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地下空间透不进阳光，只有数盏魔法灯的光亮。
人们大多身披斗篷掩盖面容，也有小部分人无所畏惧地身着华丽的衣衫，更有身披白袍的传教士现身说法，表明此处的包容性。
这里是黑市。
而且是整个布诺尔卡规模最大的黑市，位于空旷的皇城下水道中。进入这里的入口有好几个，我们只是恰巧找到了其中一个而已。
一些钱权在手的人物刻意安排了人监管此处，以保证交易的正常进行。
托他们的福，付不起钱就大打出手的情况少了很多，大家更愿意静下心来讨价还价。
当然，那只是相对而言......
......
“30金币！这个价格很高了，你非要撕破脸吗？”
一名身材高大的斗篷人低头看向我们，言语中充满不悦。
米娅依偎在我身边，和我席地而坐。身前摆着一堆羊皮纸制成的魔法卷轴。
“无需其他媒介就能使用的爆破术式，40金币一张，如果不买，请别挡着后面的顾客。”
我的嗓音被术式更改，低沉如老人。
“你这小鬼！几张破卷轴而已，知道我是谁吗？敢那样对我说话......”
砰——哗啦——
下一刻，面前高大的斗篷人突然被弹飞七八米，摔进了一旁的污水洼中。
声音马上吸引了其他交易者。
一些明显是黑市监管者的人却没有因此向我发难。
他们只负责管理干扰交易秩序的人，并不负责卖家与顾客之间的矛盾。
“你是魔法师......”
高大身影被污水浸染，兜帽在弹飞过程中被掀开，是个满脸横肉的武夫。
他艰难地重新站起，被周围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愤，突然从背后拔出一柄大剑，大喊着向我冲杀过来。
就如大部分战士引以为傲的经验：只要在魔法师构建术式之前近身，就可以斩下对方的头颅。
可这条经验的前提，是这位魔法师没办法瞬发魔法......
我随手拿起面前的一张卷轴，注入魔力。
术式瞬间亮起，爆射出笔直的细长火焰，瞬间击穿对方持剑的右臂......
哐当。
沉重的大剑掉落在地，声音在下水道中回响。
耳边随之响彻起男人痛苦的哀嚎。
只见他的右臂从手肘开始，连同大剑一起掉落在地，伤口处却没流出任何鲜血，只有焦黑的痕迹......
“还有下一位顾客吗？”
事情发生得太快，整个黑市鸦雀无声。
悄悄看热闹的人并不少，却没想到这小个子的卷轴竟有如此威力。随手就用卷轴进行还击，难道不担心魔法释放失败让自己陷入危险吗......
“......不买的人别挡着。”
断手壮汉被我用目光一扫，默默捡上自己的断臂和大剑，一脸恐惧地离开。
与此同时，更多人向我这边聚集。将我这里变成了黑市里最热门的门面......
不一会儿，面前的卷轴就所剩无几了。
“大人。剩下的卷轴我全包了，开个价吧。”
一位男子出现在我面前。身着正装，脸戴白色面具，站姿优雅而笔直。
“走吧，是拍卖会的人......”
“可惜。那么好的卷轴我还想买两张的......”
看到这幕，其他准备买卷轴的人纷纷离开。
“......剩下一共26张，如果你全收，算你1000金币。”
“好，我买了。”
面具男欠身行礼，留下一个满当当的大钱袋。
我接过之后，对方又递来一份镌刻术式的信函，对我说道：
“也请您收下这个，凭此证可参与今天的拍卖会，最多可携带两名伴侣。”
随后他带上卷轴，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看着手上的信函，却是兴趣缺缺。
拍卖会这种地方，是让有钱人一掷千金的。
我来黑市是为了赚钱，大部分情况下这里也没有能让我感兴趣的东西。还不如多陪米娅逛一逛布诺尔卡来得实在。
“米娅，久等了，我们走吧。”
解除变声术式和身下的隔离术式，我和米娅站起身。
但因为少女一直抓着我的手臂不放，导致这个动作变得有些别扭，仿佛两个手脚不便的人互相搀扶......
“噢~。瞧我遇到谁了？大司祭的同窗、年轻的大魔法师，和他的......妹妹？”
面前突然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
抬起头，我看到了一袭传教士的白袍，以及白袍之上那张带着鹰钩鼻的笑脸。
是进入皇城时负责考核的传教士。
“原来是对我们照顾有加的传教士大人，真是幸会。”
“哈哈，您的谦虚令我感到耀眼。我可不敢被您这样的大魔法师称呼为大人......还未自我介绍，我名达尼尔，直接称我为达尼尔便可。不知该如何称呼大人？”
“......我叫诺亚。”
我套用了已故好友的名字。
“噢，诺亚大人。真是个好名字，让我想起了某位象征希望与和平的圣人，您肯定与他一样，有着众多美好的品质。”
鹰钩鼻传教士的笑容很深，习惯性地带有一丝演讲者的意味。
“过奖了，达尼尔先生。虽然我很想履行在城门口的约定，但我猜，您应该不至于在这种地方搜我的身吧？”
“哈哈，自然没那个必要。您这样的魔法师整个皇城都屈指可数，我可不想因为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惹您不快。”
“感谢您的理解。那么如您所见，我来此处的目的已经完成，我可能需要与我的爱——妹妹继续参观布诺卡尔......”
为什么我会差点把“爱人”说出口？难道是因为上次假扮过情侣导致的吗？
感觉破绽有点大，传教士和米娅怕是听出我原本想说什么了......
