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我的脑袋清醒得很,至少目前没有问题。”听出了亚罗言语中的怀疑,曼尼亚克哈哈大笑,“你倒是可以想想,这虚无中,除了我这样以杀正道的杀神之外,还有谁愿意成为一位疯神的朋友呢?
试问,有谁能够承受她的无尽怨念,而不被疯狂冲垮意志,沦为邪魔。又有谁能够承载我那如滔天血海般难以发泄的杀意,而变得神不神,鬼不鬼,腐化为面目憎恶怪物。这么一看,我俩简直就是绝配!”
“额,可我总觉得是你搞错了因果关系。”亚罗直白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想,“你们能成为主仆的前提,并不是因为你俩能够匹配上灵能波动的频率。我看,你们能成为朋友的原因恰恰相反。”
“哦?”曼尼亚克高抬起尾巴,在空中甩的噼啪炸响,一步一步逼近比她要矮小半个身子的暗精灵,“那你有什么看法?关于我和她,你又能了解多深?”
并非是想要以巨大的形态恐吓出言不逊的亚罗,而是曼尼亚克着实鲜有机会,能和外人探讨自己的主神。
那位疯神的名号,无时无刻不在演绎着那狂乱的交错纪元,让每一个聆听者在幻梦中染上疯狂。而曼尼亚克更不必说,仅仅是站在那里,天然就是一个龙形生物屏障,拒斥一切生者的靠近。
唯有幸运的亚罗,被世界意志眷顾的亚罗,被暗夜魔神选为人间体的亚罗,被星域观测者选中的亚罗,以及马上就要迎来人生终点的亚罗,有资格与胆量,和曼尼亚克谈论她的主神。
“你是不是傻,答案不明摆着吗?”亚罗双手一摊,勾着个嘴,满脸的欠揍,“你们俩都是个顶个的大灾星,能和你们结为朋友的,命都不够硬,在和你们产生关系前就全死啦。你们能成为朋友,全都是靠这条烂命顶着。信不信,若是撞上了硬茬子,连你这样的硬汉也会陨落。而梦神又会痛失一位挚友吗,跟个小宝宝似的躲被子里做大梦抹眼泪。
别跟我说,像梦神这样的古老魔神,活了不知多少年岁,会没有朋友。我猜,要么是在她疯了后,全都离她而去。要么就是没顶过她的发癫症状,被一并打包送给死神了。”
亚罗胆大包天的言语,与之前畏畏缩缩,满口敬言的形象产生了鲜明对比,令曼尼亚克怀疑起来,这家伙是不是刚刚做噩梦的时候,被某个异界神明夺舍了,都敢和她叫嚣了。
曼尼亚克并不在意亚罗的态度,但莫名的性格转变,令她皱起了眉头,悄然间再度运转起了真视之眼。
可惜,她什么都没有发现。亚罗的灵魂中只有亚罗,阿寇罗以及那个趁虚而入的邪恶意志,都已经消失了。甚至比起初次见面的时候,亚罗的灵魂清澈无比,通往未来的人生道路也十分笔直,死期也越来越近了。
“看什么看?咱说得不对吗?”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双着火的异色瞳盯怕了,亚罗的语气还是稍微怂了一下,脚趾不自觉地扣紧了,“你要是能反驳我,拿出证据啊!我就是认为,你们能成为朋友的果,与你们性格匹配的因无关。是死亡,是无数生灵的死亡,无数世界的葬送,编织成了你们间的结缘线。任何其他人,只要有你这等实力,也能达成相同的结果。你并不特殊。”
“不,你说的挺有道理的,是我有些自恋了。如果有一个和我命一样硬的家伙,能在梦神最脆弱的时候,触碰到她的温柔神格,也能和她成为朋友吧。是我想的太多。”
见对方没有过多追问,亚罗松了一口气。
“对吧对吧,我总是有道理的。”
可是,曼尼亚克也没有再回应她。因为开始思考这段缘分的巧合性,成熟的大龙娘有些自闭了。先前还嚣张无比的尾巴耷拉着,高傲的头颅也垂下了。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一个可以被替换的角色。
对此,亚罗只是轻蔑地一笑。
他走上前,熟练地切换出平易近人的微笑,和圣母般的行走姿态,轻轻抬起曼尼亚克的手腕。
“你也不必自卑。仔细想想,像你这么厉害,弑神如杀虫般容易的存在,世间能有几个?再说了,为什么非得纠结于梦神唯一挚友的虚名呢?既然她很孤独,十分需要陪伴。不应该尽己所能,帮她多找些能够理解她的朋友吗?至少,得找些没那么惧怕死亡的朋友。
最关键的是,不还是该回到如何解决她身上的病症吗?良医与神药,都必不可少。而想要治好梦神的恶疾,第一步便是学会控制你们糟糕的脾气。
要是再摆出那副天上天下,外物皆为草莽,唯我独尊的态度,也别指望有人能帮上你们了。很多时候,那些真心想要帮助你们的人,不是被梦神的权能吓跑的,而是被你这头恶犬给吠跑的。真以为摆一副高冷人设,穿戴上王的衣装,登上真神的宝座,就能掩盖你傻白甜的本质吗?
说真的,不需要为了曼尼亚克这个身份来费力不讨好地扮演一位龙神。回归本性,忠于欲望,成为真正的自己。就算此生之间,没能完成夙愿,被强敌杀害了,被命运绊倒了,至少快活了一时。这种痛快的死法,比无依无靠,在虚无中孤独老死要好千百倍。”
亚罗的声音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包裹着曼尼亚克的灵魂。这一次,曼尼亚克没有逃避劝谏,而是将苦口的药全部咽下了肚。明明是恶毒的言语攻击,但曼尼亚克真心认为,对方是为了她好。
她开始反思,到底要不要重新矫正与梦神的关系,要不要改善一下自己的性格。以及,该从哪里入手,寻找解决梦神一身毛病的药方。曾经,她想都没有想过,古神的顽疾,是可以医治的。
“所以,你要吩咐咱死后做的事呢?快说快说。你这身状态,还有结月斋,已经超越了法则的极限,不多久就会被世界法则排斥到破碎之地吧。没多少时间了,快点啊。”
亚罗雀跃着,跟个小女孩似的扒拉着曼尼亚克的手腕,像是在请求大人给他买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