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初次进入这片碎境的七眼比目鱼先生,一下子便发现了这里的异常。这里的天空低矮的可怕。且与异空间暗红色天色的基调大有不同,是一种灰暗的阴霾色。仿佛下一秒,整片天空都会压在它的头顶,把它砸成鱼饼。
还有弥漫在空气中,将视野限制到百米内的灰雾,都让人心里踏实不起来。与其说是在石笋林中移动,它感觉自己更像是在一片由千米高墙筑成的地下迷宫中行动。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可能被从迷雾中钻出的不洁者砍伤。
“你们跟紧点,保持队内通讯正常。”
“是,8.0。”
“8.00001,暗之子大人要求的引光装置,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长官。”
七眼比目鱼的身后,上百条比它更加小的拇指大的鱼苗,绽放出了一丝白光,又很快熄灭。
这群小鱼苗,外皮花花绿绿的,与珊瑚礁的颜色相近。它们都是8组的曾经属于柏尔文明的奇异海洋生物。表面附着着荧光真菌,让它们能够吸收深海地热能来补充运动消耗的能量。姑且算是共生关系。
被黑潮侵蚀后,这些鱼群保留了曾经的荧光特性,并且能利用魔力激活荧光真菌的发光效果。
据暗之子大人说,那些没有视觉,四处游荡的不洁者,对光线的反应异常强烈。
似乎是因为被长期困在暗无天日的异空间里,光线对于它们而言,是一种刺痛皮肤的毒药。这种疼痛会激发它们的暴虐本性,驱动着它们主动去消灭光源。
便有了利用光源驱赶(吸引)不洁者的办法。
随着不断深入干枯林地,七眼脚下的黑土地,变成了黑与灰的碎石地。是那种看一眼就会让人幻痛,失去踏足欲望,年久失修的烂地。
而低沉的天空下,取代云层的,是百米高的石笋。它们从上至下,逐渐变细。并且随着它的深入,变得越来越密,如同千年古树茂密的根须。它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之中。
而这些石笋的上半部分,一直延伸到了天空的尽头,却又因迷雾的存在,无法看清。
压抑,沉闷,液体摇晃的声音,和一些微弱的流水声,都让七眼警惕了起来。
“这里已经不剩人了。”忽然间,有个声音嘀咕了一句话。
“如果连我也坚持不下去……”那个声音,不断在天空与地面之间回弹,越来越微弱。
“我就是最后一个活下来的……活死人……”
吭哧吭哧——哐啷哐啷——
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七眼只能认为,这是不洁者的呓语,是它们生前的怨念与遗言。
“看来,我们已经到地方了。”利用精神空间对着身后的鱼群传讯,七眼瞬间做出了反应。“一切按计划进行!”
点亮暗之子大人刻在自己身体没有眼那一面的白色符文,七眼瞬间化作了核能浴霸,肚皮绽放出灼热的白光。并高高的飞了起来,成为了这片碎境的小太阳(其他鱼太小,表面也不平整,魔法见习师X小姐没有把握在这么烂的环境下,完成光魔法的符文刻印)。
它的存在,也瞬间吸引了无数不洁者的目光。并非游荡在碎境的某处,而是扎根在整片碎境之中,像是穴居在地底的蚂蚁一样多的不洁者。
干枯林地何以名为干枯林地。
当七眼高速滑翔,进入了碎境的深处,来到了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黑树林中,异常发生了。并非真的树木,而是一簇又一簇破土而出伸向天空的鬼爪,夹杂着大把大把将大地扎出裂缝的鬼足。
这些鬼爪是一些长得像是树木,尖端削得尖尖的石柱。而那些更高更细的鬼足,像是某种巨型节肢动物断裂的肢体,一排排东倒西歪地插在地上。有些则躺在地上,像是森林中自然倒塌的朽木。
死气沉沉的干枯林地,当灼热的光线洒落下来,大地颤动了起来,整片枯林都活了过来,躁动不安。
那些鬼爪,鬼足,掘开身上的碎石,从地底下钻了出来,露出了它们丑恶的真面目。
身躯高达5米,却像是一堆有机无机垃圾拼凑起来的怪胎,大体上还能看出个人形。
这些不洁者体表覆盖着岩石与树皮制作的简陋铠甲,铠甲外,披着湿淋淋的腐烂布条。鬼足,与鬼爪,从铠甲的缝隙中渗了出来,构成了它们的四肢,五肢,或是更多。
而盔甲下的肮脏物质,也不顾仪表的泄了一地。
那是一种淡灰色的液体。一旦从铠甲中泄露出来,便蒸发成了一层层若有若无的灰色薄雾,构成了碎境中的阴暗主旋律。
它们的外在模样,述说了一场失败的社会实验,也述说了一个文明的陨落。或许,那个文明的人类尝试过与植物融合,并把身体的内脏与大脑液化,与血液混合,以对抗黑潮的袭来。
而一堆埋在地底发黑发臭的生化液罐头,一群在包裹医用无纺布的生化铠甲,就是它们得到的结果。
当不洁者仰“头”凝视着天空的日光时,隐藏在铠甲之中,那一对对红色的光芒,变得明亮了起来。不是好奇的眼光,而是野兽休眠被打扰时的愤怒目光。
七眼的身下,那群破土而出的红色光点,已经集合了一支不洁者军团。齐刷刷地盯着它看,让它心里直发抖。
这些不洁者还活着的时候,就因为那些疯狂的改造实验,获得了强大的生命力。哪怕盔甲下,储存着生命液的罐子被打碎,它们也不会死亡。灰雾与渗出的液体,会重新融入到地表之下的水循环中,让它们以生化植物的方式重生。
被黑潮洗礼后,被阴影之力赋予了新生,这些不洁者几乎已经等同于不死者,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永生。而永生的代价,便是失去作为人的意识,彻底沦为暴虐的亡灵。
如果让不洁者进入到现实中,绝对会引发一场灾难。
好在精通认知干扰之术的暗之子,为这群没有多少智慧程度的不洁者设立了一个假身份,让它们不会随意出入干枯林地。
它们被赋予了一个伟大的使命——守护家园的安宁,消灭一切闯入者。这个使命,成为了它们的精神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