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起虚弱的身体,从海浪的拍打中挣扎起身,站在了沙滩上。现在,她只能靠自己解决眼前的几个困难——
一,与伊斯失联,失去了最关键的情报支撑,让她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二,似乎有一群邪教徒,想要让她的灵魂腐朽堕落。孤身一人,该如何对抗背后或许藏有真神的邪教组织;三,自己是如何进入血色黄昏世界的,又该如何从这里逃出去。
乍看之下,自己似乎是被海浪冲到了海岸边上。左边就是汹涌的海洋,右边是泛着五颜六色光芒的乱石滩。海洋的成分尚不明确,但她可以肯定,这片乱石滩中,存在一种能够阻隔她灵视的物质。
莫非,自己是从海洋深处漂流过来的?可小苏打并没有在成分未知的海洋中游泳的勇气。
而视线沿着高低起伏的乱石滩深处望去,则是一片如工业牛奶一般纯白色的迷雾。迷雾深处,隐约能够看到山脉与古树林的轮廓。不知道那里是否会存在狂教徒的根据地。
最让小苏打诧异的,是这里明明没有太阳,但每一个物体本身,都在散发着一种阴冷的光线。
抬头望天,便能清楚地看到,那远比地球上的天空更加遥远缥缈,不切实际,但又线条分明的多重天。
它不是一个完整的天空,而是许许多多灰暗的天空碎片,胡乱堆砌在一起。每一片天空之间,粘合的又不紧密。她能明显感知到天空的裂隙之间,一股由内而外不断蔓延的阴翳力量。就好像一位隐藏在天空背后的邪神,发出的沉重呼吸。
不知为何,她对这种结构混乱的天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黑灰色的斑块之间,由亮白色的细长蜿蜒线条相连。就好像有一位神明,用法则的针线将破碎的天空幕布串在一起,画出不具备任何意义的抽象图案。
作画不是为了任何意义,单纯只是闲得无聊,将一堆垃圾缝合在一起罢了。
即是天空的构成十分怪异,可那天又是这么的远,这么的明晰,空气中没有一点灰尘,只要稍稍努点力,小苏打清澈的视线,便能将天空中的图案一览无余。
于是,她卷起尾巴,抱起胳膊,团坐在海滩上,用破碎的衣物将自己裹成一顶帐篷。
只露出个脑袋尖儿,静静地坐在海滩上,呆呆地望着天空,数着那些缝合线之间的交点。她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也不明白她要数到什么时候,她只知道,数着这些“星星”,她的内心便获得了安宁,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一样。
更加让她感到浑身舒爽的是,当她给每一个交点用数字命名时,自己的灵魂好像与那些无意义线条产生了共鸣。她的脉搏,与那些线条一同振动。她的心跳,随着天空幕布的张弛,而平缓地鼓动着。
“这感觉,还不错。”她笑嘻嘻地闭上了眼睛,“我好像真的成为了这片领土的主人。”
不知过了多久,自石滩深处,爆发了一阵刺耳的噪音。好似两只军队碰撞在一起,刀剑铮铮,却没有士兵的嘶吼,嘹亮的军号。
只过了片刻,这场战斗的声响便平息了。同时,汹涌的海洋也渐渐平静,世界重新陷入了死寂。
而这时,天空中下起了滚烫的血雨。它们淋在石滩上,浇灌着纯白的薄雾,让本来暗淡的荧光,变得更加妖异。
小苏打以尾巴为伞,遮挡着这不洁的雨水。从中,她感受到了一股血涌之力,还是富含着生命元素的血涌之力。
这血雨,分明就是刚才那场战斗的落幕。战场双方无人生还。所有士兵,最终都被血涌之力转化为了新鲜的血水。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没有人是获胜者。
她感叹道:“造孽啊,都是活生生的人,为何要互相争斗呢?”
她丰富的想象力,在她情绪浓郁之时达到了一个顶峰。
“你们是为了争夺土地吗?还是为了争夺宝物?我明白了,你们是被命运的轮回所困,注定要厮杀至一方灭亡为止。是这样老套的戏码吗?”
就在她畅想着发生在迷雾深处的战争时,她的眼神忽而晃动了一下。她的视角中,有一些微小的事物改变了。
是天空!随着血雨逐渐融入到了海洋之中,天空中,那连接在破碎时空之间的线条,有几根变得稍淡了点。她先前还数到具体数字的交点,也随着线条的暗淡,消失了。
她不知道这些线条的消失意味着什么,但她总觉得,有一群很重要的人,一些很重要的事,都彻底消失了。不止是简单的死亡,而是从历史中被抹去。
她的心脏紧缩了一下,打算再仔细观察一下天空。
果不其然,随着雨越下越大,一部分白线彻底隐没在了雨幕中。而小苏打,也忘记了那些交点的编号。
“975和976之间,是不是还存在着一个数字来着?”她轻咬着嘴唇,抱紧了尾巴,自言自语着,“我来到这的目的,是不是为了挽救什么?我应该去哪儿?”
此刻,她的大脑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失魂症、噩梦、失眠,都不复存在。可是,也正因为思想上没了担子,反而让小苏打空荡荡的精神世界,钻进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她开始忧心忡忡,自己是不是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物,一个很重要的职责。
“我要去哪儿?”迷雾深处,传来了与小苏打声音一模一样回响。她的背脊忽然一凉。
“你,你是谁!”
“你还在吗?”那个声音很是急促,“如果你还在原地的话,千万不要进到雾里来。不要让好奇心牵引你的步伐,这是一个陷阱!祂会剥夺你的声音,然后模仿你,勾引更多好奇之人误入此地……”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那个怪物扮演的!”她抱紧了身子,不断挪动脚步,飞速靠向远离迷雾区的海岸,眼神变得有些迟疑,“如果你在说谎的话,那迷雾里又藏了些什么?刚刚的声音,是不是都是那只怪物模仿的。快点回答我,里面的人是不是死完了?那场血雨,是祂引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