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整出戏剧最精彩的地方,不是凡人的毁灭,而是至高神界的态度。
至高神界并没有刻意针对科迪莱特文明展开复仇。祂们甚至不曾关心过科迪这位昔日创世神的去向。
只是科迪莱特文明所在的世界,由机灵族设定的运动方向,恰好挡在了理律的面前。理所应当,整个世界,都被来自更高位面,无情的灭世风暴绞碎。
这种凡人与神明间的天堑,这种令人心潮澎湃的绝望之感,才是戏剧的核心矛盾,令人回味。
而当祂的思绪回到现实,近在咫尺的自由引诱着科迪,重新从破败的世界晶核中夺回自己的躯体,回归自由自在的流浪生活。
可科迪厌倦了过去的生活。
祂虽然喜欢制造目睹悲剧的发生,但祂炽热的双眼,不忍看到遭遇神权碾压的凡人,毫无抵抗之力。
机灵族有罪,但也不应该由理律来审判。祂愿意成为一位辩护者,愿意为这群不甘屈服于命运之人,递出自己的武器。
可一切已经晚了。科迪莱特文明早已灭亡,失去创世权能的科迪,也没有复活它们的可能。
至于至高神界,毫无疑问,理律的方向也不会向一位被剥夺神格之人倾斜。科迪的生与死,无关紧要。只要至高天还在,理律依然会执行自己践踏星域的任务,就像一台一丝不苟的机器。
这样无趣的未来,令科迪心生不满。祂的内心,升起了改变的想法。
就是理律的存在,才让整个故事变得那么无趣。若是能够稍微改变一下理律,让凡人可以成长的更加强大,事件的发展会变得截而不同。可修改理律,那是五位限界者才有的权利。科迪只是一位普通的创世神。
就在这时,风告诉祂,在至高神界的光芒笼罩不到的黑暗里,还有许多和祂相似的神明。
孤独,厌世,沉浸于不现实的幻想之中。这群世外之人,不喜理律的强横压迫祂们的才华。祂们自身的理想,正在被无聊的强权掐死。于是,祂们便被理律放逐到了边界之外。
风说,如果科迪希望看到星域中不一样的故事,哪怕只是让世界线产生一点微小的改变,让一些不幸遇难的家庭存活下来,祂可以去往一个地方。在那里,祂会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产生一些美妙的邂逅。
“风起庭院。”祂说,“这是一个美化过的称呼。在你们的印象里,那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窝点,名声过于恶臭,以至于被从星域正史中移除了。”
“天堂与地狱的交界线,圣山与深渊的交错点,现实与虚幻的夹缝,此地名为起源之间。乃一切合理与不合理之物产生碰撞,一切可能与不可能之事产生交融,没有任何法则与规律的极恶极暗之地。当你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你的灵魂会指引你前进的方向。”
起源之间的名号,勾起了科迪灵魂中被抹去的记忆。那是一群恶徒的窝点,是隐藏在星域之中,数个星域纪元以来,难以根除的慢性疾病。其影响令神明惶惶不可终日,其存在令凡人夜晚无法安眠。
起源之间出产的几位大魔神的名号,曾平等地震慑着每一位凡人与神明的精神。而在混乱纪元结束后,祂们的名号,也再度被世人所遗忘。
疫病,灾厄,癌变,芳华……
面对这些昔日的敌人,没有产生过直接冲突的科迪,心中没有太大的抵触,而是期盼着这群家伙与神界发生碰撞,迫使限界者修改理律的一天。
届时,一群落魄已久的老东西们的怒火,会为整个星域,带来新的变革。
……
“故事讲完了。”
“这就……完了?”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歌萝风轻云淡地讲述了一个恢弘壮阔的跨世界冒险故事,令伊斯产生了一丝不真实感。这本该难倒她几个世纪,无法找到线索的未解谜题,就被这只呆毛小萝莉几笔带过了。甚至还给她扩展补充了一堆闻所未闻的传说故事,让其沉迷其中。好在她拥有多线程思维,在听故事的同时,不至于撞到墙上,或掉进充斥着阴影之力的坑里。
歌萝的魔神名号,定不虚假。
只是,有一件事伊斯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什么都知道?这不显得她这个自称全能AI的贴身女仆是个废物了吗?这小小的脑瓜子怎么可以什么都知道?
她伊斯怎么称得上是机灵族的创世拟晶核,完全就是个被坏人拐骗的小女孩嘛。
歌萝偷笑着,呆毛勾出了一个问号,“我察觉到你疑惑的心情了哦!你不相信真相会来的如此轻而易举吧。但,咱可是洞悉世间万物,全知不全能的尘埃之神,比任何魔神都要古老强大,几乎没有神明能够在正面对决中击败我。拥有近乎全知的能力,不是很正常吗?
记住一句话,观测皆可记录,记录皆可观测。在咱面前,秘密是一个谎言。相信咱的历史记录的真实性就行了。”
“……”歌萝自信满满的答复,却令她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她心中的疑惑,也在得知更多真相后,百倍增加,“你说我不是AI,我现在知道了。我也知道,我只是被改造成拥有人类思维的拟晶核,不是真正的人类,是一个大规模生产的高端仿制品。
我是一个游荡在异乡,不断向异类寻求认同感的无家可归,不值得可怜的人。我已经不再属于机灵族,也不用服务于它们的B计划。可共进会抓我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不是跟它们的B计划有关呢?
如今我已经摆脱了它们的控制,或许不该问这么多的。但歌萝大人,我希望能从您这,得到一个真相,哪怕这个真相会伤害我。我想要重新确立我的身份。”
没有一丝做作,没有一丝傲慢,此刻向歌萝提问的,是一名放下一切,发自真心追求真相的虔诚之人,也是一位愿意拜倒在尘埃之神脚下,合格的尘埃之民。
面对伊斯发自内心的提问,歌萝只是问了一句话,“你认为,镜子里的虚影,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