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价但不实惠的餐厅填饱肚子，我和米娅继续在皇城闲逛。
不仅是好奇这里的环境，也是为了收集情报，顺便寻找黑市——这个对我而言最重要的经济来源。
过程中，我用一金币的价格，向吟游诗人问来了有关夜晚庇护法阵的事情。
如我所料。
如此巨大的皇城，如果一天到晚都开着法阵，魔力消耗量太大。所以教廷白天会将其关闭，直到夜晚才开启。不仅如此，整个皇城还被分割成了几十个区域，每个区域由单独的法阵负责，进一步降低了魔力的消耗。
也就是说，在晚上，人们只能待在自己所在的一片区域内。
无需为此感到沮丧，皇城比起整个托斯卡罗都要大，单个区域的范围也完全不会有被拘束的感觉。况且能在夜晚行动已是福分，如想去别处，在白天赶路就是了......
并且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的物价真的很高。哪怕经过城门筛选，也有少部分人会沦落到乞讨流浪的境地。
如此高压的环境，却不见平民抗议。
原因是入城者经历过信仰考核，他们模仿着教廷编撰的虚假圣人们所经历的一切困苦，相信虔诚会让自己远离苦难，加之教廷确实有在执行法典的内容，让这里的犯罪率低了很多。
当然。像我这样用“特殊方法”进来的，或许就没那么有原则了。
......
“穷鬼，你当你很漂亮吗？脱个衣服都不肯，你家欠的钱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耳边传来稚嫩的少年声。
街边某个小摊前，三个衣着华丽的少年围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在不断恶语相向。
小女孩的摊位被打翻，手工饰品洒落一地，沾上了路边的积雪。此时她蹲坐在地上，双手极力掩盖住被扯破的粗布上衣，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滴落。
很遗憾，哪怕再有秩序的地方，也不乏有这样的事情。
人们以血统和财富将人区分为三六九等，越是所谓的上等人，就越是觉得自己对底层人有绝对的统治力。
我个人十分反感这种行为，但可惜也管不了太多......旅程一路以来的经历提醒我，越是好心多管闲事，往往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还是当作没看见吧。
......
“光明神啊。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懂得欺负小姑娘了......”
“少说两句吧。那公子的父亲是附近有名的大债主，你惹不起......”
路人与商贩议论纷纷，时不时夹杂着几句对小女孩的同情与祈祷，却没人愿意出手相助。
我们避开散落的饰品，默默路过。
米娅忍不住回头看去，和我相连的手掌不自觉缩紧......
“——哭什么哭！丑女人动作快点。把衣服脱光就给你两金币。再慢吞吞的，我们就自己动手了！”
“不，不要！......”
小女孩之前只是安静地流泪，如今总算哭泣出声，被几名男孩互相拉拽，身上的防线进一步崩溃。
“......米娅，你喜欢这个装饰吗？”
我捡起一条掉落在地的手链。
草绳与白色棉绳互相缠绕出繁杂的绳结，不知用什么方法在中央编出了一个蝴蝶结的形状，做工虽略显粗糙，却又能看出复古的美感。
“唔？”
米娅发出可爱的疑问声。
“啊！——”
下一刻，伴随着尖叫声，身后三名少年被原地起飞，然后重重摔下，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请别误会，我只不过想帮米娅小姐买点东西罢了。那几位不礼貌的先生挡住了我青睐的摊位，所以得先请他们让开点......
“如果你喜欢，我帮你买几条吧。”
“嗯！”
米娅明白了我的意思，露出微笑，点了点头。
我带她回到小女孩的摊位前，捡起地上一件快要看不出原形的布料，甩掉灰尘和积雪，披回小女孩身上。
“劳驾。这条手链怎么卖？”
我平静地询问。
对方还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蹲在地上一脸茫然地看向我。
她的脸上长着可爱的雀斑，一头棕色短发扎成两条三股辫，给人以邻家少女的亲近感。
“小妹妹，没事吧？哪里疼吗？”
直到米娅温柔地出声，小女孩才有了反应，泪水喷涌而出，一边抹眼泪，一边对我们道谢。
“呜......谢......谢谢哥哥姐姐。手，手链15个银币......不对......送，送给你们了......”
“那可不行。我还想再选两条的。”
我随手把一个金币塞到小女孩手里。
“啊......好的！一个金币可以买......可以买好多条，可是我找不开。”
小女孩慌张地掰起指头。
“不用找了。天冷容易着凉，你把衣服穿好，帮我们挑几条喜欢的便是。”
我站起身，用浮力术式收集起掉落的饰品，引得围观的人发出惊叹。
“您是魔法师大人！”
小女孩整理起衣衫，对我露出崇拜的神色，差点踩上自己的裙摆摔倒在地。
“会点魔法罢了。”
好久没听到陌生人发自内心的认同了，以前大多数情况，人们更容易对我感到恐惧。
大概这次是帮对人了吧。
......
收集好摊位的商品，我和米娅旁若无人般地在小女孩的介绍下挑选饰品。
“哎哟......疼死了。”
“没事吧？少爷......”
