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伊斯大杀四方的时候,被五毒针侵染的弗洛伊,已经堕入了噩梦的深渊。精神力陷入泥潭,无法挪动半分。而灵魂更是被一股无法违抗的引力固定在滑向深渊的轨道上,等待着坠落的宿命。蛊毒入脑,弗洛伊甚至无法控制自己可以思考什么。
负面情绪与悲观猜想在她的头脑中翩翩起舞,错杂的舞步声让她感觉到是一群发狂的野兽在践踏她坟墓上的那层薄土,连死亡也无法安眠。
为什么,每一次都会失败。为什么,我什么都拯救不了。为什么,我会如此脆弱。弗洛伊的信仰之力如此稀薄,连一个平平无奇,没有分毫神性的弑神血脉都无法对抗。她的族人难道不爱戴她吗?她的信徒难道不追随她吗?她的精神世界,难道不足以撑起一个容纳万千权能的神国吗?
可一想起族人那舍弃人性,追求神性的冷漠面庞,一想到信徒们无一例外拿起了简便的手机,扔掉了繁琐的教义,一想到自己无敌的神国竟然被一群人类用光学武器击碎,绝望之情如石油井喷,淋满了全身。
作为一名真正的神明,弗洛伊不是和同类一样被弑神血脉杀死的,而是因为太过弱小,被文明进步的车轮碾死的。启示录公司暗杀神明的名单上,都没有她的名字。她完全是因为太过弱小,才有机会钻进降临日系统的漏洞,苟活到现在。可即使如此,还是逃不过被一个弱小的人类杀死的命运。
她果然是个废物。她不适合待在这个世界。
就在弗洛伊悲观到想要永别世界时,深渊之中传来了一声温柔的呼唤。
“嗨~小家伙。”
弗洛伊扭头,只见漆黑的潭水中,荡漾着星空的光芒。
“你本来就不属于外面的世界。被本地人欺负,不是你问题。”
“明明就是人家太弱了。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辩解的。”
“如果是自身实力受到位面意志的限制,无法全部发挥出来。因为这种原因输了,你也认定是自己的问题吗?”那个声音让人沉迷,也让人脑袋晕乎乎的,难以集中注意力。
不过,弗洛伊也是因此摆脱了负面情绪的缠绕,稍微清醒了一些。
“不是我,难道让我去责怪这个世界吗?”她嘟囔着嘴,似乎依然不想去否定这个世界。她以为,只要她做的更好一些,事情绝对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因为软弱,错过了太多能够力挽狂澜的机会。对于一个自认救世主的神明来说,软弱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想要努力,却永远找不准努力方向的小笨蛋。”
“你骂谁小笨蛋呢?别看我又傻又弱,就觉得我好欺负。小心我跳进来咬你膝盖!”
“弱小的生命,连发怒都显得那么可爱。”
“啊呀呀——我生气了!我要咬死你!”
尽管嘴上喊得很凶,但弗洛伊的灵魂还被无形的泥潭束缚着在,根本就动不了。
“你考虑清楚了,真的要下来咬我?如果是想回家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解开你灵魂上的束缚,让你魂归深渊。但代价便是,你再也无法回归现世。”
从对方的声音中,弗洛伊听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关于自己的身世,也有一些模糊的记忆浮现。似乎只要迈出那一步,只要遵循那个声音,一切谜题都能解开,而重获力量的自己也不用再受人欺负。
可是那个声音还说,下去了就再也上不来了。真的要听她的吗?
对于这个世界,是否还有留恋?明明连最亲密的使徒都背叛了自己……
“我不想放弃。我发过誓了,在让全世界认识到我之前,在灭世危机解除之前,我都不会放弃我的理想。我弗洛伊注定要成为一名受到所有人爱戴的好神!”
“好气势,我支持你。”水光波动,话音一转,“可没有计划与行动的理想,只是一纸空谈。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你想好你需要变得多强了吗?你知道谁是可以信任的朋友,而谁又是需要提防的恶徒了吗?你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吗……”
“停停停,人家现在一穷二白的,关系网都被毁了个精光。你现在跟人家提这种要求,不是刁难人家嘛?我哪有什么准备,都是凭借着一腔热血,想着好歹是一位世界级神明,多少能干出点名堂……”
“这么说,你是完全没有准备啊。”
闻言,弗洛伊悲伤地垂下了头,“所有方式我都尝试过了,可是这天这地根本就不待见我,无论什么事都做不顺。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们就是一群需要消灭的异界邪神……”
“你所在的世界,它的天理不是早已经死了吗?那还有谁能阻挡你们这群神明呢?”
“一群凡人。”她说,“一群拥有弑神血脉的凡人。天理死了,他们便自称为‘新生之理’,意图奴役全世界虚伪的神,将世界归还给真正‘人’。我们作为神的权能就是被他们限制的。
我不理解他们的理念,也没有真正接触过他们的真身。但我知道,我的同类都是被他们杀死的,那么他们就是我的死敌。如果不消灭他们,我们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安宁。
我调查出来,启示录公司背后的存在,可能与这支弑神血脉有很大关联。明明差一点就要成功的……”
“唉——被仇恨的阴云蒙蔽,你还是没能找到根蒂所在。”声音中有些许无奈,“或许这就是所有深渊生命的宿命,落叶注定归根。漂泊在外的种子注定无法被任何世界接纳。这是我们永恒的诅咒。弗洛伊,既然你认定了要走通这条死路,那么我也会给你一条友善的建议。
如遇到走不通的障碍,不妨朔本归源,从零开始推演万物,你将发现你曾经的历练之路上,许多被你忽视的细节。细节或许不能决定事物的发展,但多个细节叠加的效应,是巨大的。或许呢?或许你再多留心一下身边的人,身边的物,原本的障碍,或许会变成一条通天大道呢?不试试怎么知道?这可是我曾经的挚友教会我的道理,你也能从中受益。
回去吧,回到故事的起点,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也许这一次,死路未必不能走通。”