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触到那只夜魔的真面目以前,谱尼提都天真的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不论是阴影之主,还是拉帮结派的邪神大军,亦或者背景成谜的提亚,或是蠢蠢欲动的天界,这些看似拥有强大实力的存在,都是谱尼提手中的玩物。
用《启示录》诱导出它们心中的希望,谱尼提便有十足的把握将它们的命运引导至设定好的轨道上,最终成为自己成功路上的铺路砖。
这便是黄昏意志的本质,以虚假的希望,引诱无数人奉献自己的血肉,铸就名为血色黄昏的唯一未来。没有人能够逃避那浓郁芬芳,名为希望的佳肴。就算那个希望是一场幻觉,但对于绝望中的人,哪怕是剧毒,也照吞不误。直到生命的终点,才发现一朵妖异的荆棘花,吸收着自己的血液,在漫山遍野的尸骨上绽放。
在最后的世界线中,黄昏终结一切,一切也止步于黄昏。没有夜晚,也就没有第二天的黎明到来。所有世界线止步于此,未来也迎来终结。
谱尼提无疑是在这条黑暗大道上走到极致的先驱者,把孵化堕落一个世界的技巧修炼得炉火纯青,甚至将它融入到了自己的神格之中,突破极限,成就非凡。
自从被流放,融合了大量来自虚无遗落的黑暗碎片后,谱尼提的神格便从善良侧的纯净序列,跳转到邪恶侧的污秽序列。之后,在污秽序列的基础上,修炼一种名为血色黄昏的秘法,直到新的神格打造完成,谱尼提开创了一条全新的道路——黄昏序列。
这条道路的终点,没有理律的限制,本身也具有强烈的反秩序反神性属性。只要它不断吸收外来的污秽能量,精进自己操纵命运线的技术,便能升格为一个全新序列的主神。
那可是40阶,无数神明连仰望都看不到底的至高境界。曾经还在丰饶之土当圣女的它,穷尽一生也没有机会攀登到这个位置。每天还要被那个主母叨唠装扮没打理好,信仰没收集够,大扫除没有做到位,不胜其烦。
而走血色黄昏之路,便能摆脱天理的掣肘,甚至还有机会踩到主母头上,怎能不让人产生堕入邪道的念头?
进入名为主神的至高境界后,谱尼提便能将黄昏意志升格成为黄昏之主,才能和那些拥有超凡力量的魔神同坐一个桌子,甚至还有机会亲吻那些古老概念神的脚指头,得到它们的馈赠。这怎能不让人兴奋?
西斯提亚的权能,它势在必得……本该如此,可突如其来的变数,让它意识到,它看似完美无瑕的计划,在那些真正的魔神面前,漏洞百出。
自己就像是一个急功近利、卖弄才智的小丑。拿着魔神们提供的“免费赠礼”,宣传伟大的黄昏之路。殊不知,所有心血,都给别人做了嫁衣。
恐怕,那所谓的黄昏之主,也是某个伟大存在赐给它的虚假希望。当它站到终点前,它看到的绝对不是功成名就的自己,而是沦为傀儡的一具干尸。
谱尼提残忍狡诈,但绝对不愚蠢。遇到这种超出自己能力的局面,逃跑并不可耻。
除了778号世界外,它还掌握着其他西斯提亚世界的坐标。
虽然那些世界的防御比778更加难啃,原生土著民和世界自我保护机制,也比同位阶的世界更加难缠。但只要还掌握着这些独家信息,它便拥有未来。它的耐心,是无限的。
没有必要一头撞死在这个鱼龙混杂的778号世界中,把大好前程葬送于此。
就算它已经把本体安置在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本源的安全有保障,也没必要冒着暴露黄昏之种的风险,去争抢一个连成果都算不上的世界。哪个魔神不是拥有诡异莫测的权能,哪个魔神没有卓然的战斗力?它不会把自己的未来赌在不熟悉的外人身上。它必须依靠自己,成就孤独的血色黄昏之路。
现在,它的首要目标,是撤走所有埋在778号世界中的黄昏之种,发动指令,让它们自我枯竭。
除了米拉体内的那颗,因为融合太深的缘故,不太好处理。其他的,还来得及发动权能斩断线索。失去黄昏意志供养的黄昏之种,表现出来的状态与死掉的植物种子无异,不会引发任何异常。
正当它控制着自己分裂的意识体,准备从宁静之海的时空裂隙中,逃出西斯提亚世界之时,它在残破的世界壁垒上,注意到了一抹划破虚无的白光。
准确来说,那不是白,而是一种不具备任何颜色,不具备任何属性的波纹。既非灵能,也非魔力,更不是什么力。那是一种原始的概念,一种名为动的概念。
它并非从某一个地方刺向了西斯提亚世界,也不是从一个更高层级的位面落下,降临在西斯提亚世界之上。稍微懂得一些观测者、叙事者知识的谱尼提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变化,西斯提亚的世界线,正在被那道白光改写。
可这怎么可能?
那道白光没有来源,也没有依凭。按照谱尼提的理解,想要改写世界线,必须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之上。比如它,就是通过那些被黄昏之种寄生的宿主,从多个角度悄然间影响整个世界的发展的。整个脑核议会差不多就是谱尼提一人的执行部门。
不可能存在能无缘无故改写世界线的能力。假若那种能力真的存在,已经超出了它的理解范畴。
就比如无根之木、无源之风、无垠之土、无极之水……这些概念,本就与自身相矛盾,怎么可能存在于现实中呢?就算是那些拥有逆天能力的魔神,它们的强大,也是建立在某种理论或是某种规律之上,拥有稳定的体系。没有体系,连灵能循环系统都成问题,如何才能形成更加爱复杂的神格、权能?
可这道白光本身,竟然超脱了所有的法则,让谱尼提嗅到了一丝真理的味道。
真是妙极了,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就这样被那道白光中的力量深深吸引,谱尼提被控住了。那一缕神魂,竟是定格在了世界壁垒之上,朝向那看似温柔的一道白色曙光,彻底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