“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是，诺亚大人，您不是收到拍卖会的邀请函了吗？难道不准备去看看？”
名为达尼尔的传教士摸了摸鹰钩鼻，却是看破不说破，转移了话题。
“单纯的没兴趣罢了。”
“别这么说嘛，大人。布诺卡尔的黑市拍卖会平均三个月才举办一次，邀请函本身更是十分难得。更何况，今年教廷远征军捣毁了一个残存的精灵族栖息地。搞到了一些稀有的拍卖品，就算不买，您去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精灵族？”
“没错。就是那些据说已经灭绝了一百年的精灵族。大人感兴趣吗？”
传教士达尼尔露出假惺惺的讨好笑容。
事实上，我也确实有些好奇。
精灵族是公历前最先奴役人族的上等种族，寿命悠长，有尖尖的耳朵，精致无比的容颜，天生就可使用精灵魔法。但我也只在书中看过对他们的描述罢了。
“感谢您的提醒，我会考虑的。”
“嘿，那好。既然如此，我向二位再透露一个消息......其实，我此次来到这里，便是帮一些大人们竞拍商品。他们位高权重，不便来到此处，所以需要一个像我这样负责跑腿的小人物。”
“看来您又找了一份有油水的兼职。”
“——噗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我就喜欢大人您这种爽直的性格。”
达尼尔忍不住哈哈大笑。
“诺亚大人，我也有话直说了，可否请您在拍卖会帮我一个小忙？事成之后，无论收获几何，我与二位五五分成，怎样？”
“......”
其实我对再赚一笔并没有太大兴趣，钱这东西够用就行。
但既然说了要去拍卖会，却不答应这位“帮助”过我的传教士大人，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万一与他产生了间隙，对我和米娅在皇城的生活大概不会有什么好处。
“好，我答应你。”
“噢，感谢光明神！能遇到二位真是我的幸运......”
随后，传教士达尼尔与我分享了他的计划。
他背后那几个大人物合计提供了55000金币有余的巨额资金，要求务必拍下两样竞拍品。这个数量要赢得竞拍并不算难，但若是能把价格压得更低，我们就有机会把其中一部分收入囊中。
于是达尼尔与我约定，轮到想要的竞拍品时，我与他迅速轮番竞价，吓跑所有其他的竞拍者。从而达到压价的目的。
是个简单粗暴但有效的计划。
“......如此，细节均已告知，恕我先告辞了。诺亚大人，请务必不要忘了两个钟头后的拍卖会。”
传教士达尼尔与我告别，离去的脚步中能觉察到兴奋的情绪。
我默默看着他消失在下水道的拐角。
时间还长，在拍卖会开始之前，我们可以先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伊悠......”
米娅紧接而来的询问却让我感到发慌。
“怎么了？”
“伊悠刚刚是想说......我的爱人吗？”
少女紧紧擒住我的手臂，犹如怕我逃跑一般。
“我是想说‘让我爱不释手的妹妹’，但觉得有些奇怪，便改口了。”
虽然这个说法也很羞耻，但总比承认自己差点说成爱人要好得多......
“是吗？......爱不释手......伊悠确实和我天天牵着手呢。”
“嗯。”
庆幸自己糊弄了过去，我和米娅一边交谈，一边向外走去。
“伊悠。我们以后......假扮情侣......好不好？”
对方的话却让我再次停下了脚步。
米娅小姐，为何假如呢？我们直接当情侣不就得了......
——不对！
最近我的想法是不是变得有些奇怪了......
“米娅，假扮兄妹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什么。就是感觉兄妹的说法容易暴露，换成情侣，大家好像更相信一点......如果不行......就算了。”
少女支支吾吾，期待的眼神一刻不停地注视着我。
“......好吧。”
我答应了。
什么情况，我居然答应了。
这种事也能答应的吗？
......
听到我的回答，少女的笑容立刻活跃。
“嗯！但伊悠如果想让我叫你哥哥，也随时可以哦。”
“不，不必了......”
走出黑市，我们再次回到露天的街道。
视野两旁是连绵不断的商贩，以及粗制石块砌成的古旧楼房，高高的屋顶遮住大半阳光，把街道两侧切割成光与影，泾渭分明......
“——那边的大人，请为您的爱人买一朵花吧。”
风中飘来淡淡的花香。
侧头看去，面容稚嫩的少女挤在两个商铺间，孤零零地站在街边，穿戴着洁白的头巾与围裙。
她手捧一束深红的蔷薇，被阳光明媚了羞涩的笑容。
“怎么卖？”
“大人，一枝只要20银币......都是今天早上刚采的，刺也削掉了，请您闻一闻，可香了。”
少女似乎有些怕生，用伤痕累累的小手从花束里抽出一朵，伸到我们面前。
“我全买了，多少钱？”
“欸？全，全部吗？一朵，两朵......请，请大人稍等，我先数一数。”
下一刻，我却把一个小钱袋塞到她手里，接过了她所有的蔷薇。
“不用找了，我按100朵蔷薇买。”
我把花束递到米娅面前。
“米娅，喜欢这些花吗？”
“嗯！谢谢，伊......亲爱的......”
米娅的脸被蔷薇映红。
我也在后知后觉中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周围的商贩纷纷献上祝福，忙不迭向我这个出手阔错的家伙推销商品。
卖花的少女捧着钱袋愣在原地，脸色微红，艳羡地看着我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