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能证明，模拟出的永生，就是真正的永生吗？我合理怀疑，摩闻族已经通过暖石这种资源，摸到登神的门槛。全族登神，这是何等强大？可所有的成就，却还是被黄昏意志这样的外来邪神付之一炬。天外有天啊。
我想了解的正是，你们暗夜议会，是不是对其他暗精灵隐瞒了这个秘密，关于你们已经登神的秘密？不论是非法盗取还是合理继承，你们效仿了摩闻族的方式，瞒过天理，通过这条模拟永生的道路，登神成功了？那群被封存在冰棺里，永不见天日的长老们是否都在此列？”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得太过直白，亚罗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哈哈，当然，我不是在贬低这种做法。成神的诱惑未免太大，说是暗精灵为了夺取研究成果，也参与了抹杀摩闻族这种阴谋论，我可能也会信。
说到底，我就是对暗精灵一族的传说，对古大陆的历史太不相信了，才整天跑这跑那，去实地考察，去用行动破除虚妄。也可能是你这老爸教得太好，从小就给我灌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的思想，让我去质疑一切，去求证一切。我能怀疑到你们暗夜议会头上，你绝对是头号功臣。”
弗朗明满意地看着亚罗，双手捧着热茶，眼里冒着精光。
“嗯，假若有一天，暗夜议会被你给颠覆了，艾尔拉也因此毁灭了，我确实该担起教出你这小魔头的责任。你的调皮捣蛋，你的刨根问底，有多少都是效仿我呢？怀疑可不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该有的品质。
当年，要不是克朗特神父对你倾注了自己的精魄，来让你脆弱的肉身承载那一份神圣的微光，使你获得了法理上的正统性，暗夜议会真的会把你当成一个毒株给除掉。”
话语中满是责备，但语气却是充满调侃意味，“唉，我何尝不想让这腐朽的世界绽放出新的生机呢？只是我这老头，为了追求所谓的天理，身上已经缠满了锁链，稍微动弹一下，老腰就受不住，仿佛天空都压在了我的脊背上，让我抬不起头颅。
但你，如果是你的话，真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变化也说不准。不需要所谓的天命加身，只需要秉持着这股拼劲，再拿出你死里逃生时的机巧，你就能开拓新的道路。只需要活着，活到新世界到来的一天就好。”
弗朗明突然深入的话题，令亚罗有了一瞬间的恐慌，还有一丝怯懦。他的话语好像就是在说，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从出生的一刻开始，他就接过了让世界重新焕发生机的使命。
如此重大的责任，亚罗认为自己根本不够格，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参与黑暗中的你死我活。他除了有点机灵劲，运气好一点，喜欢思考外，不算是特别出彩的人。与曼尼亚克那等裁决之神，梦神眷属，穿越世界的救世主相比，自己仿佛就一根路边的杂草，风一吹就倒。
他不过是有点家底，靠在大山之下遮风避雨，才有幸活到了今天。若非弗朗明，以及暗夜神教的全力帮扶，任何一个普通暗精灵坐到亚罗的位置，都会因为日日作死的习惯，早就与朝圣路上的那群亡灵水手为伍了。
正因为弗朗明用轻松的语气描绘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亚罗才会重新审视自己从出生以来的一切冒险行为。就算早已成人，他真的有足够的实力，去接触暗夜议会的真相吗？胆大妄为可不是胡作非为的借口，他必须要承担起知晓真相后的责任。
“我……我真的有资格成为救世主吗？我……”
“不，你不需要思考那么多，也不需要去做那个救世主。至少，在我这条老命被天理夺走前，我都不会允许暗夜议会对你发动审判。”弗朗明双指弯曲，抵着下巴，安抚道，“什么狗屁救世主，那都是天理骗人去做大冤种的说辞。成为天理手中的刀，也要替天理背负残杀无辜生灵的罪孽。刀上沾了血，就别想逃脱清算。
你真以为，救世主是个褒义词吗？到最后，除魔降妖的神兵利器，生锈后，不都被天理给丢回熔炉里重铸了吗？说到底，就是条听话的狗罢了。主人随时有权利把不听话的狗给烹了。乱咬人的疯狗也会被乱棒敲死。
你明白我的话吗？不要去当救世主。你要活下去，用你的脑子，用你的身体，去记下旧世界的一切。然后，将这一切，带往新世界。你必须活到那个时候，让未来的人们知道，我们曾经来过，我们的世界曾经存在过。
暗精灵并非虚构的生物，提亚大陆也并非空中楼阁。旧世界发生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被抹去的。
无数世界中，亿兆生灵惨遭天理荼毒的历史，也是真实发生过的。并且，若是天理不除，暴行仍将继续。
你需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将发生在我们世界中的一切，赤裸裸的展现给未来的人们看。哪怕你已经化作了一具残破的尸骨，也要把证据刻在你的骨头上。然后，让他们挖出你的尸体，让他们恐惧，让他们惊醒，让他们意识到，真正的敌人，并非大地上的同类或是异族，而是为了执行所谓的正确，壕无人性的天理。
此番变革大业，不可能只靠一个个糊涂的救世主来完成。它需要天地间所有凡灵团结一心，需要有良知的神明支援，群策群力，才有些微成功的可能。
而你，作为一名命足够硬的暗精灵，是有资格成为历史的记录者的。来吧，来让我告诉你，暗夜议会的真面目吧。”
弗朗明温柔地揽住亚罗颤抖的肩膀，轻声道，“摩闻族，确实是暗夜议会抹杀的。连同摩闻族的遗迹，也都是被暗夜议会掩埋的。若非我的指引，以及光的庇佑，你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找到结月斋的遗迹。但真相绝非你想的那样直白。
追根溯源，回到原初宇宙萌芽的那一段时光。摩闻族本是造物女神创造的原初守护者，肩负守护亿兆生灵的重任。然而，在造物女神前往天界之后，由世界自身萌发的意志，却被歹人毒害，长成了歪斜的天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