“少爷，你看，一定是那两个人搞的鬼！”
三名少年终于在互相扶持下站了起来。
为首的少年看着就有孩子王的气质。
他看向我们，听着路人似有似无的议论声，气红了脸。
“混蛋！你知道我是谁吗？魔法师又怎么样？我管家就是魔法师，他会，会......会点亮魔法灯......”
男孩似乎想说些什么狠话，胸中笔墨却不多，越往后说气势反而越弱了。
会点魔法灯......
抱歉，我应该没有笑出声......
“米娅，我们就选这三条吧。”
“嗯。其实所有的都很漂亮。”
“谢谢......这些都是我自己编的。”
小女孩总算露出笑容，拘谨地看着地面。
身后的少年见自己被无视，脸红更甚，用力抓起一把雪朝我们撒过来。
我构建护盾术式挡住，转身看向他们。
“几位还不走吗？自讨无趣的事少做一点，人生会更加顺利的。”
“你！你们三个小矮子，现在就对我道歉，不然我就叫我父亲来了！”
“道歉，快道歉！”
“不道歉少爷就叫人打死你们！”
......
少年的两个跟班也附和起来。
“......”
哈？
居然拿我的身高说事。
如果对方比我高、比我成熟也就罢了。我可忍不了三个小屁孩这样说我。
请原谅，我得做一些幼稚的事了......
刹那间，三位少年脚下再次亮起弹力术式，将他们高高弹起。
伴随着尖锐的呐喊声，他们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一座四层楼房的屋顶上。
“呜哇——好高，快放我下去！”
“妈妈！救我......”
“呜呜呜......”
男孩们的嗓门很大，但由于身处高处，听起来反而没那么吵了。
咚——咚——
此时，耳边传来教堂悠远的钟声。
伴随被惊起的飞鸟，空中缓缓盖过一层无色的屏障，把人与外界隔离开来。
周围人习以为常。
商贩不慌不忙地收摊，把话题悄然从我们几人转变为今天收获如何、晚餐吃啥......
“啊，哥哥姐姐......不对，魔法师大人，愿圣光护佑你们。光明神说要感恩帮助自己的人，而且我多收了您的钱，可以请您到我家做客吗？”
小女孩对我们鞠躬，年纪虽不大，却比屋顶上大吼大叫的几位懂事得多。
我下意识就想谢绝。
但转念一想，多认识几个本地人也有好处，又答应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的。魔法师大人和姐姐请跟我来。”
小女孩将摊位打成包裹背在身后，在前方引路。
在谈话中得知，女孩名叫莫妮卡，家中并不富裕，小小年纪就靠编绳的手艺为家里减少负担。一条手链15银币的价格是深思熟虑后决定的。绳结材料便宜，定价太高没人买，定价太低赚的钱都不够一顿饭的。
这样有想法的孩子，以后应该不愁过上好日子吧......
“请进，这里就是我家了。”
莫妮卡敲着门，把我们领进一家小屋。
“——莫妮卡，累了吧？晚餐就快做好了......”
房间内走出一位妇女，应该是莫妮卡的母亲。
她用毛巾擦着手，向客厅走来，看到女儿损坏的衣物，以及我们两个斗篷人，顿时紧张起来。
好在产生误会之前，莫妮卡及时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她母亲听完，深吸一口气，将女儿搂进怀里。
“感谢光明神......莫妮卡，你以后不再要去卖东西了，欠的债我和你爸爸会想办法的。”
“没关系的，妈妈......而且也要感谢魔法师大人和姐姐，我们请他们吃晚餐吧？”
“哦，好......谢谢二位......”
莫妮卡的母亲有些犹豫，象征性地道谢后，委婉地对莫妮卡说道：
“莫妮卡。我们吃的东西太简单了。魔法师大人可能看不上。”
“......您好，这位太太。我和妹妹只是看上了莫妮卡小姐的商品，才顺手而为的。如今令爱已经安全，便不打扰了。”
这位母亲并不算欢迎我。
可能是家庭拮据所致，也可能单纯地就是对我们不信任......但我也确实没必要蹭她们一顿晚餐，把气氛搞得更僵。
“——奥德丽。莫妮卡到家了吗？”
这时，房门被再次打开，走进一个满身灰尘的男人身影。
男人看到眼前的场景，立马绷紧身体，举起手上的铲子准备防御。
“上个月的债我后天就能还了！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爸爸！别这样。他们是好人......”
莫妮卡及时冲上前阻止，再次解释了我们的事。
男人这才一脸尴尬地笑起来。
“哈哈......真抱歉。原来是救了莫妮卡的恩人......奥德丽！赶快再准备两副餐具，我们请二位吃晚餐。”
“亲爱的......”
莫妮卡的母亲悄声凑过去，拉住男人的手臂，似乎在暗示什么。
“......不必了，先生太太。我们该走了。”
我不想这对夫妻为两个陌生人是否要加入晚餐而争吵，和米娅起身就要离去。
那父亲却用身体挡住门口，对他妻子露出讨好的笑容。
“奥德丽。光明神教导我们，要对帮助自己的人保持感恩。不就是一顿饭吗，没什么的......”
“......好吧，亲爱的。我听你的。”
奥德丽太太也无奈地笑了。
只有莫妮卡是无所顾忌地开心，牵起米娅小姐和我的手，把我们往椅子上拉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