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不正，世间规则，何谈公平？为了执行所谓的正确，排除内患，天理将那群仍然坚守初心的摩闻族，视为寄生虫，展开了无止尽的追杀与迫害。
当然，由于世界的框架并不能承载天理下凡，否则，便会压断自身的根基。所以，天理才需要听话的好狗，去帮助它屠灭擅长躲藏的摩闻族。
已经完全陷入疯魔的天理，不再顾忌这个世界本身。被黑暗侵染的它，会变成为了清除异己的结果而不惜执行净除令的冰冷机器。连引入针对性更佳的邪神也是在它的考虑范围之中。
黄昏意志，毫无疑问，正是应邀而来的，负责帮助天理清理后花园的外宾。若是这样也无法解决内患，天理定会采取更加极端的做法。换言之，黄昏意志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直到达成目的之前，天理都将继续引狼入室，引火烧身。从偏执走向疯狂，从疯狂步入毁灭。可谁又能明晰，最初的目的是否早已变质了呢？毕竟，天理早就背叛了最初的造物女神，将自己视为新的正统与正义。那么，它所谓的正确，从一开始就并非此世间众生的正确。它是伪装成正义，要挟强者，压迫弱者歪门邪道！此等罪恶的天理，为何不能声讨？
我打心底里认为，当天理不再是人的天理时，它就不配再为天理了。值此之时，群雄激愤，高举反旗，捉拿天理，得而诛之，并重新立人为新的天理。
只有这样，才符合人的正义，才符合理的正确。”
一想到结月斋一行中，遇到的那位歹毒的月之大祭司，亚罗立刻感到一阵难受。他羡慕过摩闻族的科技水平，也为爱丽儿的堕落感到惋惜。若是从弗朗明角度思考，黄昏意志是否也是被所谓的天理引入内部，用于屠杀摩闻族的灾祸呢？假如真是如此，那黄昏意志背后的执棋者，是否正是那位毒害天理，导致世界歪曲的歹人？
比起更加直白粗暴的天兵现世，像黄昏意志这种性质类似于病毒，能够轻易感染一整个种族的可怕邪神，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被计划好塞入到世界中，用于破坏造物女神神格的棋子。
“愿闻其详，弗朗明。”他说道。“关于暗夜议会，您肯定知道那些无法说出口的秘密吧。”
他低头看着他，露出一丝苦笑，随后拿出一片散发着神秘光泽的银白色药片。二话不说，塞入喉咙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亚罗仿佛看到了某种细长光滑黏糊糊的触须，在弗朗明的灰袍下古怪地扭动。他听到了肉体被贯穿的声音，他嗅到了暗精灵血液的芬芳，他感到一阵阵阴风抚摸着他的背脊，对着他耳朵哈气。甚至还调皮地把玩着他头顶的双角，像是拧螺丝一般扭动着，令亚罗一阵反胃，差点把刚喝的茶全部吐出来。
这些幻觉，都令亚罗感到了异样和厌恶，却没有任何恐惧，反而比以往更加平静。他能幻想到自己坐在寂静的图书馆里一人钻研古代书籍一整天，而没有任何吃饭睡觉的心思，大概就是这种级别的沉浸感。
直到他听到一阵痛苦的嘶哑声，他才从幻觉中恢复过来。
长发被鲜血染成蓝黑色，头痛欲裂的弗朗明低着脑袋，用手指摁住亚罗的头颅，低声命令道，“低下你的脑袋，别看！”
亚罗照做了，但不是很理解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我们世界的神，但她也不是良善之辈。为了破解大脑中的心灵钢印，说出暗夜议会的秘密，我必须借助她的力量，借助这位古神的力量。只有她才能对付歪斜的天理。若你轻易直面了她的真容，你会因为受不了躁动的虚无信息流，大脑变成储满水的气球的。千万别试！也别去想！想象也能要你命。你现在能做的，就是保持安静，然后，放空大脑。”
可亚罗却只是疑惑，他先前明明看到了那位古神的触须，自己啥事也没有，老爸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可他鲜血淋湿、痛苦不堪的样子，又不像是能演出来的。亚罗觉得这种时候还是听老爸的话好了。
只见弗朗明挣扎着站起身，一股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淌下，但他无视这一切，颤颤巍巍地埋着脑袋走向钢柜，从中取出一支柳条，抖动着手指，在亚罗的笔记本上，以若魄金粉，洒下了难以磨灭的紫金色字迹。
翠圣枝条落在纸张上的声音，似狂风扫过黄沙，噪乱不止。亚罗也听着有些难受，想要捂住耳朵。
可他听从了老爸的劝告，还是静静地低着头，没有任何其他多余动作。
他想象自己沉浸在图书馆中的状态，心甘情愿地忍受着枯燥乏味的等候时间，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奇怪噪音，所有其他心思都烟消云散。
至于担心老爸身体安危，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不认为无敌的弗朗明会因为借助古神的力量而被反噬。亚罗从小到大干过的每一件作死之事，弗朗明都干过更严重更危险的，却都活了下来。比自己的命还要硬的弗朗明，不可能有事。
他要做的仅仅是耐心等候，守护住老爸写下的笔记，将它们刻印在自己的血肉之中，留给后世之人。
不知不觉间，时间的流动被枝条鞭笞着空气与笔记飞快翻动的噪音掩盖了。古神的幻想逐渐稀疏消失，弗朗明头上的伤口，也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弗朗明已经没了最初的狼狈姿态，但布满抓痕的破损衣袍，说明在接受古神力量的那段时间里，他经受了非人的精神折磨，却还是强忍着精神胀裂，写完了笔记。
亚罗不知道古神的低语意味着什么，是否比放逐法阵那种灵魂被扯出体外的濒死体验更加可怕。他只知晓，他将要接触其他暗精灵一辈子没可能接触到的黑暗真相。
这不比大冒险刺激多了？这可是现成的暗夜议会黑历史啊！还是在暗夜议会眼皮子底下深挖他们的机密，有种同心异德的快乐。
不知为何，亚罗特别喜欢背叛，尤其是弗朗明这样的顶层人物背叛其他神明的稀有场面，就好似自己也曾几度背叛过自己的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