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损失的实验体中,有一部分是被格纳西尔主动拿去做一些危险的测试,而另一些,则是在冒险途中,遭遇了不可对抗的强敌,连尸体都来不及回收。
不过,这些曼尼亚克的复制体,都不是这座实验室的重点。
当你沉浸在此处,时间的流动会逐渐变得模糊。而当你周边的世界开始褪色,连意识也开始模糊,潜藏在现实之下的黑暗,才是格纳西尔想要隐藏的真相。
当你陷入昏迷,再度睁开双眼时,你会进入一片空无一物的黑暗空间。不存在法则的约束,也没有边界的制约,任何不合理的事物,都得以被创造出来。
而在这片空间的中心,三台让人眼熟的设施被安置在一无所有的黑暗之上——一个充斥着银色液体的玻璃舱,一个深不见底的引力井,以及一颗马德堡半球样式的巨大球体。
它们被一个环环相套,外形类似于环月塔的管道装置连接在了一起。
悬浮在黑暗中,一行简短的数学符号,表明了这套设备的用途:“X=∑A*∑B”。
而在这套设备的脚下,一张便利签上,实验者以工整的字迹,留下了自己的灵感,“模拟创世的权能,融合上无尽的贪婪,到底会制造出什么样的怪物呢?我真是期待啊。”
……
而就在本源共鸣被中断不久后,远在虚境之中的原初之灵,便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刻。”格利特面色不惊地注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神族少女,“有什么需求,为什么不站起来说呢?我像是那种会刁难你的人吗?”
“除非对原初之灵献上自己的灵魂与诚意,否则你不会提供任何实质意义上的帮助,这是他们告诉我的。”刻的回答充满了觉悟,“你不是与世不争,而是广袤的星域中,都没有能让你心动的交易物。而你,又严格遵循原初之理‘凡事皆有代价’的准则,从不做赔钱的买卖。”
“哦?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不过,让我意外的,倒是你竟然还知晓那位的本性,不是用原初之恶这样大反派一样的称谓。仅凭这点,就足以让我耐心听完你接下来的发言了。说吧,你想找我交易点什么?我这人,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优秀的灵魂。”
格利特调整了一下姿势,从侧躺在地上的姿势,转变为了蹲坐在地上。虽然对于一位身穿旗袍,头戴簪花的清秀女子来说,这种坐姿很是不雅。但比起直接将人拒之门外,或是当着客人的面啃瓜子,格利特对刻的态度,已经表现得足够友好。
纵使不怎么关注过星域风云,但格利特多少也了解过刻的职业生涯。刻的全名,时之刻-拉帝亚斯,是当之无愧的时间主神,触碰到了55阶至高主神的门槛。从光武纪元起,就坚定地站在秩序阵营,是打击混乱势力的主要战力。同时,她也执掌着部分理律的权能,辅助她修缮历史。
正因为她掌握着原初之理是如何被玷污成原初之恶的真实历史,她才对原初之理的亲眷格利特表现出如此谦卑的态度吧。
不过,她这一次来找自己,总不会是为了向原初之理赎罪吧?她格利特都不介意被人污蔑,被人咒骂。母亲也在被封印前宽恕了所有参与到那个事件中的神明,刻应该没有赎罪的必要吧?
母亲唯一憎恨的,只有至高神界,这个剥夺了无数神明自由,挤压了无数生灵生存空间,创造出一个虚伪辉煌盛世的神明体系。当然,讨厌的对象还有几位与母亲存在私仇的至高限界者。至于其他,她对众生与众神的态度,可以算得上是所有原初构造体中,最友善的那位了吧?要是真实历史不被理律篡改,以她母亲的功绩,和那能够感染众生的无拘态度,足以成为人见人爱的实力派偶像。
可是,格利特最不想听到的话,还是从刻的口中说出了。为了表达自己低人一等的态度,她都没有用神界的语言,而是格利特擅长的灵族语。
“我是来向她赎罪的。我背叛了她,所以,我会以我的方式,偿还所有罪孽。为此,我会对崇高的原初之灵,献上我的灵魂。”
说完,刻便再度低下了头颅,朝格利特鞠了一躬,险些把脑袋磕在了地上。
“等等等等,”格利特连忙将她搀扶起来,“先不谈这幢交易是否成立,你我又能受到什么样的好处。就你的职位对至高神界的重要性而言,真的能随随便便献出你的灵魂吗?别留了一堆烂摊子给我。我可不想被那帮麻烦精纠缠上。”
啊,没有一口回绝这场交易吗?刻从格利特的话语中看到了希望。
她抬起无神的眼眸,蠕动着嘴唇,“那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在我的运营下,理律的机制,已经能完美取代时间主神的权能。而且,我也已经通过裁员,分权等手段,尽可能缩小我在那边的影响力了。等新纪元到来,至高限界者,野自会罢黜时间主神这个多余职位的。到那时,至高神界是否有我,都无关紧要了。它们不会在意一个失去价值的死人的。”
“还真是,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啊。可你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
回应她的,是刻向死如生的眼神。
格利特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态度,从鼓气的领口中,掏出了一杆塞满茶叶的烟斗,轻轻嘬了起来,强压下心中的震惊,“这幢交易,我会考虑的。不过在那以前,我必须知道你和原初之理的关系。你们并不只是宿敌这么简单吧?你不是那种喜欢虐待仇人的变态吧?”
闭上双眼,回想着那些早已不存在的历史,刻沉默了片刻,最终在缭绕的烟雾中,给出了回应。
“我们的关系……曾经,我也有机会成为你这样的存在,成为她的亲眷……”好似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过往,刻没有把话说完。
“这就是你说的背叛与赎罪的根源吗?我明白了。”
明明是学溶于水般的亲密关系,却迫于外力,不得不将对方当作死敌对待。甚至还要在她死后大做文章,抹黑她的一切成就。良心尚存的人,都会为这种行为感到愧疚,无论是否是被逼迫还是出于本意。只有那种剥去一切情感与人性的至高神,才会不留情面地以大义之名,将自己的亲眷给抹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