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语虽然无法完全转译成人话,但凛风却能够通过叫声的组合来分辨它们大概的含义。
急促且时常中断的叫声意味着陌生可疑的人物接近;高昂而持久的叫声意味着心情好;而婉转且富有层次感的叫声只是它们在炫技撩妹。凛风对这些小家伙的小心肠心知肚明。
然而,洞洞却是例外。明明说的是鸟语,还会模仿人类说话,智商又完全不逊于暗精灵。可深谙鸟类心理学,能与魔物沟通的凛风却完全无法理解洞洞叫声的含义。就好像洞洞的嘴巴和脑子是两个不同的物种在操控,语言表达的意义与内心感情也完全不一致。
亚罗的解释是因为经常穿梭空间的缘故,洞洞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精神与肉体无法同步。
可这种解释还是无法让凛风释怀。对鸟语拥有独特天赋的凛风势必要对亚罗老师证明,洞洞的语言与行为是可以解释的。为此,还经常帮亚罗承担照顾这只魔法宠物的工作,只为了钻研洞洞的习性。
经研究发现,那只比暗精灵婴儿还要大上一圈,翼展吓人的钢翼鸦,几乎只会用一种像是在干呕的声调模仿人类说话,听起来像是在阴阳怪气。可凛风非要追究,去捕捉洞洞学舌瞬间的情绪波动,却只探察到了一片空白。
结果证明,洞洞效仿别人说话,是与生俱来的习惯,没有任何恶意。
可让凛风气不过的是,明明查不出来,洞洞的表现却总是像故意惹人生气。
它来者不拒,脏话好话都学,还当着别人的面复读,整出了许多误会。若是被它的学舌刺激到了,想要追赶它,你会发现追不上它,追上了又打不过它,就算打过了也嘴不过它。
经过多重非法改装的洞洞,实力已然媲美人类王国内部的骑士长和大法师,也够到了6阶的天花板。速度隐蔽方面,更是连暗杀者工会的顶尖绝世高手都自惭形秽。
到最后,追着洞洞一路叫骂,却连对方的尾气都吃不上的人,会发现能跟一只鸟吵起来的自己有多蠢。毫无疑问,洞洞是在玩弄你。
竞争欲极强的凛风曾对此深有体会。
有一次,她在自己房间里脱光衣服,等待身体自然代谢换羽的尴尬模样被洞洞瞅见了。没人知道它是怎么穿过密不透风,还刻有阻魔印记的石墙进入少女的闺房中的。但当时它就立在晾衣杆上,歪着脑袋望向凛风,一副我就瞅你咋样的表情。
“秃毛球——秃毛球——”
然后,凛风毛都没换完,披上衣服,拔腿就追,追着洞洞绕着山腰跑了一圈又一圈,冰火花也跟不要钱似的到处撒,羽毛也掉了一路,直到太阳下山。
最终,她以两根食指被啄破的代价擒住了洞洞。生气到炸毛的凛风,选择用三根钢索分别捆住它的翅膀、腿和嘴巴,将它五花大绑地倒吊在山洞口,以示警告。
然而,就算是被倒吊着,洞洞依然顽强地喊出(鸟类的鸣管结构与人类声带不同),“男人婆——男人婆——”。
凛风咬牙切齿地把它放了。倒不是因为那是老师让她照顾的魔宠,只是她不想每天都被这只记仇的钢翼鸦扰乱到无法安眠。
其他学生因为惹了洞洞,而连续两个月在睡觉时品尝到鸦版asmr的教训历历在目。凛风再怎么气不过,也是要为了自己的生活质量考虑的,没必要跟一只乌鸦死斗。
所以面对现在的情景,凛风猜到了个大概——老师心血来潮,想要跟可爱的宠物洞洞玩一玩,然后被洞洞给玩了。她装作没有注意到亚罗指尖上的血渍,直直走了过去,关心道:“老师,焦煤烧完了。您,还好吧?”
亚罗咒骂了一句“小白眼狼”,以凛风完全无法察觉的手速将父亲寄来的信塞到了水晶罐子里,清了清嗓子,回应道:
“不好,当然不好。被养了十多年的宠物啄了能是什么好事?养不熟的野娃子……”
亚罗也不是那种好面子的人,相当直爽地对着自己的学生承认被啄了,然后就像位老母亲那样对着凛风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洞洞这里那里的问题,主要是脑子的问题,直到最后,才提到缺煤的正事。
“焦煤不够了?这好说。”亚罗语气一转平静。“后山那存着你们挖到魔石,我都已经筛洗干净了。有配方在,用魔石替代焦煤运转涨缩装置不成问题。成本高是高了点,但胜在稳定。
这些天,南大陆的局势也有些紧张。总不能再让你们冒着风险再去人类那边采购。一两次躲过联军的追查,是运气好,还有老师我给你们兜底。可谁能保证之后不出问题呢?
本地出产的魔石就挺不错的,都是黄色和绿色品阶的。只要不是每周一次大型魔法实验,足够用到天荒地。开采这玩意儿不是安全多了?”
麦格的眉毛跳了跳,感觉事情不对劲,表情变得凝重。
“咋不说话了?是嫌弃老师我太温柔了吗?还是觉得空余时间太多?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给你们布置一道课后实验习题。”
亚罗随手一挥,在笔记本上记下一行式子,递给了凛风。“魔热转化公式——符文语序,用量多少,实验对照,还有一点,尽量排除环境干扰。
科里斯环形山因为曾经的异界入侵,气候反复无常,魔力场更是如风暴中的湍流一般急躁。如何创造出一个封闭稳定的实验环境,就是这次作业的难点。
而用魔石代替焦煤来烧开水,运作人类发明的热力机械,便是作业的主题。
好了,把题目拿去给吉木和莫岩,你们一起研究研究。成果也不需要交给我检验,只要试运行能够成功,研究所里的机器能全部动起来就行。
作业完成与否,都关乎到你们自身的学习进度与生活品质。成功了能洗上干净卫生的热水澡,失败了要么臭上几个月,要么去酸雨里洗头。你们都是拥有绝佳天赋的好孩子。所以,放手去做吧,老师我永远支持并相信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