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毫无生机的海洋外缘,竟然漂浮着巨大的金属岛屿。崎岖的形状,勾勒出古老晦涩的魔法符文。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头痛不已。其中的复杂程度,比西斯提亚的世界观测日志更甚。
这已经让意识体察觉到不对劲了。
但更加诡异的是,这片海洋绝对不是一马平川,也不是地球上那种在海床与海床上堆积,被重力塑造成的蔚蓝弧面。
这片灰蓝色的海洋,竟然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反曲面!这说明了什么?它卡在一个球形的空间内部了!而且,这个球形空间的结构,还超乎寻常的规整,并拥有一颗炽热的光球作为核心。
这些只能用俯视才能观赏到的海景,都是卡在玻璃上的灵魂感知不到的。
过分聪明的意识体,想象力不断延伸,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尽管肉眼与神念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压制了范围,但它的想象力,模拟出了这个奇特反曲面的全貌——这是一颗巨大的眼球!卡住灵魂的那块玻璃大陆,分明就是这颗眼球的晶状体!
无边无际的灰蓝色海洋是这颗眼球中的玻璃体。大片大片的白色云朵,看似祥和宁静,但只要动动脑子,就能发现,那是游离在眼球表面的光斑,其中蕴藏着来自高等位面的诡异能量。
而那些金属岛屿,则是眼球内的血管。那只怪物的血液竟然是银色的。
至于那块花花绿绿的玻璃大陆,毫无疑问,就是这颗眼球的晶状体。
它已经理解了,先前感受到了黑夜白天变化,应该就是这颗眼球睁眼闭眼时引发的整个位面的剧变。身在其中的自己,自然也被牵连了。
可让它震惊的是,庞大如血色黄昏,足以笼罩许多世界天空的自己,在这颗诡异的眼球面前,也只有一只蚂蚁大小。谱尼提已经无法想象,这颗眼球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位巨人。
那位巨人,自从自己误入这个诡异位面以来,没有展现出丝毫的善意,反而是在用常人无法理解的诡异权能,玩弄它的灵魂与意识,令它心惊肉跳。
可它也没有因为见到猎物的恐慌而感到兴奋,像是单纯地为了玩弄而玩弄,不露出任何表情。
它唯一一次与这颗眼球的主人交互,是和那颗太阳打招呼的时候。它说“你好”,太阳眨了眨眼,日夜更迭,算是回应了自己。打个招呼就天翻地覆也挺吓人就是。
除此以外,它表现得就和一台冰冷的机器一样,沉默寡言地守望着西斯提亚世界。
这位巨人的身份,应该是一位来自某个强大位面的上界观测者。不过,不是谱尼提一直能够感应到的那位观测者。后者从谱尼提进入西斯提亚世界以来,就在偷窥着它。那种眼神,像是在观察被一只困在笼中的实验用小白鼠。
谱尼提也一直很反感被人当作棋子来操控。因此,才会选择寄生在夜魔体内,降低存在感,来躲避他人的视线。
而这颗巨人之瞳,看它的眼神不带任何感情。你会在眺望世界尽头时,注意到在地平线上蠕动着的一只小虫子吗?巨人之瞳给它的,便是这样的感觉。那位上界观测者,在眺望更远方的景色,根本不在意谱尼提这只小虫子。
只不过,谱尼提在逃离世界壁垒的时候,误打误撞闯进了上界观测者的眼球中。它灵魂中蕴含着浓厚神力的意识体(精神力聚合体),便被一个更加强悍的精神体吸引。差不多就是大质量天体更容易吸引小行星这个道理。
谱尼提断定,这个巨人之瞳核心地带的那颗白色太阳,无疑就是这个位面中心的黑洞。从外界吸收到的物质,观测到的信息,最终都会被这颗能量核心吸收。它的位阶,不是自己这个级别的存在能够触碰到的,至少也是准主神以上的级别(40阶)。
自己不小心闯进来,必死无疑。现在妄图融合《启示录》,来解放更高阶力量的它,不过是垂死挣扎。
“就算灵魂融合了《启示录》的神性,也会被这颗眼球吞噬的吧。区别就是一只蚂蚁和一只大蚂蚁。”
想通了这一切后,谱尼提便释然了。仿佛被这个巨人吞噬,不是那么紧要的事。就好比吃着冰棒哼着歌,在郊游的路上被大风刮来的混凝土桩砸死。这样突如其来的暴毙,死者是不会有任何怨言的,也根本没有机会说出任何遗言。
谱尼提的意识体,已经察觉到命数将尽。尽管死亡来得突然,它却没有任何悔恨可言。
只是,那些还没来得及完成的计划,还没有完全解开的谜题,让谱尼提心中产生了一丝丝失落。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一场意外中,会有人知晓自己的死法吗?会有后继者吗?中道崩殂,总归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接受的。
此刻,在坠落的谱尼提严重,玻璃大陆也正在慢慢放大。
虽然被一颗巨大的眼球盯着很是渗人,但在最初的惊鸿一瞥过后,它的思绪很快平复下来。它依然有闲心在脑海中做一些简单的计算,这个巨人的本体到底是怎么样的生物,又是哪个阵营的隐藏大佬。它眺望的未来,是指星域吗?为何,它又会将目光投向778号世界呢。
在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又经受了那个太阳的刺激,谱尼提思维的运转速度,来到了史无前例的顶峰。为什么得了失魂症,会让自己变聪明?谱尼提没有时间去分析。它只知道,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它必须拼劲最后一口气,在通往真理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意识体的全部精神,就这样被调转了起来,用来思考虚无的真谛。它已经放弃了唤醒自己的灵魂。同时,也没有察觉到,它的本源正在悄然发生某种异变,变得与原先那位黄昏意志截然不同。它的神格,正在分裂。
穹顶之上,那枚白色的太阳像是察觉到了谱尼提的住那边,更加亮堂了一些。柔和的白光,洒在在谱尼提幻想出的身体上,让它感觉,自己仿佛被一些柔软的触手托起,缓缓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