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卸下了精神防御,敞开了胸膛,尽情拥抱那抹自虚无根源倾泻而出的白光。它的意识,也被光的利刃分解为了千百万根丝线。以光的速度,这些灵能脉络,连通了整片玻璃大陆。它竟然联通了巨人的视角,看到了千百万个西斯提亚世界的全貌。
自此,西斯提亚世界上空的阴影,被炽热的黎明扯碎。所有被扭曲的历史,所有被打乱的碎片,被复原成最初的姿态,以一种纯粹的逻辑语言,陆陆续续灌入了谱尼提的意识海中。
可为什么是逻辑语言?逻辑不该是一种用于描述概念的规律吗?逻辑本身不具备任何意义,就像载体本身不具备任何含义那般。它们都需要依附在特定现实上,才能体现出自己的意义。
可为什么,西斯提亚的过去,却是用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纯逻辑语言描述的?
它不太能理解,这位巨人到底想要告诉自己什么。它难道是想告诉自己,西斯提亚的历史之所以迷雾重重,无法解析,是因为它们是一种脱离于现实存在的纯逻辑语言形式吗?就像故事书上的插图那样,空有背景,却没有人物,也没有情节,是这个意思吗?
有些抽象,但不是不能理解。
紧接着,谱尼提就察觉到更加明显的变化。
当阳光洒落大地,某个开关仿佛被打开了,千百万个西斯提亚世界的故事,也正式运转了起来。数字、符号,还有不认识的螺旋纹,那些散落一地的逻辑碎片,以多重高维矩阵的形势排列组合,一个个被编辑完成的现实世界,在这些符号中接二连三地蹦出来,跳跃到纸面之上。至此,历史变得无比鲜活,就跟真的一样。
而这一切剧变发生的前提,竟然是建立在这位巨人的观测之下。换言之,若是这位巨人一直闭着眼睛,西斯提亚世界就不会发生改变,永远处在一团混沌的逻辑碎片之中。当它睁开眼,破碎的符号自发拼凑成完整的语句,世界也开始运转。
谱尼提从未感到自己的思路如此清澈,一切信息都是透明的,一切数据都是可视的,一切往昔与未来,都是相通的。
它豁然开朗,“我一直无法解析西斯提亚谜团重重的过去,并非我天生愚钝,也不是西斯提亚太聪明,太会隐藏自己。根本原因,是过去还未发生,未来尚未到来。所有未知的世界线,都是待定状态。所有不可测的未来,都是假设性未来。我能够观察到的,只有已知的现实。这也是我的视野如此狭隘的根本原因。从一开始,我的方向就错了。
隐藏历史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历史尚未发生。几乎没有人能够想到这种办法。
只要主角还没有降临到故事当中,这些世界就不会开始运转。怪不得,我先前找到的那些西斯提亚世界,都是处在一种十分混沌原始的状态,文明都还停留在部落时期。明明有那么丰厚的资源,那么富裕的灵能,还有海量的暖石,足以让小半个文明的人飞升成神,却没有一丝发展进阶的迹象。
明明每一个西斯提亚世界都有发育成位面级的潜力,却停留在一个原初宇宙(10阶)的阶段。
看来,那些世界都是游戏开始前的世界。只有在主角加入后,故事才会开始加速。还真是个有趣的设定。
绕了一大圈,谜题的答案一直都在身后吗?不过,这谜底,也只有真正的主角到来了,才能解开。”
从这次观测中,谱尼提明白了一件事,对于这些世界而言,自己完全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一位不请自来的龙套演员。想要通过解析过去,来破解西斯提亚的权能,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因为她把自己的力量投送到了所有未来的终点。一直在追求过去的自己,是没有机会触碰到答案的。
在西斯提亚的历史中,谱尼提无论做了什么,都不会影响到未来,因为它不是主角。一个潜藏在世界晶核内的机制,会在真正的主角到来之后激活,让主角所在的世界线成为唯一的真实。那些多余的世界线,则会荒废,被时光转化为主世界线的养料。
无论自己蚕食了多少西斯提亚世界,最后都会吐出来,返还给它。总体上,这些世界与外来者的总体质量将会维持平衡。甚至会随着入局者增多而变大。
正确的方法,是剔除不必要的历史,并创造全新的未来。才能够推进这些世界向前一步,接触到西斯提亚遗留的痕迹。也只有特定的存在,才能以该渠道接触到她的宝物。
谱尼提现在可以肯定,从一开始,这位负责监视西斯提亚世界的巨人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可一旦搅入到混乱的局势中,再想脱身,便会被这个无情的大家伙逮到。说的就是临阵脱逃的谱尼提。仅仅是被看了一眼,灵魂与意识便被完全捕获,挣脱不能。
这个防止游戏角色逃跑的机制,真是险恶至极。雄心勃勃的家伙根本不会想到,从一开始就有人在自己的退路上设下要命的陷阱。可偏偏,这条退路又是绝大多数入局者唯一的逃生通道。这个陷阱,实力不够的人,是无法挣脱的。这摆明了就是一个精心设好的局。
谱尼提不禁想到了早些年,那些不小心闯入原初宇宙,想着可以凭借一身蛮力蹂躏弱者的恶魔。想必,它们也是被那颗世界晶核的甜美气息吸引,从而产生了莫大的贪欲。可当它们察觉到这是一颗毒苹果想要逃跑时,已经被这位巨人连同着那个世界晶核本身掐住了脖子。
谱尼提何尝不是如此?不过,它比那些恶魔更加谨慎,往往选择渗透内部的方式,借助他人的手,布好自己的局。这样,能尽量降低风险。可到头来,它不也还是被778号世界吸引了吗?
那本世界观测日志,就是用来钓它这条大鱼的饵。
鱼儿上钩了,还把饵吞进了肚子里。钓鱼佬,也是时候收杆了。
谱尼提已然理解了一切,望着那个将血色晶石捏碎,融入灵魂的空壳,苦涩地笑了,“这可真是一个惨痛的教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