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特意腾出一天处理杂事是非常正确的。
今天虽没有赶路，却过得十分充实。
教米娅料理、给斗篷刻上控温术式、把书柜改成衣柜并挂好衣服、为米娅画上一幅以花海为背景的素描，最后与她躺在花丛中看天上的云彩，时间就这样一直待到晚餐。
甚至让我产生了已经定居于此的错觉......
思来想去，我最终如此对米娅解释了有关亲吻的事情：
这种行为本身带有强烈的情感和特殊意义，除了母子关系和一些开放的贵族礼仪，一般情况下不能作为常规的打招呼手段使用。
要是阿德里安在这里，估计又要批评我这个说法很没情趣了吧......
但不难察觉，我并没有明令禁止米娅亲我。
并不是我希望能时不时被她亲一下，只是防止她对我们两人的相处方式感到困惑而已。
试想一下，假如我直接了当地拒绝，以后不只是亲吻，其他一些正在做的相对亲密的正常动作也会受到顾忌，到最后要对她进行解释的人依旧是我，我只是在为自己节省时间而已。
嗯，真是个完美的理由......
“米娅，现在这样如何？”
我展示出一张画好的草稿。
上面是一只精致的红宝石戒指。金属的部分被特意弯折成蝴蝶结的形状，线条柔和俏皮。比起奢华感，更多地给人以可爱的印象。
不难看出，我在履行为米娅做首饰的约定。
全程都是按少女本人的需求设计的，而且她请求用白银而非黄金进行制作，这点倒是和我审美相同......
“哇，好漂亮！”
米娅爱不释手地接过图纸，笑得十分开心。
“你的手指很细，考虑到将来，我帮你按偏大的尺寸做。你可以用细绳穿起来戴在脖子上。”
“没关系。其实项链也很好的。”
她微微弯下腰，正对椅子上的我。
“伊悠，我现在可以亲你吗？我真的特别想谢谢你。”
“......”
看来是我对亲吻的解答造成反噬了。
“还是不必了，你有那份心意我已经很开心了。”
“噢......”
她马上露出令人心软的失望神色。
要不......让她再亲一次？
首饰这种程度的礼物好像确实配得上亲吻这种感谢。
不行！
我的标准怎么越来越低了。
起码也要等戒指真正到她手上......
不对！！
为什么我已经默认接受了？！
......
“先不说这个，我争取这两天把戒指做好。你收到后再......感谢也不迟。”
“嗯！”
行吧，我大抵是堕落了。
但我是真的拒绝不了她......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原本就很可爱的米娅小姐，最近几天好像突然变得更可爱了。
是营养跟上后气色变好了？还是她最近笑的次数增多了？
难道是我对她的看法变了吗......
手边传来敲打银器的声响，盖过心跳的频率。
米娅坐在床边，双手捧着脸颊，浅笑着静静看着我。
此时此刻，旅行的目的貌似已不再重要。
我甚至开始期待明日的风景。
......
时过境迁，隆冬将风霜刺入骨骼，不再给予旅人最后一丝怜悯。
这是个人烟稀少的村庄。
以及，我十分确定现在是白天。
——这或许是句废话，正常人都没办法在黑夜行动。
诡异的是，此处却产生了不止一点的异化现象......
风声被耳鸣般的杂音扭曲，变得忽高忽低，宛若未知生物的低语。鞋底明明踩在石板路上，却有不断下陷的触感，当你抬起脚观察时，又只能看到坚固如常的地面。
我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了已死去的人。
脖子被扭到身后的白衣传教士、将头颅捧在怀中缓缓前行的雀斑少女、又或是各种意义上如树桩般站在原地的瘦高青年......
米娅对此却没有任何反应和疑问。
显然，异化现象对每个人的影响都是独立的，只有我感知到了那些并不真实存在的事物。
令人烦躁的是，这玩意儿不仅能被看到，还会干扰我探知活物的天赋。从进入这个村庄开始，我已经好几次把虚假的幻觉当作了真正的活人。
相比之下，屋墙上缓缓蠕动的青苔，还有如野狗般吠叫的弯曲路灯，反倒因为是异化物，会被我和米娅同时发现，显得没那么恐怖了。
“米娅，我们加快速度。”
“嗯。”
少女马上明白我的示意。
我轻车熟路地将她抱起，开始加速奔跑。
这里的异化现象浓度不高，估测只有夜晚的千分之一。除了扭曲人的感知，很难对身体造成其他影响，起码不会把我们变成异化者。
但这不代表我会想待在这种诡异的地方......
“......米娅，你有在这里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人？好像没有呢。”
米娅一边回答，一边摩挲胸前的吊坠——一只银色的红宝石戒指，被白色细绳挂在她的脖子上......
今天是我们离开花海的第四天。
早在两天前，我就成功用那只戒指换来了少女的一个吻。
这个说法怎么有点怪怪的......
