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味囚于室内，无法散出。
为防止弄脏米娅的新衣服，我没有放她下来，而是选择继续抱着她，用黑手搜刮钱财与掉落的交易品。
“能听懂我说话吗？”
我随口对精灵询问。
“人类，你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一点都不似男子，清脆得如同树梢上的夜莺。搭配上那张俏脸，真的会给人一种“是男是女无所谓”的错觉。
“你能说通用语啊，那就好办了。”
我转身向他靠近。
“呜，你，你别过来！我警告你，我会用魔法！”
精灵顿时满脸惊恐，看着我平静如死水的面容，挤出绝望的哭喊。
但后续的发展显然与他想象的不同。
魔法阵的光芒亮起，只听见铛铛几声脆响，他身上的镣铐同时解锁，掉落在地。
“你自由了。”
“......欸？”
精灵少年迷茫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上下，抹起眼泪，却把脸上的黑血晕开，涂成了大花脸。
镣铐上的术式限制了他的魔力，现在的他才是真的可以使用魔法。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凭喜好自由行动，然后在不久后的将来被抓，重新沦为奴隶。二是暂时跟随我们，我把你带出皇城。你选哪个？”
“你，你有什么目的......”
精灵手上凝聚出魔法的光芒，蓄势待发。
“小先生，我要是你，就不会试图对救命恩人动手。”
“我才不小呢！我已经20岁了！你才是小屁孩。”
他对我的称呼相当不满。
这不怪我，如我之前所说，精灵族的外貌十分有欺骗性......
“行吧，先生......怎么称呼？”
“娜......不对，谁要告诉你啊！别以为你装好人我就会相信你。”
“那可真是遗憾。”
谈话间，我已收走了这里大部分的财物。
红宝石、黑龙角、以及其他参与竞拍的珍稀材料也被我一股脑收入囊中。卷轴类的物品不见踪影，大概是在战斗中被用掉了。
黑手还替我拿来了达尼尔的袋子，那竟是个简易版的黑袋，装着大量钱财。
大把捡钱的感觉令人心情舒畅，原本我还有些嫌麻烦，现在却恨不得多来一些。
这次的收获已经能让我和米娅挥霍一辈子了。
我单方面宣布自己永久退出黑市，从此财务自由，就算不为了救这个精灵，也完全不亏。
......
“——把那个还给我！”
当我把精灵族王器收进黑袋时，少年再次朝我大喊。
“你又带不走，不如送给我吧。”
“不行！那是很重要的东西，没有它......精灵王国就不存在了......”
他想要冲上来抢，却又被我身边的巨大黑手震慑，急出眼泪。
“说起来，你好像是精灵族的王子？”
“我是......当然！我父亲是精灵王，我是他唯一的孩子，只要再过几百年，等我年龄资历足够，父亲就会让位于我......”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
好似这位少年终于醒悟，过去的一切已经不复存在了。
“节哀。”
精灵族的辉煌早在公历元年就已消散，如今的他们，甚至称不上一个时代的余晖。
只要被俘虏就会成为商品，带着绝美的容颜被人类肆意玩弄，世人对他们的代称甚至不是“他”和“她”，而是“它”。
可事实上，精灵族和我们一样，是有感情和智慧的生物。
哪怕他们曾经奴役过人类，事到如今，人类也做起了相同的事情，恩怨早就分不清了。
而作为只想好好活着的人类之一，我也没必要去找他们算那笔七千年前的糊涂帐。
......
“考虑好了吗？先生。我准备和我的爱——不释手的妹妹离开了，一起来吗？”
我环顾四周，确定房间内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物品，准备离开。
但显然，我没能顺利和米娅小姐以情侣互称。
瞄了眼怀里的少女，她也悄悄抬头看了我一眼，不知作何感想。
“唔......你别骗我。你肯定会把我卖到别的地方。那个大黑手，看着就不像好人会用的魔法......”
“......”
我确实知道这点，但被别人指出的时候却不知要如何反驳。
好在这时米娅帮我开口了：
“精灵先生。不是那样的，我的.....哥哥没有任何恶意，他以前帮过很多人。能相信我们一次吗？”
精灵看向声音来源，才注意到我怀里一直抱着个娇小的女孩子，满是污渍的脸上怀疑更甚。
“你们两个人类干嘛一直黏在一起？”
“唔......我，我们是兄妹......”
