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空间裂隙关闭前的一刹那，透过那紫色的电幕，库可夫看见了地狱。
黑色的飞蛾连接成一片黑色的星空。它们的翅膀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一齐扑向紫色的太阳。完全没有顾及灼热的电芒，将它的族群烧成结晶的粉尘。
虫群的攻势无穷无尽，但紫色的太阳正在消亡。当尸体的海洋吞没了恒星防御系统的最后一个板块，星系中最后的光源也彻底瘫痪，莫雷星区宣告着完全沦陷。
而守护在结界之外的最后一名将领，面对的，是昔日同胞的尖牙利齿。他们早已被阴影的力量腐化成了漆黑的怪物。浑身腐烂，流着发臭的血液。他们已经成为了黑潮的一员。
数天之前，面对来自异界邪神的概念传染，他甚至还来不及指挥军队防守反击，大半防线都崩溃于内部混乱之中。更有甚者，一部分军队在被黑潮袭击污染之前，就从结界内部对他们发起叛乱。这些失去人性的蠢货，让真正的交锋开始前，就定好了失败的结局。
更加让他的绝望的，是当他从他的专属联络官的最后电报中得知，阴影之主，竟然是他的上级，脑核中的多位长老，主动开放时空通道，拉进世界壁垒之中的。他们以为那会是一位新的合作者，却没料想到招来了一头觊觎神权已久的老狮子。
它的狡猾与才智，还有得天独厚的精神操控天赋，让从没遭遇过这类对手的脑核吃了个大亏，连忙向一直忙着世界改造的月灵族求援。可月灵族又是脑核明争暗斗的最大敌手。
而作为世界守护者的月灵族，却在见到这种情况之后，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愿，直接选择丢弃全世界的生灵，搭成女神修建的时空通道逃跑。
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脑核议会作为一群站在西斯提亚世界顶点的凡灵，这么多纪元以来，从来没有起到好的带头作用，反而在不断内斗，浪费稀缺暖石资源，压制一切新兴势力，阻碍整个世界的发展。
在高傲自私的月灵族眼中，这种站在人类顶峰的吸血虫，让它们看不出来这个种族有合作的价值。他们认为这个世界的原生生物是没有希望的。
一切都被他算到了，可又能怎么样呢？《启示录》也早已模糊写出了西斯提亚世界被无可抗拒的异界力量毁灭的结局。大多数脑核成员，早已抛弃了野心与梦想，选择在末日将到之时，把酒狂欢。
这一次的邪神入侵，或许就是那场描述中的末日了吧。
凭借着更加强大的灵能，他勉强保持住了精神的稳定，但却无法阻止身体的改变。他的骨头正在软化，他的肌肉正在松弛。他感觉大脑有些混沌，他开始愈发频繁地听到那些邪教徒对邪神的呼唤，还有那晦涩难懂的语言。
“于阴影中徘徊，于沉默中融合，于混乱中永生。我们沉没，我们沦陷，我们飞升。于黑暗中踟蹰，于寂静中沉眠，于混沌中湮灭。我们隐遁，我们溃败，我们灭绝。”
他明白，他命不久矣。
空间要塞黑黢黢的战斗指挥所内，库可夫将军孤独地坐在自己的指挥官座位上，绝望地问着这座空间要塞的AI助理：“科莱，告诉我，莫雷星区上，还有活着的人类吗？”
“生命探测仪显示，莫雷星区，共3241京人口，没有一个死者。”它冷冷地回答道，“他们都还活着。只要在底层逻辑中，修改关于人类的定义，那么这次邪神入侵事件，没有人死亡。”
“哈哈哈，按你这么改，它们是人类，那现在的我算是什么？入侵的异界生物？”
“库可夫将军，不，现在该称呼您为库可夫元帅。”AI依然用着它那套独有的冷调黑色幽默，来回答指挥官的责问，“修改底层逻辑，不只有朝着意义相反的方向改，还可以扩大集合，让更多种类的生物都可以被定义为人类。您瞧，只要把尽可能多的生物都定义成人类，那么所谓的异种入侵就不存在了。一切形式的战争，都不过是人类之间的内斗而已。”
库可夫干笑着，没有回应科莱的AI式幽默。他独自一人，喝起了冰凉的发臭莫洛卡。他的腹部已经被阴影的力量腐蚀，冒出了一个碗口大的洞。喝进去多少，都从肚子里流出去了。可库可夫毫不自知，仍然咕嘟咕嘟地畅饮着口感浑浊，满是渣滓的莫洛卡。
“呵，这喝起来的味道就像白银沙漠里的晶沙。”他自嘲道，“说起白银沙漠之所以变成那副模样，就是当初的我按下的按钮呢。这可真是讽刺。”
“您不必自责，”科莱安慰道，“就算不是您，也会有另一个将军按下那个按钮的。这是脑核的旨意，作为中层人员的您，没有拒绝的权利。你不过刚好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恰当的地点，被恰好选为那个执行者罢了。”
“……”
“库可夫元帅？”
座位上，库可夫焦黑的尸体上，正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宁静气息。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空洞。从那里，鲜艳的黑色藤蔓，肆意生长。
……
“喂，库可夫，你没事吧？一次火力加强过的灼心雷，应该要不了你这具替身的命。我已经给你灌了不少血酒了。这剂量，都够把一头真正的苍垩龙复活了。”
“我这是……在哪？”做了一个不太清醒的梦，库可夫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无比沉重，四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哪儿呢？我也不确定。本来按照原来的计划，是能够回到我孵化工厂那里的。可我们现在好像进入了一片不一样的区域。可能是时空错位，也可能是时空张力紊乱导致的传送门坐标改变。一个粘度更强的亚空间区域把我们吸引到这里来了。我能确定的这里确是亚空间，那个影魔法师没有追杀过来。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听到塔戈夫这么说，库可夫也放心了不少。可当他睁开眼的一刻，他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事物，惊讶地叫了出来，差点从高空中摔了下去。
“这里……这里不是我梦中的景象吗？我们这是在哪！我命令你带我离开这里，塔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