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凝玄短暂的人生里，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社区内的居民们对他弟弟的闲言碎语。自动过滤掉那群垃圾发出的声音，已经成为了日程中的一环。
“你还没有把你那废物弟弟处理掉吗？你是想让这个累赘拖垮你吗？”
“给我滚远点，你背篓里的野种是个病源集合体，快把他烧了！别来污染我们的社区！”
“你们怎么还不死呢？快死！”
“野种儿子的崽种父亲赌博，欠了苜蓿帮的钱不还，被人打死喽。你还拖着你的残障弟弟做什么呢？不去地狱陪陪你父亲吗？”
对于这群人充满侮辱性的责骂，凝玄并没有生气。有的只是迷茫。
我们不都是人类吗？你们不也都是穷人吗？为什么，你们要对你们的同类，抱有那么大的恶意？你们没有家人吗？
可能，就算大家都是穷人，也得分三六九等。
社区内，大部门勉强能够自给自足，饿不死自己，且没有多少欠款的穷人，是三等贫民。而像凝玄这般整天挣扎在温饱线上，死了爹妈，家里还有累赘的穷人，是六等贱民。至于焦墨这样连基本自理都成问题的穷人，纯纯就是九等社会垃圾，就是不该活在这世上，活着都是在浪费社区内其他穷人空气的贱畜。
久而久之，凝玄已经不在乎了。也正因为如此，麻木的他，几乎没有任何朋友。人们都害怕被这一家子传染不幸。
然而在凝玄眼中，焦墨是他在这世上仅存的血亲，也是最后的依靠。虽然这个有智力缺陷，话都说不连贯的弟弟，在很多人看来，只是个累赘。
但也只有这个累赘，在脏兮兮的凝玄靠近他时，不会露出嫌弃的眼神。当他把煮好的糊糊喂到弟弟嘴里时，他会高兴的拍起手，呀呀叫。看着弟弟逐渐增长的体型，凝玄也会露出从心的笑容。
焦墨，是这世上，唯一无偿对他好的人了。就连那位不成器的父亲，也没有给过凝玄好眼色看。
于是，对于他人的恶意，凝玄都一一承受下来了。只要他的弟弟能够活下去，能够安稳长大，再怎样痛苦的生活，他也应该笑着承受下去。如果失去了最后的血亲，他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同时，他也知道，他的弟弟之所以会变成这幅模样，不是他，也不是周围人的错，而是这个世界的错。是残酷的战争让人们生活在压抑与痛苦中。所以他从来都不会把恶意播撒向周围的人。
他只是不太理解，本该同病相怜，报团取暖的人们，为什么会对同类恶言相向。
他们应该憎恨战争，憎恨发起战争的食利者。是核战争带走了他们的亲人，甚至就连肚子里的胎儿，也无法幸免。
就是这场战争，才让焦墨从一出生，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虽然不愿意去想那种可能，但凝玄确信，他和他的弟弟都活不过成人礼。至少，在死以前，凝玄想让弟弟尽可能活得幸福，并帮他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我搞不懂，我为什么要加入你们？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又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虽然嘴上说的倔强，但凝玄无比希望，利拉德能够亲口告诉他，他有能力解决两兄弟当前的困境，并把焦墨抚养成人。
“共进会成员不问动机，只谈目的。我的目的已经告诉你了——不惜一切，推进世界演化，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至于你，又能获得什么样的好处？相信只要你品尝过飞升的滋味，就再也不愿意忍耐凡人之躯的平庸了。你将获得强大的力量。这会很有趣的。”
飞升？
只见，利拉德从衬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指关节大小的玻璃小瓶摆在桌上，其中封装着一枚浑浊的黑色水晶，“很简单，打开瓶子，把这枚药丸吞下。无论是就着水喝掉，还是直接咽下。
当你选择吞下药丸后，就意味着你正式成为了共进会的一员，而且是正式成员。不是什么边缘成员或自诩共进会的疯子。你将获得强大的力量，并拥有一段崭新的人生。你将会因为成为主的侍从，而感到荣幸。”
这难道是什么电影里反派蜕变的桥段吗？一旦吞下药丸，自己就会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凝玄心中吐槽。但也没有特别拒绝这种形式。应该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我真的能够变得强大，改变悲惨的生活吗？”
“仅仅是只是生活而已吗？不，孩子，你应该更有远见一些。你获得的能力，将使你能够轻易改变这个世界。曾经所有你看不顺眼的人，你都可以轻易将他们抹杀。那些你看不惯的事，你都可以将它们反转。但别忘了我们的核心计划。只要不影响到降临日，共进会对它的正式成员，约束一向很宽松。随便做什么都可以。”
“我能治好我弟弟的病吗？”让焦墨恢复健康，过上一个相对正常的人生，才是凝玄最大的理想。
“哈哈，只要你想，共进会无所不能。”
双手紧紧捏住了瓶子，孤注一掷的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快点抉择吧，我不讨厌聪明的孩子。”看着下定决心的凝玄，利拉德微微一笑，“想要在悲惨的世界中活下去，或许需要很多条件，或许也只需要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但身外之物，始终不及你自身的意志。我选中你，正是看重了你这一点——为了生存下去，不惜一切的坚韧意志。这很符合我们共进会的核心计划。”
呵，原来如此。还以为我之所以被利拉德看上，因为自己是什么奇幻小说的主角，碰上了能传授他高阶功法的神秘老爷爷呢。没想到只是因为我的人生足够悲惨，而我还能活下去啊。还真是荒谬呢。
沉默良久，在利拉德仿佛观看一场有趣实验的目光中，凝玄掰开了瓶口上的金属盖，将那枚黑色水晶，倾倒进了自己口中。
随后，随着冰凉滑入口中，黑暗袭来，他感到一阵奇异的重力，从四面八方撕扯着他的神经，似乎想要将其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