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践行所谓的真理，却把自己终生拘束在某座大山脚下，而失去了攀登高峰的勇气。信仰的自我约束，比监牢的囚禁更加潜移默化。我是觉得，不必为了感恩或报仇，而在一条路上走到黑。从心所欲，审时度势，才是我们这些凡人正确的生存之道。为了保命，多认几个主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说呢，我的老同事。真遇上了她，装嫩卖惨，大概能让她饶过你一命。”
然而，利拉德的苦口良药，却让亚罗听出了深深的嘲讽之意。在他耳中，这个枯燥的秃鹫，是在变着法子损他，犀利地批驳他那些因偏执而步入毁灭的人生。
亚罗从来都是善始不能善终的，但他不愿意承认。他之所以会选择一次次死而复生，不正是他那永恒的毅力，维系着他身为暗夜圣灵领袖的尊严吗？在暗夜圣灵恢复神位之前，他都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不服！”他大吼着，“我不想再逃了，这哪里还有主角的样子？把我送回去，我倒要亲眼看看，那个怪物到底有什么能耐，可以毁灭我的不死之身，永生之灵。
暗夜圣灵岂是你们这群面对末日无能为力的虫豸，我们可是能够开创新世界，建立新位面的天生神灵啊！我就是要告诉你，神灵与凡灵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而那道鸿沟，正是困扰着你们这群凡人一辈子的天命。我要证明自己，拥有打破既定命运的能力！”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向着血色残阳落下的方向走去。杵着两根骨头拐杖，嶙峋的背影，也在光芒与阴影的打磨之下，更显瘦弱。
“喂。”利拉德叫住了他。
“你劝也没用，我意已决。这次若还不能从X，天理，还有那群灭世因子手中拯救世界，我就被自家人的天基炮崩死，说一不二！”
“不，我没有挽回溺水之人的意思。我是想说，这一次，你在降临日中活了那么久，估摸着也凑够一整个五级拟环世界的重启周期了。这么看来，你这年纪也和那群创造世界的主神差不多一个水平。可你的记忆里和精神力可没有那么突出，还被降临日洗过脑。那你还记得现实中，开启降临日通道，将意识体投影到过去的办法吗？”
“额。”他停了下来，挪动着拄着拐杖，有些艰难地转过身子。“那你知道怎么回去？我记得上一次我醒来的时候，暗夜花园不是被黄昏的信徒破坏了吗？没有环月塔，连接过去与未来，似乎很麻烦。
那一次，我的部下好像也是因为历史线的变动，全部从变异人类退化成了异形虫。昏鸦基地内部的降临日设备，也有好多倍黄昏使徒动了手脚，变成了给黄昏意志提供信仰的精神力榨汁机，都用不了了。
如果这些记忆都是对的话，那说明黄昏意志为了阻止我们这些穿越到过去的救世主，已经破坏了绝大多数降临日链接设备。我现在恐怕想回去，也得经过黄昏意志监视的领域，夺回那些被侵占的设备吧。”
亚罗犹豫不决的样子，利拉德看在眼中，却并没有在意。毕竟黄昏的权能是神性的克星，身为暗夜圣灵的亚罗，无法压制对天敌本能上的恐惧，也是理所应当的。
“对于那个披着圣女皮囊的赤眼恶魔，践踏过你的领地，凌辱过你的臣民，还给你本人带来过很大心理阴影一事，我深表同情。只是从精神领域被黄昏玷污过的人，很难理解直面黄昏真身时，那股莫大的死亡威压。”
利拉德微微招手，便用一块黑影蒙住了亚罗颤抖不已的脊骨上，打断了即将爆发出的冲天怨气。
“不必逃避这段不光彩的历史，每一位成熟的大人总要有直面失败的一天。如果我告诉你，黄昏意志，不，确切的说，是极力压制自己的实力，伪装成黄昏意志的黄昏之主，正龟缩在薄暮边境的封尘结界之中，逃避灭顶之灾，会让你好受一点吗？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具有侵略性，她甚至连每月一次破坏封印的大活都不做了，着实给护阵的摩闻族们减轻了不少压力。
这次醒来的时候，你没发现周围是如此平和吗？”
“你说什么？那个侵略欲爆棚的鬼东西也会躲起来？”
“也许是知道自己命数将尽，正在穷尽一切手段为自己续命呢。可越是疯狂的反击，越是证明了毁灭的迫近。”
利拉德冷笑了一声，整只秃鹫的气势都显得阴翳了不少。但他的话语也就此打住。
亚罗注意到，那干燥的翼尖上，不知何时沾上了咸湿的露水，似乎是刚从海里打捞上来。他有些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有些大人物啊，怎么就不懂得开玩笑呢。说几句闲话跟泄露了天机似的。行了，我不说不就是了，只求您别再把我这经不住腐蚀的钢铁之躯往海里泡。我的精神受得住，这旧时代的金属可受不了宁静之海的浸润啊。”
他抖了抖羽毛，那些露水也如幻梦般破灭。
“其实也不需要趟过雷区。黄昏意志再怎么虚弱，也不会容许凡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破坏她的大计。保险起见，我是不建议你去和摩闻族接触的。他们的心志可不如你这样的圣灵坚定，有不少都是被黄昏意志洗脑的傀儡。
解决问题的答案，其实就在你身上。
如果你还认可自己是一名共进会的执行者，那么你应该多了解一下自己的身体。投入到降临日β版本的每一位测试员，他们的神经系统本身就是降临日网络的一部分。系统与灵魂绑定，若非测试员死亡，开启降临日的秘钥也不会被破坏。
而那个秘钥，正是你脊髓中的穷欲宝珠。
所谓激发潜能的穷欲宝珠，是利用测试员在无限轮回中，对过往的某些事物形成的执念，再使用贪婪魔神的权能提炼出来的结晶。
激发潜能的另一重意思，正是穷尽执念与想象。现在你或许能够理解面对恶魔时，吞下穷欲宝珠的你为何能够瞬间爆发出真神级的力量了。那是你在每一次梦境中积攒下来对成神称圣的执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