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加令人悲愤的是,凝玄深爱的妻子也在这几年间,遭遇了同盟会的黑手。可惜,他的妻子并没有他那么命大,惨死在了微型核弹的爆炸之中。
还没来得及好好哀悼,几乎是在这件事的之后半年内,他的家人接连遭遇不幸。从爷爷到父亲,从直系到旁系,再到偏远旁系。克朗特家族的根基,几乎是被人连根拔起。凝玄差点又一次成了绝户之人。
好在他还有个女儿。并非亲生,而是利用基因工程,编辑了自身的基因,在培育舱中成长的“次世代”计划,第一代改造人。
女儿的基因采用了父亲85%的基因,剩余的15%,采用的是源自其他生物的优秀基因代码。如果一切顺利,他的女儿会成为优秀的新人类,引领人类文明前行。
他猜想,生活在严密的军事要塞中,被克朗特家族的私军保护起来的女儿,总不可能出问题了吧。
然而,女儿死亡的消息,击溃凝玄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军队哗变了,还把他的女儿,以一个优质实验体的价格,卖给了同盟会。在临死前,她的女儿成了一具身上插满管道,体内塞满金属仪器,皮肤腐烂不不堪,令人无法直视的人肉娃娃。
就和X一样。
说是实验体,实则,同盟会以报复般的态度,残忍地处死了他的女儿。
从这一刻起,凝玄已经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整天茶不思饭不想,只想着该如何给自己一个痛快的了结。
然而,不知道是受到什么力量的影响,每当他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时,他都会浑身脱力,扣不下去扳机。
“上帝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如果这只是一场梦的话,快点让它结束吧!”
无人回应。
唯有一名披头散发的颓废男子,浸泡在药池中,不断擦拭着他的爱枪。
在凝玄已经彻底放弃人生希望之时,事态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在媒体的攻势,与证据不断累加的情况下,在路人眼中,凝玄的形象愈发恶劣,名声也落到比留着小胡子的艺术生还要差的地步。上百亿人类一致认为,是时候进行公审了。
于是,2055年,太平洋一座不知名人造岛屿的公海审判庭上,一个身着机甲服的未来科技战士,被拘束在电磁牢笼中,眼神苍白无力,像一具尸体。
凝玄没有任何抵抗,主动接受逮捕。
而在他的周围,上万身着西服的血肉之躯凝视着这个异类,将要代表全人类,对他展开审判。这一场审判,也同样是全球直播。
“凝玄·克朗特,无论你做出何种辩解,拿出何种证据,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审判结果。这是全人类的意志。地球联盟全体委员会在此判决你,有罪!你将被判处死刑缓刑,一年执行。”
就这样,不出乎任何人意料的,凝玄被当众判处死刑。
而他们之所以不立即处死凝玄,有两个原因。
一是一定要把他的所有罪行公布天下,让每一名人类都认识到,克朗特家族是个毒害人类文明上百年的毒瘤,是没有任何挽回余地的人类公敌。这样,才能为地联的出场,立下一个正义之师的名号。
另一个原因,地联内部,在分赃问题上,也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来。他们需要凝玄活到他们完成对克朗特家族财产的瓜分,再让他安稳地去死。否则,就会有人提前怀疑到地联的头上,认为他们是为了利益,才处死凝玄的。
地联高层一致认为,至少得花一年世间,完全掌控克朗特家族的军权,便能靠绝对的暴力,压制其他势力。而不用现在躲在幕后,靠不光彩的手段,制衡各派势力。
于是,便有了今日的判决。
而面对上万人审视死刑犯的坚决目光,凝玄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在己方律师象征性地为他说了几句好话后,他才以微不可察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话。
“历史会宣判我无罪的。”
“哈?”
除了看到他长发下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人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他也不相信这句话,只是单纯在埋怨自己的愚蠢,埋怨这个世界的不公。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既定之事,已经成为了判决书上的一笔一划。在家主被关押到太平洋底部,位于海平面下方5千米的深海地牢后,迎接克朗特家族的,是一场灭门浩劫。
仅仅是在公审了结束的第二天,克朗特家族便宣布破产。而属于克朗特家族的领地、企业和工厂,也被地联以充公,造福全人类的名义接管。
克朗特家族旗下,顶尖的生物科技公司摇身一变,成了贩卖X趣小玩具和精神安慰剂的暴利集团;掌握着核心航天技术的月潮港,成为了豪绅们的私人太空舰俱乐部;就连他用于研发原子核技术的量子坍缩科技,也成为了地联大规模储备核弹,用以威慑人类的手段。
这些身外之物,没了也就没了,凝玄根本就不在乎。声誉什么的,因为有着上一世的记忆,他更是从来没在乎过。但是,他这一世的家人不可挽回。
家人被接连暗杀,他最疼爱的女儿,也惨遭毒手。这让他多少理解了这一劫的意义所在。
沉浸在牢房中,无所事事的凝玄仍然止不住地冒出自我了断的念头。
反正一年以后也是死,还不如自我了断来的痛快点。一个死刑犯的死,也能让人类怀疑起地联最初的动机。
然而,他做不到。不止是身体被电磁装置拘束,就连大脑,也因为插在后颈上的药罐,变得浑浑噩噩,难以集中精力思考。
他此刻的状态,已经和植物人无异。
万念俱灰,他索性放弃了思考。直到一阵违和的清雅风铃声,在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响起。他忽然醒了过来。他意识到,是她来了。
“呵,这样折磨我,你很高兴吗?”凝玄冷声道。
坐在桌角上的灰白色幽灵,双手撑着桌面,晃荡着小腿,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