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狄蔻依浑身上下闪起不详的深渊裂纹,似要将她的躯体撕裂。
强忍着由内而外的剧痛,以及那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毁灭性灵压,狄蔻依步履蹒跚地向着血海的方向返回。
不要违背三条安全守则,不要违背三条安全守则。既然无路可走,那就原路返回。到了这个份上,她仍然将莫林的提醒视作不可违抗的誓言。
随着她的脚步远离冰封的传送门,她被冰封的双脚也像摔在坚冰之上的玻璃一样支离破碎。可她毫无知觉,由蹒跚改为了匍匐。
丛生的阴影缠绕着她断裂的双脚,沿着脚跟不断向上攀爬,为她光洁的身躯赋予了新的外衣。
它们蹂躏着她的腹部,攀上了她的脸颊,践踏着她的血肉,侵染了她的四肢,掀翻了她的帽檐。不一会儿,随着个人终端被阴影瓦解,由全息影像装裱的精致容貌,彻底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怪物。
器官胡乱摆放,内脏堆砌在外,任由血管暴露,黑血喷溅,狄蔻依已经变成了命运卡描绘的那个怪物。
当短暂的白昼降临,茜奥拉降临己身,它带来的不是温柔的触摸,而是火钳子杵在皮肤上的灼痛。每一缕星光,都在刺痛着狄蔻依新鲜的表皮与稚嫩的神经,让她体验到真实的残酷。
这些像是暗元素,但与暗元素截然不同的要素,正在摧毁狄蔻依的物质存在,将她改造为纯粹的暗之族裔。
那些似人似魔的可怖存在,为星域所不容,为虚无所憎恶。一旦接受了这份无偿的馈赠,那就意味着要背负与暗之族裔相同的诅咒与罪孽。小小的虚幻造物,何曾品味过这种痛苦。
可于狄蔻依而言,精神与肉体上的痛苦算不上什么,与暗之族裔血脉相连的诅咒也算不上什么。如果成为暗之族裔能让她们接受自己,为何要拒斥这份赠礼呢?
灼热的星光,她视之甘露。狠毒的诅咒,她视之祝福。众生的憎恶,她视之荣耀。
渐渐的,那些对狄蔻依带有敌意的视线,都因为她死皮赖脸地全然接受,产生了退却之意。
为何她能欣然接受这种天生罪人的身份?这不符合常理。
再之后,它们或许就该思考,这份无由来的恨意到底从何而来?自己为什么要去憎恨一个从未伤害过自己,又从未见过面的稀少族裔?
可没有身体,也没有灵魂,空留残响的回音,不会对现实的变化产生任何反应,也不会思考。它们仍然怒目以视,却也只能是无能狂怒。
因为狄蔻依此刻也意识到了,这群无知的残响,只知憎恶,却不知为何而憎恶。自己身为梦神的造物,马上还要成为暗之族裔,为何要去在意一群不会思考的冻尸的看法呢?
它们已经不会再醒了。无论是被星光射穿,化为碎块的巨人,还是困于冰窟中,发出声响吸引活人靠近的残魂,亦或者那想要寻找身体,却永远徘徊在尸山血海之中的黑影。寒潮之后,皆为过往。
“咕,咕噜噜——”狄蔻依在笑,她笑得很大声,可没有人能听懂她的笑声。但着无关紧要,她自己能够听懂就好。
她想,按照拉索尔的历史,接下来一步,就该她主动解开冰窟的封印,把那群怪物放出来,成为真正的罪人。
尽管没有找到直接证据,但对冰窟90%的探索率,还是让狄蔻依对拉索尔的历史有了个大致的推测。
最初的最初,整个拉索尔不过是暗之族裔安插在巨兽蹒跚背部的一根操控轴,用于控制这台巨大机器的行动。
它不是某位特定神明的精神世界,而是一群暗之族裔共同塑造的物质世界,所以结构上也相对割裂。
其内部,或许并不存在真正的原住民,都是暗之族裔留存于此,用于守护暗之碎片,或是调节灵能阀的灵能傀儡。这群意识稀薄但实力强劲的灵能傀儡,就是暗之族裔创造的巨人一族。
结构复杂,耗能巨大,不适用于大多数世界的“生命体”,却是最忠厚老实的守护者。它们稀薄的自我意识也足以保证它们不易受神明控制。
光武纪元,经历过神战的幸存者,大多在这艘巨轮上流浪,躲避天神的追杀。
交错纪元,深渊也曾为它们提供过庇护,所以拉索尔的历史中也不乏深渊恶魔的身影。双方有来有往,交换对彼此有益的物资,算是朋友。
霜降纪元,寒潮降临。梦神的苏醒,众神的沉睡,让暗之族裔有了喘息的机会,却也让物质层面几乎没有弱点的巨兽蹒跚,被精神力蛀满了孔洞。
也就是这一时刻,梦域悄无声息给拉索尔加了盖。在原本的现实时空上方,虚构出了一个精神世界,并且将原有的历史完全覆盖。
这起异变,以暗之族裔被虚幻造物夺舍,巨人一族被冰封,巨兽蹒跚被梦神俘获而告终。可梦神夺取暗之碎片的计划没有成功,暗之族裔还是在暗夜魔神阿寇罗的帮助下,带着碎片逃走了。
新的拉索尔人,也在梦神的引导下颠倒是非黑白,将暗之族裔和恶魔描述为入侵拉索尔的坏人,发动了无休无止的“抵抗战争”。
而到了霜降纪元末期,摩闻族闻讯而来,带着寻找暗之碎片的目的,以绝对的统治者之姿降临于此,镇压了世间的一切不谐之音,分割了中层空间与下层空间,并且在原有的世界上再次加盖一层可以监控世界线的超空间。
它们希望可以通过锚定世界线,回溯历史的方式,找到暗之碎片的下落。毕竟对于它们这群非法造物而言,暗之碎片也可以成为它们的根。有了这个根,它们就不必再依附于经常犯病的西斯提亚了。
这个时期,已经有不少摩闻族发现了造物女神的端倪。它们母神一切可疑的行为,或许都不出自于自己的意志。梦神、命运之神、理律……等等。
整个摩闻族和它们神的命运,都受到多股不同势力操控了。为了自由意志,它们必须寻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