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们当真逃离灾厄了吗？无非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中。共进会，黄昏之主，还有无数瞻仰着暗之族裔鼻息而活，却随时想夺其精血、占其位格的外神，主世界的亡命之旅只会更加艰难。
随着降临日系统给出的情报更新，莫林也进一步了解到，整个拉索尔世界，都是诸神利用那些无宁者对暗之碎片的渴望，引发的梦域与现实世界的纠纷。
或者说，整个霜降纪元，都是理律假借“诸神沉眠，星域需要新秩序”的名义，主动发起的一场大规模种族筛选实验。
受欲望驱使的古老不宁者，在欲生欲死的幻梦中消亡。被神权吸引的新起之秀，在人神混战的精神世界里扬名立万，成为不朽的英灵。
最后的结果，便是那些胜出的新起之秀夺取了神权，成为了暖石纪元的主角，纷纷开启由凡人向神明晋升的通道。可这不过也是另一个为了修复错误而创造的错误罢了。
审判之日终会来到，所有罪孽都将偿还。
“就过程来说，这还真是一场不讲人道的试炼。所有参与进来的种族都认为自己是正义与正确。可事实上，它们的行为与那些虚无邪祟无异。”莫林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发生在下层空间的寒潮事件，以及发生在中层空间的月潮事件。
有许多外来者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掺和了一脚，结果没跑出去，被胜利者传成了恶人而已。要么是被寒潮感染，变成没有心智的异鬼，要么被这诡异的削弱力场困在拉索尔一辈子。
莫林在那些参与者名单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魔女名字。她们都是星域“广为人知”的大魔女，也没有被困死在这个世界里。
看她们在拉索尔游山玩水的经历，像是一支专程来检测寒潮与月潮效应的科考部队。训练有素，临危不乱，但行为却是实打实加剧了混乱，让更多人都知晓了魔女恶名。
比方说，用诱导认知的香水让拉索尔人自相残杀，或是故意破坏环月塔的传送结构，让许多摩闻族来不及逃离。
不过相较于那群虚伪的胜利者，在史书上对自己的敌人大书特书，魔女们尽可能隐瞒了这次长期考察任务，并将完全准确真实的实验报告集中交给了某位隐藏姓名的起源魔女保管。
系统也没有能力更深一步调查与那群魔女有关的情报，莫林大概只能等到自己晋升为了大魔女，才有机会接触到霜降纪元的密辛了。
“有一点值得注意。”莫林以维度视野，重点关注了实验报告中多次提到的“嗜寒之妖”。她的感知也同步到了那些离散的历史片段中，得以从魔女们的视角审视在月潮事件作妖作乱的嗜寒之妖，并提取出几条重要论述。
“亘世永存，亦生亦死；凡人庸蠢，神明盲目；此番死局，无从论解；逆熵而行，谓之嗜寒。嗜寒之妖，就是逆熵之妖的意思吗？
可既然是逆熵，为何还会引发寒潮呢？”
这看似牛头不对马嘴的描述，莫林却有些眉目。有些性格古怪的魔女，喜欢用谜题的方式去记录她们观察到的现象。根据她们的指引，一步步解开谜题，也就能破除谎言与虚伪的帷幕，一步步接近真实。
比起直接将答案甩在人脸上，她们更喜欢采用复杂的谜题，逼迫他人通过苦研来破解她们的记录。而且，关于那些谜题，若是没有庞大的知识储备，也只会是一头雾水。
恰好，莫林就对魔女们的出题习惯略知一二。
“亘世永存，亦生亦死。在普通语境下，似乎是在描述那些不死不灭的妖怪，或是永恒不朽的神明。
但亦这个字意味就不同了。在生与死的交界线上徘徊，用的还是褒义描述……大魔女们那高傲的性格，真的会尊称那些不死不灭的东西吗？”
就莫林这个连正式魔女执照都没有的小魔女，看待那些神明就和看待吭哧作响的老旧机器一样。那些活了数个星域纪元的老妖怪，她只会用赖着不死来描述。
“不早点去死，把生态位腾出给后人，只会连带着整个生态位腐朽恶化。快点给我去死！”她大概会这么说。
在符合描述的生物中，唯一值得魔女敬重的，或许只有那群生前对世界有伟大贡献，但不追求功名，死后化作亡魂怨鬼继续守护世界的英灵了吧。
它们无私奉献的性格，已经超出了魔女们的理性认知。怀揣着对未知的敬畏之心，魔女们也会将这种利益论无法解释的自我奉献捧上不可触碰的神坛。
“所以这第一句，讲述的是一只守护拉索尔英灵？大概？它后来怎样呢？”不管怎样，莫林是不可能将这只英灵和嗜寒之妖联系起来的。大概是在巨兽蹒跚体内活动的一只英灵。
“凡人庸蠢，神明盲目。这一句，倒是充满了魔女们对外界的傲慢与偏见……不，是陈述事实。凡人受限于眼光，无法不庸蠢。神明受限于位格，无法不盲目。
倘若祂们耳清目明，就无法对这苍白腐朽的星域坐视不理。为了心安理得地老死在神位上，祂们必须变得盲目。
那么下一句，‘此番死局，无从论解’，嘶——我似乎想起一些不该想到的事。”
对勤学好问的魔女而言，世上不存在死局一说。任何死局都可以通过合理的规划与必要的牺牲化解。无非是取舍与量化的问题。在魔女眼中，无限大也有大小之分，无限小也可以斤斤计较。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除了让每一位魔女都闭口不谈的一件事——交错纪元。
净除令一到，当魔女们自己也成为了天秤上的砝码，她们就再也没有闲心去说“生命它值几个钱”，“人口是战争中最不值钱的”这种话了。
深渊女王，以一场牺牲诸多恶魔与古老族裔的不平等交易，换来魔女全族的幸存。当看到那白花花的名单上数不清的种族名，而豁免者只有寥寥几个字时，没有一位魔女会去计算这场交易是否公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