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血与酒的浓醇滋味迷得睁不开眼的老狼,死死盯着冒着热气的血池,眼冒精光。
狡猾的它十分清楚,跃入血池的后果,定是溺死在粘稠的血泊之中。它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挥动肢体,在水中游动。更别提是这种成分不明,看起来就和流沙一样质感的血浆。
但是,那甜美的血味,何尝不是恶魔的诱人承诺?要是能贪图那一时的快感,或许,就能以一瞬的精神升华,超越永恒的疲乏之躯。追随原始的饥饿,便能让它获得飞升。这简单的到看似毫无代价的交易,让它迷了心智。
它用另一只尚且完好的前爪,紧紧捂住那位白发学者施舍给它的空酒瓶,心里估计着需要多少克制,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自己的贪婪摁死在血池之中。
它想过只探出半只身体,去效仿人类从血池中舀上一瓶。身为一只老魔狼,它的躯体构造和经验允许它像人类那样使用简单的工具。
然而,当它看见血池突然沸腾起来,一个猩红的魁梧身影在黑暗中显现,它已经顾不得去构思那些有的没的计划了。
计划一词,本就不符合魔物的本能。它的眼中出现了对它怀有恶意的敌人,它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浓厚恶意。那么它要做的便是用上天赐予自己的利齿,洞穿对方的躯体。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阻挠它畅享这碗荤腥味十足的血汤。
老狼张开口腔,露出一排钉子般的牙齿,嚎叫着冲向了从血池中现身的恶魔——暴食神依附的英雄遗骸。
见状,暴食神厌烦地挥出了两只城墙般厚实的岩掌,打算将无礼的野兽碾成肉沫。
无礼的畜生,为你的傲慢与野心付出代价吧!
两堵墙轰的一声合二为一,残废的老狼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被夹成了血沫。
“虽然我已经衰弱到快无法聚形了,但也不容你这低劣的野兽侵犯!”暴食神怒目而视,打算再一次合拢双掌,将魔狼的尸体排成肉泥,以缓解被驱逐、被囚禁、被刺瞎双眼的痛苦。
可就在双掌再一次挥向被拍扁的魔狼时,异变发生了。
尽管是以肉体被毁灭的方式,但魔狼成功汲取到了血池中的恶魔之血。原始的贪婪从魔狼的残魂中升腾而起,古老的祖狼之灵,在血与酒的洗礼下,重现世间。
那是本不该存在于西斯提亚一个小小平行世界中的异界神灵——苍白且朦胧,如山脉般巨大的雪狼头超越了洞穴的大小,悬浮于一层淡薄的灵能迷雾之中。
聪慧的司仪长,以异界的恶魔之血为样本,再进行一定成分解析,加入到反转仪式中,便成功模拟出异界神灵,白灵狼。
以白灵狼为克制手段,再从恶魔之血中解析出暴食神的真名,那么,神秘的异界来客便能调用恶魔律令,将暴食神封入容器,化为己用。
猎杀与俘获,便是光明使徒的目的与手段。
当暴食神用残缺的感知察觉到一位神圣上位者现出神圣的灵魂投影时,祂仍在用谎话欺骗自己的心灵,称那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依附于实体,感知错位,产生了错觉。
直到无数狼牙的虚影,由内而外,从魔狼的尸体爆裂开来,袭向了暴食神的手掌,将它们扎出一个个渗人的血洞,祂才意识到,自己马上要遭殃了。
明明只有一只魔狼的残魂凝聚而成的意识体,在操控狼牙的魔力凝聚体时,却宛若一只整齐划一的魔狼军团。
巨大的手掌很快便不翼而飞。但幻化的白灵狼们不满足于此。
它们一口口撕扯、吞噬暴食神的肉体与灵魂,争先恐后地扑向祂的残躯,涌向血池,大快朵颐,不顾忌任何后果。
浑身覆盖着白色皮毛的“水蛭”们,片刻之间便榨干了深不见底的血池,为头脑昏昏欲裂的暴食神披上了一层雪白蓑衣。暴食神也不甘落后,挥舞着八条粗壮的手臂,将白灵狼一只只撕碎,塞进囊袋状的喉咙中,直接吞咽。
许许多多的感情喷薄而出,在利齿插进祂腐朽的皮囊之时,在狼毛割破它的喉咙之时,一股脑冲进了暴食神的脑海。
时隔无数岁月,祂再次嗅到了血液的腥臭,空气的潮湿,鼻孔里的烧灼。祂体验到了人间,也体验到了真实的痛苦。
鲜血与铁锈的味道,在祂的口齿间盈溢。不知是自己的还是狼群的,祂能看到的每一只白灵狼,都对准祂张开了吞食天地的巨口。
成分复杂的血液,就是从狼嘴里流出的。
到底是我在吃狼,还是狼在吃我?
恢复感知的第一刻,茫然与困惑袭来,暴食神的自我正在崩塌。
它变成了荒漠中的魔狼——不是一只,而是这一整群。它的肉体与鲜血被撕碎,嵌入了每条魔狼的身体,无法分离。
本来,祂应该像使用自己的身体那样,控制被他夺舍的白灵狼。
然而,高贵的祖狼之灵(尽管只是一个模拟的幻象),却压制着它作为高等恶魔的权能,让祂成为了白灵狼的一部分,
这是来自命运的残酷讽刺。
以吞咽为生,吞咽至死的暴食神,最终的结局,是被一群白灵狼给吞了,还分裂成了无数份。所有权能,更是被啃噬得尸骨无存。狼群强大的灵能消化能力令所有灵能构造如风暴下的沙丘般土崩瓦解。
这样一来,暴食神的意志也将被瓜分成无数份,根本抵不过合为一体的狼群意志,被迫成为狼群的阶下囚。
说到底,白灵狼群的集体意志,也源于那一头残废的老魔狼。它不过是偶得天赐,才获得返祖飞升,晋升为高维意志的。要是它暴食神也有这样的机会,何求不能征服世界呢?
感知修复后,寄宿在白灵狼灵魂中的暴食神牢骚不断,痛苦不堪,然而没有任何一只狼能够理解祂的语言。
就算返祖了,白灵狼也只是一群在虚境中追逐孤魂野鬼的野兽。比起贪食肉类的魔狼,它们追求的,也只是更加高级的灵能与精神力食物,不会演化出真正意义上的文明与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