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种认知是不完整的。这些蛮荒兽的位阶已经超越了大陆的极限,接近概念级别。当年钻漏洞乱入战场大杀四方的蛮荒兽,只不过是一种高维度意志的碎片与投影。真正的蛮荒兽与魄奇在超空间激战后惨败,被封印,随后被光簇包裹,用作稳定提亚大陆的基石。
魄奇是个坚定的实用主义者,也是一个不讲人情的暴君。任何事物,无关善恶是非,在她眼中都能等价代换成金钱和宝物。她的作风从来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杀戮与净除必须有利可图。
作为她的敌人,或是挡了她财路的宵小之辈,遇上这位活阎王,就别想好好死了。要么,是被活生生地闷煮,炼化成翠丝。要么,就是被打上思想钢印,为伟大的月灵族王朝工作到永远。哪一条路,都不是任何生物可以走通的路。
也正因遭受了比严刑拷打更为残忍的折磨,当蛮荒兽复苏之后,那股怨念便如江河一般奔流不息,汇入无尽的愤怒之海。
伊斯在那只巨兽体内看见了尸山血海,对应的就是这只巨兽的神格——残暴与杀戮。但一朵朵光芒四射的晶体花,在尸山上上翻滚,在血海中漂流。高浓度的灵能薄雾模糊了那副图景,也大大削弱了它的神格对现实的影响。以至于从外界看来,巨兽体内的邪恶意志,只是虚拟世界的影子,没有一点真实感。
“魄奇把你们保护得太好了。如果没有本小姐,你们这群小不点该如何应对这只完全体的蛮荒兽,和另外一群还要在它之上的荒古凶兽呢?”
话刚出口,伊斯便觉得不太妥当,魄奇肯定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这么做的。“也不一定是魄奇。依我看,应该是魄奇答应了某位好心人的要求,顺手把它们封印的。”
转眼间,重获自由的蛮荒兽便开始挥洒它的天性,它完全没有理会脚下比蚂蚁还要小的小不点,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接近王宫的护国军身上。
“那么多鲜嫩可口的血肉,刚好拿给我死去的兄弟祭酒。”
当它转动方向的一刻,它感到自己的面盆间有热流涌出。那些烦人的蚂蚁开始用一种带毒的射魔枪攻击它脆弱的面部,至少人类以为那是蛮荒兽的弱点。
可当一些眼尖的侦察兵透过那些洞窟口投下的阴影看向它的脸部,他们惊讶的发觉,那一个个巨大的洞窟中,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器官的东西。
蛮荒兽的脸部,是一个个黑黢黢的山洞拼接而成的交错裂谷。望向其中,只会被那无尽的黑暗吞没一切视线。
魔导枪与魔导炮的齐射击打在那些裂隙中,也就如同落入幽潭的石子一样,除了让蛮荒兽的脸部出现了一些时空波动的涟漪,没有任何杀伤效果。
事实正好相反,魔力落到那些幽谷之中,全被深居于幽谷之下的一群不可言说之物转化成了蛮荒兽的凶残之力。
那未知的黑暗裂谷中到底生活着什么样的怪物?无人敢说。仿佛只要稍微不注意,扫了其中一眼,或是与旁人谈论,你便会被黑暗活生生地吞噬,然后被所有人遗忘。
当美菲透过伊斯赠予的终结晶镜片,看向蛮荒兽的脸盆深处时,她在黑暗中观察到了许许多多扎堆的眼睛。不是任何生物的眼睛,而是一种被时空删去了一半,残留的部分与另一只遭受同样待遇的眼睛拼接在一起的存在。光是看一眼,美菲便感到瘆得慌。
“这只轴对称的眼睛怪物,就是这只蛮荒兽对应的邪恶意志吗?”美菲忽然记起,在一本记录着上古秘辛的游记中,就写到过一种遵守对称法则的神明。
无论是男是女,是人是狗,它都要在自己的世界中按照镜像打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复制体,还要让他们遵守完全对称的生活轨迹。最极端的情况下,它甚至会把自己的世界一分为二,按照对称的方式重新拼接起来。
要是提亚的平行世界也还好,绝大多数凡人究其一生都无法离开自己生活的星球,遑论穿越时空,遇到平行世界的自己。
可对称之神不一样,它喜欢将事物一分为二,再将它们拼接到一起。在它的认知中,两个对称的个体,它们的命运必须交汇。
也正因为它的偏执,它的造物往往活在混乱与痛苦中,每天都要面对一个样貌与自己雷同,但内在截然相反的自己。矛盾与摩擦,便是对称世界的主旋律。
好在恶人自有天收。游记的主角,最终通过诱导对称之神创造出一个对称的自己,让它们之间争夺神格,斗得两败俱伤,成功整治了偏执的对称狂。
“这只蛮荒兽口口声声要找的兄弟,该不会是一个镜像的自己吧?”美菲有一种预感,若是真的让两只蛮荒兽都重现天日,它们肯定会为了提亚大陆的领主权不死不休。嘴上喊着让人类为了它的兄弟偿命,说不准心里正乐呵着呢。兄弟死了,刚好独自称霸。
就在美菲幻想古大陆上,两兽争霸的场面时,巨兽雷鸣般的嚎叫从远处传来。
“呼——”
这一次不是隔靴搔庠,人类大军从后方搬出了一台炮口发白的巨炮,用它发射出纯白光束,再一次轰击了蛮荒兽的面门,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被巨量的光与热洗脸,蛮荒兽感到了毛发被野火灼烧的疼痛。它不理解,自己掌握着能够将任何魔法转化成自身力量权能,为何还会被那群蚂蚁微不足道的荧光棒划伤了内脏。
在怀疑中,它感受到的疼痛转化为了无法压抑的愤怒。
“敢伤害我美丽的皮毛,我要捏碎你们的头骨,把你们的脑浆榨成果汁!”
它忽然停下脚步,七条粗壮的石柱腿沉入地下,整只巨兽巍峨不动,化为一座斑驳的红土山。
接着,它浑身上下的斑纹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红色荧光。本来就被提亚的熔岩蛋糕烧烤成火红色的天空,变得更加鲜艳。巨兽四周弥漫的血海,也不知不觉浮上了天空,成为了天空之下的另一重血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