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西斯提亚(八十五)

作者:黑朱砂 更新时间:2024/3/19 19:38:40 字数:2116

而米拉,作为夜魔族中尚未寄生在任何生物中的幼体,却完全不理解,为何她的族人如此痴迷一个得不到手的邪器。它们明明可以放弃西斯提亚世界,选择其他更加容易得手的世界,而非溺死在幻想之中。

在远古魔物之中,夜魔族应该算是知道取舍得失的智慧种族。但她族人的表现,就跟着了魔似的,拼了老命也要重复践行失败的行径。她认为,它们都吃错药疯了。

她的族人却告诉她,它们这一支夜魔族已经没有举族迁徙的能量了。只能据守在西斯提亚世界外围,夺取世界晶核的权能。只有这一条路,夜魔族才有在虚无中存续下去的能力。

但米拉不信邪。她认定了,成功的道路永远不止一条。

在一次战前集会中,她痛斥了长老,说它被深渊魔咒洗脑了,早就失去了理智。让它继续带领族群,只会引来灭亡的结局。

她甚至还仔细调查了西斯提亚世界内部的情况。说夜魔们无谋进攻的举措,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养分,让一直沉睡在晶核中的世界意志复苏了。那个等同于世界女神的存在,将会让之后的进攻变得举步维艰。再这样下去,也无济于事,只会徒增牺牲者。

她呼吁,是时候变革了。旧的计划已经失效,夜魔需要一个全新的方向,全新的统领。

然而,米拉的积极提议,全换来了一个被族人抛弃的结局。

米拉所在的夜魔族分支,名为镜之夜魔。作为能够与护灵镜产生共鸣的个体,她的身份也本该是被先祖之灵庇佑,镜之夜魔的下一代统领。

她的变革提议却激怒了全族的夜魔。它们嚷嚷着“祖宗之法不可变”,随后全员一致表决,废除米拉的公主身份,将她放逐到法外之地,停止一切灵能供应,让她在虚无中自生自灭。

“疯了,”她吼道,“你们都疯了!”

然而夜魔们却将她的话语视作耳边风。它们披着一群狰狞的火焰恶魔皮囊,张开充满岩浆的巨口,嘶吼着,将护灵镜封印在暗石中后,丢出了那片亚空间。

就这样,孤零零的一块黑色石头,漂流在冰冷的虚无中,米拉开始了她漫无目的的流浪之旅。因为担心运动过度,灵魂昏厥,她不得不降低了思考的频率,就连感知范围也变得很有限。这样一来,她既无法控制暗石飞行的方向,也无法预警迫近的不明飞行物。

“瞎了才好,干脆让一颗天外陨石撞死我得了。”她自暴自弃道。

可是话才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还年轻,她还不想死。她的理想是通过学习,变大变强,掌握权力。她梦想成为一名真正的统治者,而不是在黑暗中苟且的寄生虫。她早就受够夜魔族的臭名声了。而这个臭名声的根源,就在于交错纪元的往事。

所有经历过的交错纪元的神明,都认为那件事中,库拉德是被夜魔寄生了,才拥有了超凡的才华,研发出了臭名昭著的魔咒,库拉德之凝。而夜魔族也因此被他人视为卑鄙的小偷,无耻的强盗。它们夺走了库拉德的灵魂,也剥夺了他的智慧。

但米拉却知晓更深的真相——魔咒之神库拉德的正体,虚空魔灵,早就处于寿命极限的边缘。虚无中不为人知的隐性法则,界定了虚空魔灵的极限运作期限。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库拉德心甘情愿接受了被夜魔寄生的结局。

他想要将他的才华与学识延续到下一个纪元。他想让更多的虚无生灵,享受到他研发的魔咒带来的便利。

若是他就这么死了,不知道会有多少神明,占据他的名义,垄断魔咒的使用权限,让凡人永远处于魔咒禁制的被动之中。

如果虚无真的变成了那样,那他在魔咒普及层面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而那位寄生于他体内的夜魔,也并非那群被贪婪蒙蔽双眼的歹徒,而是一位有识之士。她与宿主达成了约定,在灵魂破灭之前,会消化吸收库拉德的毕生所学,拼劲一切,让神明无法垄断所有魔咒,让哪怕最脆弱的凡人,在天威之下,也有还手之力。她告诉库拉德,在他死后,她会成为新的库拉德,让魔咒之神的名号,能够延续下去。闻言,库拉德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而库拉德之凝的现世,便是她努力的结果。最初的库拉德之凝,并无逆转立场的效果。它的主要作用是冻结并粉碎对方的灵魂。对付肉体不灭,精神不灭的秩序侧神明,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就算无法彻底杀死,也足以让那些不入流的神明魂归西天,花费巨量时间重生。

但后来嘛,这款魔咒就如同火药一般。普及开来之后会被用来做些什么,就不归发明者管了。是成为推动子弹的燃烧剂,轻易夺走一个生命,还是成为天空中绽放的火焰花,让人们大饱眼福,都凭使用者的意志。

然而,本该成为美丽传说的库拉德,却在至高神界的大清洗过后,成为了一则让人惶恐的恐怖故事。

秩序侧神明畏惧这样一款能够杀伤神明的魔咒,在虚无中普及。于是,交错纪元的尾声,库拉德的夜魔扮演者,被至高神界以正义之名抹除,他本人也跟着成为了恶咒的代名词。不过,那个时候的库拉德,早就成为了一具空壳。真正遭遇神罚的,是其中的夜魔。

为什么米拉知晓这段被神界篡改的历史真相?因为她正是那位传奇幸免于大清洗的唯一后裔。库拉德是她的偶像。她的母亲,也同样是她的偶像。

所以,她才会如此看不惯四海为家的夜魔。她落魄的族人,早已舍弃了智慧与知识的名号,背弃理想,选择了最为卑鄙无耻的一条求生道路——灵魂寄生。这种龌龊行为,被虚无中的所有生物视作邪恶与污秽的化身,不是理所应当吗?

米拉决心要改变这一切。纵使身处淤泥之中,也要保证自身灵魂的纯净。

可命运似乎是刻意要玩弄米拉。在她困倦之时,一颗超过她反应速度的陨石,迎面撞上了包裹着她的黑石。毫无反抗之力,被撞得晕头转的米拉,被迫改变方向,向着坚不可摧的世界壁垒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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