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谱尼提的视角并非在这个灵魂上,也不完全是在那个意识体上。即将修复的失魂症,让它体验到了被灵魂与意识体夹在中间,似是而非的奇妙体验。
它能看到下方那个胸腔空荡荡,血如泉涌,宛若死人一样的灵魂化身。它双手托举着闪耀的血色晶石,空洞的眼神中,有一些不解,也有一些不甘。好似在死前,蒙受了天大的委屈。
谱尼提完全无法理解,明明是解放了《启示录》的真实力量,在险要关头完成自救,为什么要露出那种绝望的表情。
而上方,无形无质的意识体,尽管神气十足,内部还藏有许多鲜活的记忆,却是一副毫无生气的死人脸。而那个意识体的颜色,也是很经典的火烧云配色。黑压压的云层下,泄露出一丝丝金红色的天光。那个意识体,便是谱尼提作为黄昏意志的本体。
谱尼提的本体早已在获得血色黄昏的继承资格后,就发生了改变。
原来作为丰饶之土的纯净圣女,它的本体也属于生命序列中,附属于丰饶主神一种植物——曼陀罗。艳丽、剧毒,果实上还带点刺,就是它作为神明的特点。
但在接受了黄昏的传承后,一切都变了。焚尽生命的赤炼精火,永久毁灭了谱尼提原先的肉体。一朵争奇斗艳的曼陀罗,在生命燃尽的烟尘与神性灼烧时的火光中,升华成了在天际蔓延的血色黄昏。血色黄昏,其实是花朵烧尽后,弥漫在天空中的毒雾。
而被焚尽的曼陀罗,则变成了那种丑陋、嗜血、无穷无尽的黑色荆棘。说那些黑色荆棘是谱尼提的肢体也没错。
自那以后,谱尼提彻底完成了堕落腐化的过程。属性从木转变为火。不过不是普通的火,而是需要以不断燃烧生命与神性为代价,才能升腾的赤炼精火。这种火焰,也是谱尼提内心欲望的具象化产物。它会吸引着谱尼提不断进行残杀生命、吞噬神明的大业,来维持自己的燃烧。
在与赤炼精火合为一体后,谱尼提完成了蜕变。从原先还需要维持一个基本的花朵外形,升级到能与时空融为一体的庞然大物。外形已经不再是限制。既然是火,那么只要是存在热量的事物,都能成为它依附的对象。
天空最为广阔,也便于血色黄昏的扩张。所以,多数时候人们提起谱尼提的本体形象,最先想到的是那被血色印染的天空,而不是铺满了整片大地的荆棘藤蔓。
这一刻,谱尼提看到的意识体便是血色黄昏的模样。明明是恢复了生机,明明已经重新掌控了意识体与灵魂的主导权,让这个奇特位面都被自己的力量填满。可那颗静止不动的白色太阳,却超然于一切概念之上,仿佛和整个位面不在一个涂层上,给谱尼提带来无法喘息的威压。
“呵,就让你继续嚣张一会儿。等我完成进阶,你就嚣张不起来了。”
这一次,与《启示录》的融合稍显的有些匆忙。毕竟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它都是将《启示录》当作心脏这个临时器官来使用,而非将血色晶石磨成粉末,再用库拉德之凝完成灵魂层面的融合。
前者足够让它行使原初造物主的部分权能,操纵世界线。但这点效果,可无法提升它的位阶。面对未知的敌人,它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可匆忙融合《启示录》,也有不少坏处。未经充分准备,不稳定的融合容易产生内爆不说,这一吞,还会切断寻找西斯提亚最直接的一个线索。
这本书中的秘密,有许多它自己还没来得及解析完呢。
密文、禁制,和天空中的繁星一样多。每解析一个段落,都要多出一本书的翻译量。而且,随着页数前翻,文本上的加密咒文也会更加繁杂。很多时候,啃着那些堪比鬼画符、用多种体系的语言混编而成的文本,它自己都解析得失去耐心,恨不得用赤炼精火把《启示录》烧了。
虽然现在也没差就是了。早知如此,它当初就不会白费那么多功夫解析《启示录》,不如趁早找到世界晶核,夺取原初宇宙的权限。那样,挖掘西斯提亚的秘密会高效方便得多。
想归想,遇到计划之外的变故,还是得提前启用这张底牌。
随着意识体加速坠落,谱尼提仿佛感觉到,自己不存在的身体与空气剧烈摩擦,却没有火焰也没有声音。它像是一团轻飘飘的氢气,从外太空重新回到了大气层的怀抱。
这种错觉,本来很不正常。因为这个诡异的位面,除了那颗诡异的太阳以外,不存在任何物质,与虚无的环境无异。有气体,有摩擦,很不正常。
可谱尼提像是没有注意到这点似的,高抬着头颅,忍不住大声欢呼,为即将到来的升华,为即将到来的自由,高歌一曲。
就在这时,那个天空中的意识体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竟然对着下方卡在位面之间的那个灵魂挥舞起了手臂。
那不是真正的手臂,而是由血色黄昏中黑烟化作的两条巨型法棍。
发生什么事了?
谱尼提不解。此刻的它,视角范围被限制在了意识体与灵魂之间,以及血色黄昏笼罩的范围,完全注意不到这之外的变化。
但保持着些许理智的意识体,已经注意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存在。
“快跑啊!别待在那里!”它撕扯着嗓子,扭动着身躯,释放着神魂,想要震醒那个空荡荡的灵魂,“这是陷阱!快醒过来!灾难还没有结束!你会死的!”
它之所以如此焦虑,皆因,在从太阳坠回到地面的过程中,它瞥到了卡住自己灵魂的那块彩色玻璃。
只因多看了一眼,一股穿透心灵的寒气,便让意识体被无限的恐惧吞噬。
以俯视视角观察,就是从太空注视一块大陆大小的玻璃板。而自己的灵魂,就是卡在玻璃板上的一只小蚂蚁。这没有什么奇特的。
一旦将视野拓宽,拓宽到大陆的边缘,便能察觉到,这块玻璃板大陆外,竟然存在一片灰蓝色的海洋。清净,优雅,让人心神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