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天生强健，还是拥有魔法异能的暗精灵，什么时候连生存的问题都要求神求佛了？我们难道是一群喂不饱的巨婴吗？
我认为，神明什么的，不过也是某种底层法则运作下产出的高维意识体集合，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不需要我们去尊重。
要我说，老祖宗就该趁着暗夜神放松警惕的时候，从他身上扣点皮屑下来研究研究，再把成果化为己用。反正神明与我们凡人就不是同一物种，不该对他们抱有任何人类的感情，更该把他们当作一群维护执行天理的工具，随意取用。
要是真从神明的血肉中找到了破解魔力法则的办法，也不失为一件造福全世界的好事。
只可惜，想要撼动那般存在，光凭不断内斗的我们可做不到。
越是思想上的分裂，就越是容易给各路神魔可乘之机，让它们凌驾在我们的头颅上，永远无法升起反抗的意识。
各个种族内外的思想矛盾，也让大陆大团结之日遥遥无期。魔力法则的破解更是直接被某些种族视为禁忌，接触者会被施以极刑。
这么看来，在信仰方面，人类倒还算是开明。除了喜欢内斗，极度排外这两个大毛病外，总体上会是凡人对抗神明的最佳援手。他们最容易接受不同类别的思想，也没有那么依附于神明。
我们暗精灵发展了这么久的魔石科技，却还是没找到能让魔石稳定产生魔力的方法。可人类那边，却是在突飞猛进。这正是思想解放带来的成果。
以我之见，不出50年，人类就能完全超越暗精灵的魔石提炼技术。到那时，他们或许会名正言顺地接管北大陆的暗精灵领地，占领我们的所有工厂。
凛风，老师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人类的逐利心，再利用这点，建立新的交易通道。
我甚至比你想得更多。比方说，以第二研究所总负责人身份，和人类王国的白塔（最高级的魔法师协会）建立正式的合作关系。这样，就没必要再藏头顾尾了。
我考究过那位于大陆中央的白塔，它是曾经活跃在大陆各处的月灵族留下的遗迹。我想，白塔的研究者肯定也和我们暗精灵一样，吸取了不少月灵族的科技与经验。
这不就是绝佳的合作契机吗？而且，统领白塔的大学士，个个思想都开放得很，无论是异族还是异类，只要有足够知识与智慧，都能够得到白塔的理解和接纳。
最近，我还打听到了情报，白塔已经先我们一步，复原出了一个名为环月塔的装置。大学士们也及时把消息全部封锁起来了。我猜，他们这么做或许是听了人联高层的安排，让暗夜议会被继续蒙在鼓里，保持缓步压榨暗精灵族群的势态。若是消息放出去，怕是把暗精灵逼急了，全面开战。
翻盘底牌被敌人先一步拿走，那感觉和被牛了似的，绝对会让暗夜议会的长老们抓狂的。
可根据我从白塔借到的图纸来看，环月塔正是完整版本的越星桥。只是能源问题无法解决，白塔也无法真正启动这个跨越世界的时空枢纽。要真启动了，比我这个**版的越星桥效率高多了。
说实话，白塔有这么先进的研究成果，搞得我都想投敌了。可是——”
亚罗话锋一转，严肃地凝视着目光闪躲的凛风。
“学术上的共识，真的能打破政治上的排斥吗？要是白塔被人知道招了一位暗精灵，还是一位议员之子，一定会被人联指责，然后进行内部大清洗，科研资金也会被撤走大半。
而我若是代表第二研究所与白塔合作，消息放出去的第二天晚上，就会有无数暗精灵暗杀者奉暗夜议会的命令，来取我狗头。弗朗明都保不住的那种。
所以，光是少数人的思想开放，也不能违逆‘大势所趋’。
比起那种不切实际的跨种族，跨大陆合作，还是先消除成见，不再将魔石视为一种珍惜资源为好。你说呢？
还有，你真的探清了科里斯环形山的魔石储量？别说废话，也别顾忌那么多。你们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为了省钱，不必冒着与极端分子接触的风险。
放心把这里的魔石都拿去做课题吧。有生之年你都看不到底的。”
亚罗交代完任务，抒发完感想，发表完歪理，趁着凛风一头雾水，拾起先前丢在一旁的古代文件（曼尼亚克的观察记录），装模作样地研究了起来，巧妙地转移了学生的注意力。
而凛风则在沉思——老师怎么又开始假象与人类合作的情况了，还当着学生的面说出口。经常化身魔物，又或是变形成人类，与人类接触的凛风，怎能不知道人联掌权后，兴起的那股极端排斥异族的风气。
白塔或许不会对暗精灵怎样，甚至还会客气地招待一位学者。但被排外思想注满大脑的普通人类，看到境内的暗精灵，一定会二话不说，群起而攻之的。不能指望与暴徒们讲大团结之后一起围攻神明的道理吧。
老师的话还真没错，思想不解放，行动永远无法真正进步，只会在历史的循环里打转。
可她也内心暗自感慨，老师还是那么勇，把暗夜议会描述的一无是处。
还好这里距离艾尔拉上万公里远的第二研究所，亚罗还是这里的总负责人。
要是在月城说出违逆贬低暗夜议会的话，保不准就要被耳朵尖的搜影队叫走了。
但她又转念一想，老师在她面前直接把内心的直白想法讲述出来，不正是信任的体现吗？完全不担心学生会泄密，这种级别的信任，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托付生死的密友了吧？而男女之间成为密友，不正是……
凛风的大脑唯有在这种时候，变得极其活跃。她内心小小雀跃了一番，蹦跳着离开了。
课后习题算什么？有得到亚罗老师信任重要吗？
显然，她已经忘了亚罗老师将要离开南大陆的可能。
就在凛风推开门帘时，一双粗糙而又温暖的大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老师，您……”她低着脑袋，垂着眼皮，洁白的眉毛上凝出了冰晶，尽量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紧张的表情。“还有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