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支希望者,将成为希望之奴。”
当幻梦破灭,冰冷的现实映入眼帘,亚罗万世劫难的磨炼,也因为格纳西尔的介入,半途废止。这一次死亡之后,他彻底成了凡人。他再也没有机会成为神明。
或许,不该为此感到惋惜。是歌萝让他获得了解脱,并把天命之子这层纠缠了无数因果的孽障转移给了他人,让他逃离了必死的命运。
因为,原初之恶注定会消灭大道上那些占用天命的毒瘤。妨碍到她计划的亚罗,是必须毁灭的目标。若非歌萝剥夺了他的因果,恶仍会像恶鬼一样对亚罗追杀个不停。
时间回到现实。在降临日笼罩的范围之外,仍然存有少量原初宇宙的碎片。那里被第三纪元的人们称为薄暮边境。
当亚罗在尸骨累成的山林间苏醒,可怖的景象,让他以为自己死后来到了地狱。
他望着掉落在一旁,形状有些熟悉的枯树枝,踟蹰不语。那好像是人类的腿骨,被时间和恶劣的气候分化成了焦黑的木炭。
热风袭来,两袖空空,他也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当他捡起那根树枝,试探着往自己脑袋的位置戳了戳,却没有收到任何反馈,他刚刚蹦跶起来的心脏,又瞬间凉了半截。
他觉得,他应该是死的透透的了,也是时候接受现实了。
那朵自胸口绽放,**着他脊骨内灵髓的荆棘花,时刻提醒着他,黄昏意志已经彻底侵蚀了他们的世界。所有西斯提亚世界保卫组织的行动,均以失败告终。
拥有圣灵族血统的护路人组织头领亚罗,在与黄昏意志作战时,被从阴影中冒出的藤蔓贯穿胸部,榨干灵能致死。其他护路人也因世界壁垒破碎,被虚无渗透而来的混沌力量感染成了怪物。
好在,临死之前,亚罗炸毁了越星桥,也算是阻止黄昏意志扩散到更远的地方。
而位于世界中心的守护者,暗夜议会和圣灵族,则是因为高层内部的混乱,被黄昏意志趁虚而入,夺舍了心智。米拉自我封闭,魄奇杳无音信。其他喽啰,有一个算一个,能跑就跑。不能跑的,就被黄昏意志捉住,做成了圣灵馅的月饼。
也同样是米拉和魄奇在危难关头出力,关停了所有地区的环月塔,阻止了黄昏意志轻易穿越世界线的可能。
至于人类那边的脑核议会,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身为世界守护者的觉悟。在把旧世界卖了个好价钱后,要么与黄昏意志和邪神们同流合污,准备继续污染新世界,要么就远走高飞。
而那个地位最高能力最强的世界守护神提亚778,说实话,从一开始亚罗就没期待过这东西能起到什么作用。
自从知晓女神经常性发癫后,各方势力都计划着如何捕获提亚,将世界意志的能力化为己用。
最为极端的护路人更是想要直接毙掉提亚778,取而代之,从被贬谪流放的暗夜圣灵进阶为真正的神灵。
亚罗更是粗暴地认为,不断创造平行世界,以消耗世界晶核的能量,来消灭神志错乱的提亚,可以解决西斯提亚世界80%的问题。他要是能够成为世界神,必然要创造一片适合暗夜圣灵生存的新世界。
更是想当然的认为,若不是提亚778自身存在严重漏洞,黄昏意志根本就不会有生根发芽的土壤。
仔细想想,连激发之实这么阴险的暗夜圣灵传家宝都拿出来用了,让提亚将外来的暗夜圣灵当亲孩子宠爱,他们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心的正派人士。哪有正派人士喜欢用洗脑的。
几乎从一开始就可以看明白局势,失败是注定的。这群自私自利、各自为营的“守护”组织,面对邪神大军入境,和黄昏意志的渗透,根本就没有团结抗敌的可能。危难当头,搜刮一通油水,搞得名不聊生,便卷起铺盖远走高飞,走后哪管它洪水滔天,尸横遍野。
“我是失败了,可他们就胜利了吗?呵,不还是死得连具尸体都不剩了吗?我好歹是留了一副残缺的骨架,撑过了那轮末日。我昔日的宿敌呢?一个个都生死未卜啊,哈哈哈……这么一看,我还算是混得最好的那个。”
然而,毫无意义的自我安慰,却更是让他绝望到说不出话,连动都不想动。
那一束束穿透枯骨森林的红芒,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直插在他的肋骨中。色彩艳丽的现实,无时无刻不在痛批着亚罗的惨败。从高高在上的天命之子,一个世界暗面组织的头头,混成这幅模样,怎么能不让人心凉。
“血色黄昏吗?终究是连薄暮边境这样的世外桃源也无法幸免。黄昏意志的传染性比我预测的还要可怕。难道它是比阴影之主还要强大的邪神?我们所有人都被它蒙骗了?”
不想承认失败,更不想承认被黄昏意志算计利用,亚罗干脆就这样躺了下去,将自己重新掩埋在了枯骨堆中。
血液在天空中蔓延,空气黏腻到难以呼吸。而富饶的黑色藤蔓,却如巨蛇般涌动雀跃,贪婪地将头颅齐齐探向诡谲的天空。平原上,也因此形成了一片数百万跟粗壮的藤蔓缝合天地的盛丽景象。
一只只半机械的枯骨乌鸦,如虫一般展开双翼,匍匐在地上,发出嘶哑凄厉的鸣叫。而另一些长着奇数对器官的虫子,则在不知厌倦地啃食枯骨上粘连的血丝。可是血肉早就被吃完了,它们已经产生了幻觉,开始互相啃食同类的尸体。
在血色黄昏中,还有一些发生了特殊进化的生物,生出了一副绞肉机般的利齿,对着坚硬的藤蔓与枯骨大快朵颐。但它们也绝非立于生物链顶点,藤蔓也同样会绞碎这群肥硕的异兽。
三两只神志不清的亡灵,在树梢上效仿着鸦鸣,却唱出了一首首令人困惑的古怪旋律。三五成群的怨鬼化作一阵阵阴风,在高空中徘徊。它们是在巡逻,伺机而动,给那些没死透的家伙带来点惊喜。
在这种死亡气息浓郁的地狱中,已经化作焦黑枯骨,唯有脊骨洁白的亚罗,竟是毫不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