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原健太……和我们不一样?”
影原宗正听到她也这么说,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家伙是个软弱无能的人,做过的最为强烈的抗议,就是躲起来一个人无能的发疯,或者用酒精麻醉自己,哼,我竟然会生出这样懦弱的孩子。”
影原宗正看向影原健太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被所谓的道德和正义所束缚的家伙,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决定,这种无能之辈,根本不配做我的继承人,也不配继承影原家。”
不知道影原健太是不是听见了影原宗正的话,他突然捂着脸,低声哭泣起来。
“无能、懦弱…哭就是无能和懦弱吗?”她看着低头哭泣的影原健太,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要哭?她从记事起,就没有哭过——伪装博取同情不算的话。
“无能和懦弱都是强者的对立存在,哭泣只是一种表现而已。”
影原宗正“循循善诱”。
“真正的强者是什么样的?永远从容冷静,即便身处绝望的逆境,也可以进行理性的思考,进而决定自己的未来。”
“强者可以利用别人,但绝对不会依赖,依赖就意味着将命运交给别人。”
“强者即便做错事,也绝不会后悔,更不会因此而心怀愧疚,一旦选定方向,就会毫不犹豫的走下去。”
“强者可以直面任何困难,永远不会恐惧,即便将要面对的是死亡。”
她略微思考之后发觉,这不是和自己很相似吗。
但是,影原宗正说他也一样,这是真的吗?
跟着,她又听了影原宗正说道:“我也是在二十几岁时,因为一次意外受伤,才达到这样的境界,从那时起,我的人生就进入了崭新的阶段,一直到现在。”
“从前,我也对健太寄予希望,想要好好培养他,但是他展现出来的软弱,实在令人作呕。”
“我绝对不能把影原家交付在这种人手中,于是我不得不另想办法。”
“幸好,你比我预想的还要优秀、还要完美。”
“比起健太来,你才是我理想中的继承人,影原家的荣光和秘密,都将由你传承下去。”
她正想说话的时候,突然发现影原宗正的目光变得恶毒起来。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女人,可恶、混蛋!!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黄泉川豁然睁开双眼。
窗外,天空灰蒙蒙的,昨夜的倾盆大雨已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湿润的空气微凉,让人心情阴郁。
“怎么会梦到那时候的事情。”
梦中的景象,有部分是真实发生过的,就比如她和影原宗正一起探讨影原健太,比如继承人的部分。
不过,她对影原宗正所说的什么继承、秘密,一点兴趣都没有,又不是什么古老华族,哪有什么秘密和荣光可言。
对此,她没有询问过,也不想问。
影原宗正死去的那天,距离交谈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很久,在生命走向终结的前一刻,也许影原宗正想告诉她,但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了,那副不甘的样子,她以前回想起来,还觉得挺有趣的。
一个因为脑部受伤,而变成后天精神病态患者的人,幻想自己是特别之人,然而到了死前的前一刻,他大概才察觉到自身虚假的部分吧。
“哼……”
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事,黄泉川津子突然哼笑一声,笑声讽刺又轻蔑。
但是很快,她又沉寂了下去,阴影中的表情,略显黯然。
“影原健太,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自杀的呢?”
“他的遗书中都写了什么,有控诉我的部分吗,有诉说对我的厌恶和憎恨吗?”
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这个人,黄泉川的胸口突然一阵阵发堵,这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不得不用力的呼吸,以抵抗这突如其来的莫名情感。
“他是怎么看待我的?”
她突然在意起影原健太对她的看法,如果让她来推测的话,影原健太一定非常憎恨她,说不定每天都忍耐、忍耐再忍耐……
这理所当然的结果,却让黄泉川的胸口愈发难受,就好像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空洞,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一样。
“哈……”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影原健太的灵魂附着在了她的身上,在灵魂中残留的愤怒、无奈、痛苦全都涌入了她的内心,不断告诉她在从前,影原健太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渡过每一天的。
黄泉川躺在沙发上,控制不住的蜷缩起身体。
她非常清楚,影原健太本来拥有一个近乎完美的人生,职业上,医生的收入不菲,社会地位很高,同时他的技术成熟,性格温和,非常受到患者和同事们的信赖。
人际关系上,他朋友很多,几乎不会孤单和寂寞,更加不可能会遭受到排挤、霸凌之类的事情。
他没有不良嗜好,以前绝不吸烟和饮酒。
如果按照原本的人生轨迹发展,即便有一些挫折和困难,影原健太也绝对是幸福的、阳光的。
然而,这一切都被影原哲野毁掉了。
甚至可以说影原哲野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影原健太痛苦的源头。
正是“他”的存在,让影原健太开始习惯用酒精麻醉自己。
还是“他”的存在,让影原健太性格变得古怪,人际关系崩坏。
依然是“他”的原因,让影原健太的事业毁于一旦,从前信赖他的病患和同事全都远去,再没有一家医院愿意聘用他。
“他肯定极度憎恨我,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没做过任何报复和伤害我的事情。”
“一个人承受一切,直到承受不住,就选择死亡。”
回想起影原健太无数次在深夜的客厅,一个人喝的伶仃大醉的模样,黄泉川蜷缩着身体,大口喘息的同时,眼泪控制不住的流淌下来,她即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影原健太,深切体会他的痛苦,又觉得她就是影原健太死亡和痛苦的最大根源。
她开始后悔、自责。
她痛恨自己,当初就不应该动念头杀掉田中绘香,那样就不会卷入到刑事案件中,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