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想在空无一人的世界里,歇斯底里地咆哮一番,来发泄心中的不满情绪。这是它被惹毛了后的发泄手段。
可是,呼啸谷里,连给它咆哮的位置都没有了。空气中充斥着野兽毛发中的腥味,和飞禽聒噪的议论声。随便吼一声,都会引来无数视线,嘴里还会吸入鸡味的粘滞空气。比起急迫地寻找风,这群家伙倒像是出来郊游的。
“真想好好和西斯提亚这个B,探讨一下人生。顺便剖开她的灵魂看看,里面塞了多少屎。可惜,我没这个功夫。”
风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打算陪她玩躲猫猫游戏了。
它也愿意拉下脸皮承认,是它先违背诺言,反悔了。但这不能怪它。
相信魔神的承诺的人,就和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傻子一样,本身脑袋就是被驴踢过的。一切都是西斯提亚的错,是她信任了一个坏人,陪它玩一个根本不可能获胜的游戏。
其实,哪怕空间被封锁,风也有很多办法离开这个世界。先前之所以不用,不过是有闲情逸致,想要捉弄,然后观摩一下那位小女孩求而不得的痛苦表情,再狠狠嘲笑一番。
可如今,这个愿望已经无法实现,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也变成了一个变态跟踪狂。它也没有留在这个世界,恶心自己的必要了。
最直接的离开办法,便是呼唤距离最近的子体,碾碎这个世界。身为最古老的原初构造体,风的战斗力虽然不强,但碾碎一个不大不小的世界,也不困难,哪怕拥有创世权能的创世神就在这个呼啸谷里,也无法抵御魔神的一根脚指头。
但这显然不符合风的作风。
它不是灾难本身,它只是灾难的预告者。而且,用神力碾碎一个凡人世界,多少显得有点以大欺小了,太掉身价。它更喜欢神明们在力量均衡下的斗智斗勇。或是凡人间利用环境中的一切来勾心斗角。这样才称得上是一场公平且精彩的较量。
第二种办法,也是它常用的办法,在结界壁垒上,用光锥扎一个洞,通过还没有多少人触碰过的超空间溜出去。
它所谓的光锥,是高维空间在三维空间中的投影。扎一个洞,便是在平滑的三维空间之中,强行开出一道连通到高维空间的裂隙。
混乱纪元中,它是少有的精通时空,并为许多种类的时空法则编写过底层逻辑的魔神。构建看似全封闭,实则布满漏洞的豆腐渣工程,也是它常常用来穿过严密世界壁垒的方法。
显然,西斯提亚创造的世界,并不完美。本身就没有遵守物质守恒,亚空间、常数空间、超空间、虚数空间等等空间的铰接与搭建更是一团糟。
形容起来,就像是把腐烂水草纤维、木片、玻璃板、空气凝胶,用液压机压成了一坨不可名状物质。这也导致了这个世界的外部脆弱不堪,且漏洞百出。风都不需要实体,只是一个最低程度的灵魂投影,都能钻进来。
如果西斯提亚真的是一位认真听课的好学生,就不可能搭建出这样崎岖简陋的世界。它只有在外观上,做到了模仿风的作品。
但另一方面,在考察完这个世界的构架方式后,风也得承认,能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异世界法则与各类空间拼凑成一个姑且稳定的世界,西斯提亚在某些方面也算是个天才。
“这不代表我会承认这个学生。西斯提亚这种变态跟踪狂,还是祝她孤独一生吧。这对整个虚无的生灵都好。”
随着光锥的构建完成,一闪环形的金色门扉,从虚无中浮现。而此时此刻,时间也刚刚好来到了凌晨0点。
风正欲从拥挤的鸟群中,踏入那扇只有它才能看见的超空间传送门。那股粘连在它屁股上的视线,也终于有了一点点松开的迹象。
它不禁松了一口气,“再也不见,这个荒谬的世界,还有见鬼的西斯提亚。姐要去探索新世界了!”
然而,话还没说完,它的脑海里,便响起了西斯提亚的声音。似乎是在吟唱什么咒文。呼啸谷的所有生灵,都在用自己的声音,跟着合唱。
“无知且无畏,我们于黑暗中苏醒,我们膜拜光明。我们是历史的遗民,我们是卑微的尘埃。当末日降临,尘埃不会死亡,只会被遗忘。当审判到来,原罪得到清算,尘埃会记住一切。埃里!”
下一秒,整个世界的画风一转,一切活物,都从呼啸谷中被移除了。无论是聒噪的鸟,还是喧嚣的鱼。无论是苍翠的树,还是纤嫩的草。只要是会动的东西,全部消失了。光秃秃的山脉上,连溪流也不复存在。
就连天空中活动的云,都被定格成了一副抽象的油画。
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种萧瑟悲凉的氛围。连丰富的色彩,都被移去了不少,世界看起了跟洗掉色的衣服似的。
唯有清凉的月色下,剩下一脸懵逼的风,半只脚踏在门框上,侧着身子,眼睛瞪得如铜铃。
脑海中,还不断回荡着一种老旧收音机的杂音,“你来到了过去。但是,这里已经没有活物了。整个世界,只有你一个活人。你回不去了。”
“这是何等惊人的封印法术啊!”它感叹道,“几乎所有和现实紧密关联的概念都被隔绝了,算是彻底断绝了被困者的一切施法媒介,与灵能补给。以荒废的过去为材料,生命的活力为祭品,实现的封印咒语吗?必定有可取之处,不过……你丫的,能别祸害你家的造物了吗?你没听到,摩闻族在哭泣吗?
为了困住我,强迫他们舍弃作为生灵的欲望,成为一种绝对理性的死物。我还能感受到,他们虚无缥缈的灵魂。但那状态已经不能称作是灵魂了,顶多就是一堆感应灯!瞧瞧,你都干了什么!到底你是魔神,还是我是魔神啊?你这样,我更不可能认可你这个学生!
快点让这场闹剧结束吧,别逼着我骂你。我警告你,我真要发起狠,骂起人来,你得先备好几副新的听觉系统,和全套洗耳工具。”
可是,回应风的,却是一个刁蛮无礼的小丫头,“哦?原来当坏人,也能逼得无所畏惧的风服软吗?没想到,无恶不作的魔神竟然是有仁慈之心的啊。早知如此,一开始就不装乖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