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涌来,海水倒灌,无穷无尽的信息之海,正以最初的混乱序列,洗涤着蓝森的精神,并在无形中,扭曲了他的人格。
当潮水再次褪去的一刻,世界迎来新生,一个全新的蓝森将要苏醒。他是蓝森,他也不是蓝森。他是经历了不同种未来,却在脑海中抹去了假设性未来记忆的蓝森。他是具有更多可能性的蓝森。随着必死结局的权重降低,他获得了新的机遇。
这一次,他将在原初魔神的帮助下,躲过一场浩劫,并拯救无数生命。
当再一次走到命运的分岔路口时,他会选择左转,还是右转?亦或者,他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
轰——
枪响,耳鸣,蓝森惊醒。
“啊!”
身体条件反射似地从床上绷起,他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冷汗直流。
他做了一个噩梦。不,是很多噩梦。一连串的噩梦,还是梦中梦。
他不太记得噩梦中的内容了,但所有噩梦的结局都一样,他死了,还死的十分痛苦。死前,心中怀着莫大的不甘与愧疚,躺棺材里都不安分,想要揭棺而起的那种。
为了安抚内心的不安,他决定去冲个澡,冷静一下。
可当他进入洗浴间的一刻,他就后悔了。
他看到了水。
“呕——噗噗噗。”双手扶着浴缸边缘,他不停干呕着。
然后,干呕变成了咳嗽。漆黑的粘液飞溅而出,污染了清澈的洗澡水,并沿着一道细流,逆流而上,钻入了水管之中。
见到这一幕,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产生了一种脑浆被摇匀的错觉,吐得更厉害了。
“哇呕——”呕吐物形成了一道气势恢宏的湍流,源源不断地注入了浴缸之中。
不一会儿,浴缸便成了一缸粘稠的不可直视之物。
当然,蓝森吐得可不是什么排泄物,也不是未消化干净的食物,更不是水。确切来说,他呕吐的东西,是一种改造人需要定期摄入的空气凝胶材料。其名为“血胶”。
它的本质是一种密度极低,具有拟液态性质的分子材料。
因为具有较强的容纳性质,可以吸附很多大蛋白分子,同时具有较强的水溶性、防腐性,不会被普通的酸碱腐蚀,这种“吸附剂”便顶替了生理盐水和固体食物,成为了常年居住在外太空低压低重力环境中的必备物品。
它本身不能被人体或是机器消化吸收,但承担着血管中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等血液系统细胞的作用,将外来的营养物质富集起来,运往人体各处。
同时,又因为自身的密度远比血压低,长时间摄入该液体的改造人,也能间接完成对躯体的改造,替代血液,减少人体的密度,降低液体占比,更适应太空的低重力环境,以及飞船加减速时,惯性带来的影响。
可谓是分子机械工程的天花板之作。
可是,本该对血胶有较强适应力的蓝森,却在看到含有少量血胶的洗澡水时,胸中一顿风起云涌,吐出了彩虹。
他总觉得,这血胶,和他梦中看到的一些不详之物有点像,却又记不起来。另一边,他的身体却保留了见到血胶时的不适感,寒毛竖立,冷汗直冒。
我可是心理素质过硬的改造人,怎么可能因为看到血胶就吐出来?
他不停地安慰自己,同时,又十分惧怕暴露了自己畏惧血胶这一事实,从而被带去健康部做身体检查。
健康部,是仅次于真视部,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部门。
银河之心的对内核查部门分为对心理,对生理两个部门。它们分别是真视部与健康部。
前者负责确保银河之心每一个成员的心理健康。若是发现一些拥有精神疾病的患者,或是疑似精神状况不稳定,经常说些疯话的成员,热心的同事会好心上报,让他们被送往真视部的心理咨询室,接受独特仪器和药物,为期几个星期的心里理疗。
若是治疗顺利,患者会被改造成功,精神力获得大幅度提升,然后荣耀归队。
若是治疗失败,也只是名单上划去几个没人在乎的名字,新闻页面的角落里,出现几条不起眼的报道——“某某某为先进的人体改造实验光荣献身”,“某某某在休假过程中,死于地联残党的核弹袭击之下”,“某某某死于X的精神攻击之下”。
蓝森的许多前辈,都有被真视部邀请的经历。或许,是常年操控天火相波炮,手里握着能够屠戮千亿人的武器,导致压力过大,精神失常了吧。
而与复杂的真实部比起来,它的另一面,健康部,行事手段则要直白的多。
健康部调查人讲究证据。若是没有依据,他们不会无故下达通报,且疑罪从无。
可一旦让他们找到了蛛丝马迹,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抓你去做全身检查。
并不是指怀疑内部成员会背叛什么的。健康部只负责身体,不负责思想,且他们是真的为银河之心成员的健康负责。
他们的主要工作,便是定期替银河之心的所有成员,无论人类还是AI,完成体检,帮助他们清理体内的病毒与寄生的机械虫,维护程序稳定,并对机体进行少许循序渐进的适应性改造。
蓝森便是在健康部的帮助下,拥有了远比堪佩特学院时期强大的多的体质。不仅是运动性能提升,就能思维也变得更加畅通,能够流畅地运用各种精神感应科技,操控站点内的设备,并与AI同事们展开高效的交流。
变成超人的感觉,怎能不让人沉醉。于是乎,当蓝森刚进入拉里环站点工作的这几年,他对健康部最开始的看法,还是比较正面的。认为这是一个可以带领全人类走向进化的部门。直到,他遇到了一起事故。
他的同事,因为体质较弱,对血胶产生了较强的排斥反应,从而晕倒在工作岗位上。当时的场面与现在相似,也是吐了一地,连其他几个孔也在喷射。那种感觉,痛不欲生。
正当蓝森以为,健康部会来救援时,他却听到了一条让他绝望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