米娅在我怀中缩起身体，显得更加娇小。
“兄妹？”
精灵复述着这个单词，思索片刻，突然瞪大了眼睛，尖尖的耳朵变得通红，仿佛世界观受到挑战。
“——不知羞耻！恶心！兄妹之间是不能结合的！你们人类是不知道这项规矩吗？”
“哈？”
我第一次把内心的怪声通过嗓音表达出来。
“你们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哥哥把妹妹抱进寝室......噫！这是禁忌！禁忌的爱恋......而且你们才多大啊，不会50岁都不到就准备偷吃禁果吧？！就没有哪个长辈管管......”
“——闭嘴。”
“噫！”
我没把他变成哑巴已经算克制了。
这家伙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奇怪？还是说我和米娅的状态实在太像情侣了？
虽然我确实有把米娅抱进寝室过......但这不是重点！我们本身就不是兄妹......这也不是重点！我们还没开始交往，只是动作有点像在交往而已......不对！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那退一万步来说，人类又不是精灵那种100岁才谈恋爱的老古董，就算我和米娅是情侣，年龄也足够了。不存在任何不正当性！
再退一万步，那位王子先生难道不清楚，“年仅”20岁的自己差点就要被一群更无视禁忌、甚至无视性别的有钱人这样那样地做一堆不堪入目的事了吗？
再再再退一万步，兄妹之间也是有举止亲密的——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
......
“伊、伊悠他真的是我的哥哥......对吧？亲爱的......”
同样满脸通红的米娅小姐绷紧身体，正试图把整件事越描越黑。
完了，没救了......
米娅小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虽然只是比喻，但我好想死。我人生中第一次有“死了算了”这样的想法。
谁能告诉我这种情况要怎么挽回......
“亲亲亲亲爱的？！你们已经结合了！”
精灵少年张嘴大喊，乌黑的血渍掩饰不住羞赧和震惊。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连忙反驳。
“骗人！大骗子，不知羞耻的未成年夫妇、变态兄妹！”
“你倒是听我说句话......”
我的话语充满无力感。米娅则已经陷入混乱，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啊啊声......
与此同时，开始有其他人往这个房间靠近。
“我们先离开这里。你安静点。”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用黑手抓起精灵少年，向外逃窜。
对方以为我要灭口，被吓得哇哇大叫......
......
金色的午后阳光流连于窗台，明亮视野。
旅馆房间内有三个人......或者说二人一精。
我、米娅、还有那位不愿告知姓名的精灵王子殿下。
我和米娅紧靠在一起，坐在床边。精灵少年则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黑斗篷，鄙夷地看着我们。
他的身形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比米娅还矮一个头，刚刚在街上和我们走在一起时，甚至有种一家三口的既视感......
“那我就直说了......其实我们不是兄妹。”
“骗人！你们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一样，还说不是兄妹？”
“啧......而且，我们也不是夫妻......”
“又骗人！你们都打算睡一间房了！”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防止自己因一时冲动把对方弹到天花板上。
把他从黑市带出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少年一开始很不配合，老以为我要把他杀了。直到我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意图，他才老实下来，不至于让我拖着个大喊大叫的臭小孩在城里到处跑......
“算了，先不跟你争这个......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身子清洗干净，其他的之后再谈也不迟。”
我站起身，从黑袋里拿出浴桶，构建术式，为他加热洗澡水。
精灵少年撇着嘴扭过头，看向窗户玻璃的反光，时不时被我这弄出的声响吸引，斜眼偷偷观察。
在魔法的帮助下，热水很快准备完毕了。
“我们的房间就在隔壁，有事敲敲墙，我就会过来。”
“......哼，姑且信你们一次......等等！”
他突然叫住我们。
“怎么了？先生。难道洗澡也要我伺候吗？”
“才不是！只是......唔......虽然现在说有些晚了......但是，谢谢......”
他还是没看向我们，声音却缓和下来，手指互相拨弄，显得有些扭捏。
“我还以为你们精灵族没有感恩的习惯。”
“怎么可能！我们也是很注重礼仪的好不好......”
精灵少年的脸又变得有点红，不再言语。
我并不敢过多看他，因为我怕自己真的会下意识把他当成女孩子......
“好吧。有这句感谢，我也算没白帮你。待会儿见。”
说着，米娅和我走出房间，帮精灵关上了房门。
“伊悠......对不起。”
还没往隔壁走，米娅小姐就忙不迭地开了口。
而我也很清楚对方是为了什么而道歉。
“......不怪你，是我不该和你又扮兄妹，又扮情侣。”
“可是，如果我不慌张，就不会有这么多误会了。”
“误会便误会吧。大不了我‘惩罚’一下你就是了......”
“——惩罚！？你们在玩什么不知羞耻的游戏？”
从房间内突然传来喊声。
我这才想起来，精灵族的耳朵非常灵敏......
“......米娅，我们先回自己的房间。”
“好，好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