应该能有个好梦吧。
开玩笑的......
“那我再帮你踩踩背吧~。”
米娅接着坐起身，抚平床单示意我躺进去。
“......”
怎么还有第二回合？！
踩背......是指让我趴下，然后米娅踩在我背上？
饶了我吧。
虽然我不觉得以米娅的体重会对我造成伤害，但这种按摩各种意义上都太刺激了。
“谢谢，已经足够了......我们都早点休息。”
“好，那......今天我睡外边可以吗？”
“......”
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呢？
欣然接......不对，恭敬不如从命吧。
脱掉鞋，我在米娅的邀请下上了床，有些拘谨地躺好，尽量给她留下更多空间。
然而下一刻，米娅就在离我不能更近的位置躺了下来。
以至于床的另一侧空出了一大块。
“......”
我好像一个钟头前才讲了全套的生理课吧，米娅小姐。
离我这么近真的好吗？
暖和确实是暖和。
但这可是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距离。
你就不怕哪天......
不行，不能多想。
趁按摩的放松效果还没过去，赶紧让自己睡着。
睡过去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
“伊悠，睡了吗？”
少女的耳语突然在极近的地方出现，让我霎时间睡意全无。
“......还没。”
“那能和你说说话吗？”
“嗯。”
“谢谢。”
她稍微停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今天中午的时候，我对伊悠说的那个......可以吗？”
“......学魔法的事？”
“嗯。”
“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教你。”
我侧头看向少女，发觉她的脸离得很近，又把头扭了回来。
“......不过，学魔法是有门槛的，如果你想学，起码得把基本的文字都学会。”
这么说只是为了不打击米娅的积极性。
事实上，学魔法不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有门槛能形容。
魔法师圈子里流传着一句话：让庸材学魔法，让狗学说话。
光努力是没用的。
很多人学了一辈子，老死之前连个像样的术式都用不出来，驱动个卷轴都费劲。
这也是魔法师稀少且受人尊敬的原因之一。
说到底，就算米娅入得了门，我也只能教授他死灵术，让她变成不招人待见的死灵术士。
罢了，暂时不考虑这些。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再想办法教她别的魔法吧。
......
“好的，伊悠导师。”
少女笑盈盈的一句话差点让我被口水呛到。
“......你可以不用那样叫我的。”
“可是，伊悠好像很喜欢被这么称呼。”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米娅小姐？
我的表情应该比教堂里的雕像都少吧......
呃，不对。
我根本无所谓被叫做导师，那只不过是虚名而已......
“如果是你，我还是比较喜欢原来的叫法。”
“......嗯，我知道了。”
话说出口，我才发觉话里有些深层次的意味。
米娅在回答前停顿了一下，好像品出了什么。她轻轻拉了拉棉被，把自己裹得更加严实。
“晚安，伊悠。”
“晚安......”
......
互道晚安后，我继续催促自己进入梦乡。
这时，门外的突发状况却驱散了暧昧的空气，令我瞬间警觉起来。
我布置的术式有了反应。
而我却没感受到活物的气息。
这说明，有大概是死灵之类的不善之物，正在门外活动着。
仅仅一只，且体型不大。
难道是克拉拉小姐还不学乖吗？她对我应该没有敌意了才对......
我在床上坐起身。
伴随着嗡嗡的振翅声，几只硕大的鬼蜂被我召唤了出来。
“伊悠，怎么了？”
刚闭眼的米娅也发现了我的举动。
“稍等，我去看看。”
让鬼蜂待在米娅身边，我自己下床去开门。
咚咚咚咚咚咚......
还没走到门边，房门就急促地响起来。
是小动物用爪挠门的声音，还夹杂着老鼠的吱吱声。
“呀......”
米娅被吓出一声惊呼，马上捂住了嘴。
出于谨慎，我召唤出黑手打开房门。
本以为门外的东西会飞扑而入。没想到的是，房门一开，外头反倒安静了下来。
然后我就看清了走廊上的场景。
一只散发腐臭、脏器流出大半的老鼠尸体，嘴里叼着一条轻飘飘的花哨内裤，像弹簧玩具般在原地不停跳跃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