我想说的是，米娅对这只戒指十分喜欢，已经养成了时不时抚摸一下的习惯。
以及在花海短暂的休憩后，我越来越渴望平静的定居生活。
为此，我特意重定了赶路计划，省去不必要的路程，争取在不太累的前提下尽快到达中央皇城。
目前为止计划还算顺利。
美中不足的是，我原本期待在这个村庄里补充一波资源的，现在大概是别想了......
“那就好......如果看到了也无需惊慌，只是幻觉。”
“伊悠看到什么了吗？”
“没什么。几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罢了。”
“......”
少女陷入沉默。
恰在这时，两个人形生物出现在街道尽头。
其中一个身体畸形，眼睛突出，双手双脚均已萎缩，只能用腹部如蛞蝓般移动，途径之处留下一行黏液。
另一个身高两米有余，毛发稀疏，头部只有常人二分之一大小，肌肉异常发达，手长脚短，哪怕站立着，巨大的臂膀也会拖拽到地面。
“米娅，你能看到那两个异化者吗？”
出于谨慎，我躲到一座房屋后，向少女询问。
不用魔法试探的前提下，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判断对方是否是幻觉。
“嗯......能看到。”
“好。我和他们交涉一下。”
离开花海的这几天，我们在路上偶遇了许多异化者，大部分是赶往托斯卡罗城的。
可能是受因佩妮娅命令，他们对我的态度十分统一：对上视线后，先是礼貌地问候，然后识相地离开。
搞得我好像已经是他们的领导了一样。
......
我放下米娅，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异化者面前。
“噢，两位大人，给予你们最诚挚的问候......”
趴在地上的异化者率先开口，发出正常的人类嗓音。
“别废话。因佩妮娅是怎么跟你们形容我的？你们每个都彬彬有礼，搞得我不好意思把你们顺手干掉了。”
直到我说完话，另一位异化者才发出水牛般的重低音，缓缓打起招呼：
“大人......您好......问候您......”
“——噢，请见谅，我兄弟反应有点慢......”
蛞蝓异化者不停陪笑。
“先回答您的问题......因佩妮娅大小姐对我们公布了二位的形象。要求我们无论何时都以最高礼节对待你们。不敬者将处以极刑，比如曾经的卡萨斯特大管家卡罗尔先生，就是擅自对您做了不善的行为，才被因佩妮娅大小姐斩去手脚，贬去大管家一职的。”
“......这些话也是因佩妮娅让你们说的吗？”
这后半句未免有些刻意了。
“大小姐要求我们对您有问必答，不可撒谎。我只是说了恰巧知道的事情罢了。”
“......”
不得不说，因佩妮娅的手段相当高明。
尽管我不久前才表现出对纽特兰的不满，她却依旧待我十分敬重。可能也是摸透了我这人的性格。
但这种拿下属开刀的做法，却让我不太舒服。
我有理由相信，就算我对这些异化者见一个杀一个，只要能在消气后加入他们，因佩妮娅也完全不会在乎......
“......忘了与二位介绍，鄙人名叫埃德蒙，是卡萨斯特贵族直系子弟，也是纽特兰后勤队的队长，旁边这位是我的亲哥哥兼助手爱德华。”
见我没有回应，名为埃德蒙的异化者再次开口。
“那可真巧。没想到我刚进入这里，就遇到了你们管事的人。”
“哈哈，世界上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巧合。不是吗？大人。”
对方爽朗一笑。
“我是......爱德华......”
另一名异化者再次慢吞吞地开口。
“——噢，求你了，哥哥，暂时安静点。别打扰了我与大人的对话好吗？现在这句话也不要回答......”
埃德蒙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其实不瞒二位，我们纽特兰一直很重视情报工作。虽然没特意打探，但二位的行动路线本就不难推测，我和哥哥今天只是稍微在村里逛了逛，就偶遇了你们。”
“也就是说，因佩妮娅已经在这里等我了？”
“噢，大人，您的聪慧令人钦佩。因佩妮娅大小姐十分渴望与您再次会面，但大小姐也特意嘱咐，在找她之前，需先邀请二位参观我们内部，了解一下纽特兰这个组织。期间有任何要求和疑问，我等都会尽力满足......不知二位意向如何？”
埃德蒙用萎缩的双手轻轻鼓掌，虽然有些怪异，却能看出贵族式的优雅。
我沉默下来稍作思考。
要让我完全相信他们是不可能的。
但这也是一次机会，或许能让我了解异化者未来的动向。对他们何时进攻中央皇城有一点把握......
至于是否要为阿德里安报仇......理智告诉我不应该那样做。
起码现在不应该那样做......
就算是杀了因佩妮娅，阿德里安也无法复活，还会为我和米娅今后的生活增添一笔大麻烦。
从这点上来看，我或许又钻进因佩妮娅的圈套了吧。
......
“好，我答应你们。”
“真是太棒了！我还以为自己会完不成任务，被因佩妮娅大小姐责罚的。”
埃德蒙挺起柔软无骨的上半身，行了一个贵族礼。整个胸腹部就如蛞蝓的腹足，不断分泌出黏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